第五十五章 情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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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百年佳酿颇不一般,甫入杯中,即漫出一股馥郁的酒香,沁人肺腑。.酒质晶莹,酒色微呈金黄,更是与寻常酒水大不相同。
雪姬端起酒盏,笑道:“今日维哥哥做东,雪姬便借此酒,敬主人家一杯。”
这女郎仍是一副俏皮神态,姜维如沐春风。他哈哈一笑,举盏相碰,一饮而尽,只觉齿颊之间涌起一股甘甜,更有一股暖流游入体内。“好酒!”姜维赞叹。
雪姬浅笑盈盈,一对妙目只在姜维的身上打转,说道:“酒是好酒,只不知比起鲍家的私酿,又是如何?”
这女郎醋意十足,姜维心中暗笑,说道:“这酒虽好,然毕竟是寻常小店的私藏,与中庶子大人的家酿相比,大有不及!”雪姬的脸上闪过一丝愠色,姜维故作不见。“细品之下,尚有一股酸意,冲人耳鼻!”说到此处,姜维皱起眉头,摇头叹道,“难登大雅!难登大雅!”
雪姬脸色铁青,冷哼一声,说道:“姜公子眼界太高,这酒水既不入公子法眼,那不喝也罢!”说罢劈手夺向酒壶。
姜维早有防备,一手相迎,一把将雪姬的柔荑握于掌中。雪姬急挣两挣,没能挣脱,心中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怒目姜维。玉手在握,姜维又是心怀一荡。除了母亲之外,他从未与女子有过亲昵,此刻掌中一片温润嫩滑,不由得心儿乱撞。
雪姬怒道:“你既然不屑于它,又为何不肯弃之?”他杏眼含怨,话语之中也是道不尽的缠绵悱恻,女儿家的美态更是展露无遗。
雪姬的心事,姜维怎会不知,不禁爱意大生。他装出满脸的委屈,道:“虽是难登大雅,但姜维本就是粗俗之人,这酸酒正是合了我的胃口,我又怎能将之丢弃?”
一番话直说到了雪姬的心里,她怒气全消,羞意顿生,白了姜维一眼,轻声道:“你前言不搭后语,谁知你这话是否真心!”
“真不真心,别人或许不知,你却知晓!”姜维笑道。
“我又如何能知!”雪姬嗔道。
“雪儿早已在我心中,怎会不知我心中之事?”姜维脱口而出。
此言一出,雪姬娇躯微颤,大羞之下,她只觉无地自容。她伏于案上,将俏脸深埋于长袖之内,竟不敢以正脸示人。话方出口,姜维便后悔不已。他对雪姬有情,但如此直白的表露,毕竟过于唐突。他心头惴惴,偷眼看去,只见到雪姬那粉红的耳珠。他心中一动,将雪姬的玉手又握紧了几分。雪姬并不抗拒,只是纤指微收,与姜维的手掌相扣。“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的魂思徜徉于情海之内,此刻即便天崩地裂,他两人也将浑然不觉。
酒不醉人人自醉,也不知沉醉了多久,两人的心神逐渐收拢。
雪姬抬起俏脸,望向姜维,她眼中满是笑意,这笑意的背后又尽是柔情,她说道:“雪姬也是粗俗之人,也爱这酸酒!”
她略一停顿,粉颊之上红霞再盛,忸怩道:“不知这酸酒可能一生一世,伴于维哥哥左右?”声音细若蚊鸣,几不可闻。
姜维听得清楚,他欣喜若狂,将雪姬玉手捧于双掌之间,动情道:“一生一世,非我所愿!我只愿永生永世,皆有此美酒相伴!”
雪姬轻笑一声,挣脱玉手,横了姜维一眼,道:“如此贪心,当心事与愿违!”
姜维一怔,不知雪姬这“事与愿违”何指,无法应对,只是呆呆地出神。
见到姜维的窘态,雪姬心中又涌起一股香甜,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柔声道:“维哥哥,雪儿一片真心!只望你也能诚心待我!”
姜维心下感动,神情坚决地说道:“姜维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若有半分虚情假意,天人共戮!”
又是一阵香艳之极的沉默,沉默中,两人的心意逐渐相通,两人的情意潜滋暗长。少年男女,自是多情。若论才貌,这对小情人确是一对璧人,但真正的感情却不是以“才貌”来衡量。他们的感情来得太快,尚且缺乏考验,这考验很快便会降临。
雪姬冲着姜维,又是一个鬼脸,进而大发娇嗔道:“谁要你发下这等毒誓。你若真心,便要依得我一件事情!”
姜维大感头疼,雪姬的古灵精怪,他早有领教,实不知她又有什么花样。可眼前这少女的妩媚情态,又让他无可拒绝。
“你且说说看!”姜维说道。
“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你从今往后,心中只我一人,不再与其他女子来往!”雪姬轻笑道,她秋波一转,更是满眼狡狯地续道,“尤其是那位鲍姑娘!”
姜维讷讷无言,暗叹这女郎的小心眼儿。
雪姬见姜维并不作答,当即沉下脸来,怨道:“你若不依,也就罢了!”
姜维无可奈何,嗫嚅道:“鲍姑娘的恩惠,我尚未报答!”欲言又止。
雪姬格格娇笑,道:“谁要你做忘恩负义之徒?我只是要你……要你不得对她动情!”说到后来,雪姬又是一阵羞涩。
姜维心头一热,便欲一口应下雪姬,心念方动,忽又生出顽皮之意。他苦着脸说道:“不对鲍姑娘动情,倒能办到!但这世间另有两位女子,却由不得我不动情!”

雪姬蛾眉微蹙,醋意大生,狠狠瞪了姜维一眼,随即别过脸去,不予理睬。
姜维哈哈一笑,道:“其中一位女子,远在千里之外,那便是姜维的母亲;另一位女子,近在咫尺,便在这雅间之内。”
雪姬笑绽双脸,白了姜维一眼,啐道:“好没正经!”心下实是喜悦之极。
二人借着酒菜,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调笑着,当真应了“郎情妾意”这道菜名。
“雅贤居”的门口,多出了三条人影。这三人在路中一站,引来了不少诧异的目光。三人的身材,一个胜过一个的高大。中间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更是身高九尺有余,体型也是极为健硕,在常人眼中,直如巨人一般。身后两条魁梧汉子,也都八尺上下,只是与这青年一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是这里?”那青年望向“雅贤居”的匾额,面无表情地问道。
身后一名汉子,赶忙行至这青年一侧,弓身应道:“没错,少爷!小姐与小白脸,一道进了这酒家,是小的阎通亲眼所见。”
那青年也不回言,只是冷哼一声,迈步进店。身后两人,紧紧跟从。
“开门迎客,广结四方”,酒家之中,自会出现形形色色人等。突然进来这么三个彪形大汉,那店家倒也未觉诧异。门前柜台里的掌柜,颇有些眼光,只略瞟了一眼,便看出这三人大有来头,他忙向店伴使了个眼色。那店伴心领神会,一声唱诺,迎向三人,自然仍是公式般的点头哈腰、讨好逢迎。
那青年的架子倒是不小,也不搭理店伴,只是自顾自地举目搜寻,将店铺上下瞄了个遍。时值正午,店内用餐的客人正多,其中也不乏乖巧之人,自是看到那青年凶悍的眼神,觉出了三人的煞气,当下便有多名食客匆匆结账,奔出店去。掌柜与店伴,也暗自警醒。
“我家小姐在哪里?”阎通恶狠狠地问道。
店伴一头雾水,当下陪笑道:“这位爷台,您问得好生奇怪!您家小姐是何人,小的实在不知!”
“放屁,我家小姐明明进了你这酒铺,我亲眼所见,你休要诓我!”阎通骂道。
这汉子只知放狠,倒弄得店小二哭笑不得。
另一条汉子,倒是有些头脑,见阎通与店伴缠夹不清,当下拍了拍阎通的肩膀,笑道:“贤弟不善辞令,还是让愚兄来问问这小二哥!”这汉子名叫阎达,是个沉稳机灵的角色。
阎通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自也无话可说,索性退至一旁。
阎达对着店伴打了个哈哈,笑道:“我这兄弟生性粗鲁,还望小二哥不要怪罪!”
店伙计自是什么样的主顾也要伺候,当然也谈不上“怪罪”二字。阎达言语守礼,大得这店伴之心。
“我家小姐貌若天仙,小二哥如若见到,想必不会忘记!”阎达笑道。
听到“貌若天仙”四字,青年的脸上终于现出了半丝笑意。
那店伴搔了搔头皮,恍然大悟,道:“貌若天仙的姑娘,倒是见到一位!”
阎达赶忙追问。那店伴也是乐意指点,当即将雪姬的所在,告知三人,顺道将楼上这天造地设的一对,大大夸赞了一番。
那店伴犹自滔滔不绝,那青年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凶光。他随手一拨,可怜那店伴怎经得住这一下,竟踉踉跄跄地退了十多步,直撞上柜台犹立足不稳,一跌坐于地,满脸哭相。店内一阵躁动,众食客与店伙计个个惶恐。那青年看也不看众人一眼,举步上楼。
楼上又是另外一副光景,刚刚还在你侬我侬的二人,此刻又是默默无言。
姜维犯起了嘀咕,雪姬的性情实在让他倍感苦恼。这女郎向来爱耍小性子,方才尚言笑晏晏,此时又是怒容满面,姜维竟不知是何时开罪了她。
“雪儿为何恼怒?”姜维问道,“如若姜维有错,你只管说来!”
雪姬微微一笑,道:“不关你事!”随即又是皱起眉头,道:“早知这顿饭吃不安稳!”
姜维大奇,正待开口询问,却听到一串沉重之极的脚步声,拾阶而上。这脚步声大异常人,每走一步均似铁锤击地般“砰砰”作响,显出来者皆是下盘坚稳之辈,他心下一凛。
这脚步声正是为姜维、雪姬而来。“吱呀”一声,雅间的房门已被来者推开。三名高大汉子出现在姜维的眼前,姜维大吃一惊。他的武艺虽非登峰造极,但也是第一流的高手,眼光耳力也是一样的敏锐。他分明只听到了两个人的步伐,可出现在眼前的偏偏是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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