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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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子,眼睛里荡漾起无尽的悲伤,逝去的日子如烟花般绽放,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哀伤与孤独的恐惧。
兀术,经历了那样生死与荣辱的恐惧,我已经消耗掉自己,唯一剩下的50%的爱情。我仰起头,肆意地让泪花在我的眼眶里打转,老天啊,你将我送我这八百年前,可是八百年前和心空和八百年后的原来不过是一模一样。不管我们生活在哪一个时代里,我们都不是自由的。
“悠悠……”兀术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求你……”
“金四太子,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耶律突然伸手一只手,身子向前跨了一大步,将他护在他身后,对着他挑了挑眉。
“公主。”扎阔泰大叫一声,突然跪了下来。
“公主,求你不要这样对少主!”
“住嘴,扎阔泰。”
“不,主子。就让属下多嘴一下吧。要打要罚回去扎阔泰我认了!”
“公主。你可知道,两年前少主因你从马背上摔下来,昏迷了多少日子,太医们都说主子是受了大刺激,郁结在怀,心有所系,调理了多少日子,太医开的药房都堆成了小山,才把主子的命从阎王那里拉回来。”
“一个月前少主在前线得知公主被掳的消息,更是食不知味,心神不宁,在黄天荡对宋军一战中指挥失误,二十万大军受困黄天荡四十余天,几乎全军覆没,又在镇江金山龙王庙险被韩世忠所虏,靠着府中暗卫拼死护主,才得侥幸逃了回来。”
“可主子一回来,不是向陛下请罪,却直接来草原找公主,少主对公主的真心,此情可表,日月可签!”
“兀术……”我低低地呢喃着,眼睛里撒满了泪花。“既然早知今日,当初何必……”
历史上的黄天荡一役,终在我最困顿的时候如期而至。
史载南宋建炎三年即1129年,兀术率军第三次南下深入长江地区,攻破建康,直逼临安。赵钩匆忙南逃至明州,着韩世忠急率水军8000人,赶至镇江,截击兀术于焦山、金山之间。
兀术中计,率军进入河道湮塞的黄天荡,前进无路,后退受阻,大军被困40余日。幸得一乡人建议,一夜之间凿通老鹳河故道30里,仓皇逃出黄天荡,金军遂得以渡江北归。
我楞楞地站在那里,注视着兀术那张憔悴忧伤的脸,才发现他的眼睛里一条一条的,布满了若隐若现的血丝,因失败而挫伤的神情,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忧郁落寞的神色。他穿着宽大的藏青色团花氅服,一个人颓唐地倚靠在毡帐门口,天地悠悠,苍然泣下,更显得显得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耶律静静地凝视着我,我们三人,谁也不动,谁也不语,仿佛天地间安静得只剩下草原的马蹄以及众人的呼吸。
夜终于拉上帷幕,草原高高的天空里升起一颗颗明亮的星星,像夜温柔的眼睛,俯视着苍茫大地,寂寞的穹庐隐去白色的衣衫,渐渐地在月光下浑浊。耶律抬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将紧握着我的手缓缓放开。
他静静地盯着我,一如那一年,汾州城外初相见,目光恍如隔世人。
他压制住心潮起伏,说:“悠悠,你面前有两个男人,都爱你至深,捧你如宝。我私心地不想放手,甚至想挥剑将他们赶跑,然后带着你远走天涯,你要听江南夜雨也好,看大漠孤烟也罢,我都带你执子之手,与你偕老。我以我手中的红霜剑发誓,以我大辽所有的子民发誓,以这片孕育我们声声不熄的草原发誓,定不让你,再受边点委屈。”

“可是我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会带着怨恨看着我,离开我。”
“我想要你,可我耶律德宗要女人,一定让她心甘情愿。”
星光下,耶律的身影被拉得颀长,草原的月光温柔的像一位夜的女神,柔和地挥洒在他的清凌的脸上,连那道长长的伤疤也笼罩上一层朦胧的晕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冷俊。
我才惊觉自己被放开的手心中全部粘满了细密的汗珠子,湿湿薄薄的一层,粘得撩人。而这些汗珠,却都不是我的。
我看了看对面兀术,又看了看一旁的耶律,终于,我的脚步缓缓地挪动了一下。空气突然地紧张了起来,似乎连风也停止了下来,静静地从我们的身边滑过。夜,异样的安静。
“白姑娘。”背后一个上扬的声音,带着丝丝的颤抖,大叫了我一声。
我转头,认得那是耶律身边的萧远哲。他突然甩开手中的缰绳,任马儿长长的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在草原上放纵地转了几个圈子。他只是三步并做两步地跨到我面前,欲言又止。
“你也有话说?”我看着这个昔日从赤迷手中无意救出的草莽英雄,望着他殷殷期盼的眼神,心突然柔软了下来。
“按理白姑娘是奴才的恩人,又是奴才主子心尖上的人,做奴才的原本不该插嘴。但是,几年前主子从中原回来之后就常常一个人拿着一缕青丝发呆。奴才心知这是那一晚月下对敌,主子趁你不查,亲自用红霜剑从你发边削了下来的。”
“主子一直觉得身为男儿,却以你为饵,不配做草原儿女,大辽后裔,更是愧对于你。但你可知这些年,主子一个被灭国的皇室后裔,为了全族的生存,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就连主子脸上的这条疤,也是为了我们草原的子民而受的。”
“他因为愧对你,不敢去找你。可他就是为了你,身边连个照顾他的女人也没有。任八部大人怎么劝,任草原上倾慕于他的少女们一个个投怀送抱,主子硬是日日一个人孤枕到天明。”
“姑娘可知你在草原的这段日子,是奴才见过主子最开心的日子。他似乎把一辈子的笑,都在一刹那给了你。”
“更何况那日在青楼,您和主子有了夫妻之实,主子更是从心里把您当成了妻子……”
“够了,远哲,下去。今日你话多了。”
“奴才甘愿领罚。”
“唉……你啊……下去吧。”
我惊讶地听着,越听心里的那份震撼越强。原以为耶律这样一个草原的大英雄,定是享尽了人间的荣耀,没想到,他所受的苦难,一点也不比别人少。曾经一直以为,他救我,不过是在替属下报恩罢了。却没想到,早在那一年,我勇敢注视他脸上那道伤疤的那一刻,就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爱情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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