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姊弟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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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玉,从我记事起一直带在身边。”吴明咽了口唾沫,神态恢复了些。
“你,你左胸,是不是有块青色的胎记?”杜兰卿也顾不得太多,盯着吴明问道,她的手不住的抖动着。
吴明一愣,连忙点点头:“正是,你,你怎么知道?”
杜兰卿倒退几步,被台阶一绊,一下子软坐台阶上,双眼中泪水不由自主的溢出,口中喃喃地说道:“母亲,我找到小弟了,我找到小弟了。”接着就放声大哭。
召平见母亲忽然之间象疯了一样的放声大哭,大惊失色,也哭了起来,不住地摇晃着母亲;“阿母,阿母,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阿母。”
吴明正欲上前去扶杜兰卿,只听得一声大喝:“住手!”一抬头,就看见召来象堵墙一样站在了他的面前,左手握住刀鞘,右手已经把长刀抽出了一半,冰冷的刀锋闪着寒光。
吴明不由得退了一步,这一步,正好避开了召来的攻击范围。
召来没有跟上来,看着吴明“咦”了一声:“是你!”
“召兄,正是吴明。”
“你怎么会在这里,把我夫人怎么了?”
吴明无言以对,这时,杜兰卿站起了身,扑到召来的面前,“夫君,我找到我小弟了,我找到我小弟了。”
“小弟?!”召来和吴明异口同声的说。
“是啊,我找到小弟了,我找到小弟了,我找了十五年了,我终于找到他了。”
召平拍着杜兰卿的肩,把她扶回屋子,一面招呼吴明进屋坐。等杜兰卿哭了一阵,情绪稳定了下来,打水洗了洗脸,这才重新出来坐定。
“你是说我是你弟弟?”吴明这时才怔怔的问道。
“是,你就是我十五年前失散的小弟,你现在应该是十九岁了。你不记得了吗?”杜兰卿问吴明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是从哪儿来的,我的家在哪里?”
“那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杜兰卿听到这些,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师傅。”
“师傅?你师傅是谁?他现在在哪?”
“师傅两年前已经走了,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从来没跟我说过。”
召来见吴明好象不太想说起他的师傅,心里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再问下去。转过头来对杜兰卿说:“兰卿,你确信他是你失散了十五年的弟弟吗?这么多年没见了,那时候又那么小,会不会搞错?”
杜兰卿摇摇头:“夫君,不会错的,这块玉,还有他身上的胎记,不会错的。”
召来拿起那两块残玉,看了看说:“这两块玉倒是相符,怎么还差一些?”
杜兰卿叹了口气说:“这块玉是母亲的嫁妆,当年逃难时,母亲把玉分成了三块,我们三人一人一块,就是防止失散后不好相认。还有一块在我另一个妹妹的手里,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找到她,让这块玉完整,让九泉下的母亲瞑目。”
“我还有个妹妹?”吴明很惊讶,“大姊,你给我讲讲吧。”
“我家本是广陵江都人,就住在长边上,父亲是县里的一个小吏,外祖父是个读书人,性情刚正,学问虽好,却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一辈子也没当上官,所以母亲才嫁给了父亲这样一个小吏。母亲生了我们三个以后,父亲为了能多拿点俸禄,就想方设法和县里的功曹套近乎,帮他们做了不少坏事,事发之后,又被他们当了替罪羊。那个功曹又垂涎母亲的美色,逼迫母亲改嫁给他,母亲就带着我们出逃,半路上又饿又气,病倒了,就把这块玉分成了三块,分给我们,让我把你们带回祖父家。谁知道不久就遇上了水贼,小妹和你就是在那时候失散的。母亲死之前,让我一定要找到你们,可我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要不是遇到夫君他们,恐怕我自己也早死了。”
召来听到这里,想起当初自己和召平的亲生父亲**一起随县尉追击水贼,遇到十三岁的杜兰卿,**对杜兰卿一见钟情,鼓动父亲收养了杜兰卿,后来又娶了她,自己那时也是喜欢杜兰卿,却不想和自己的好兄弟却争,谁知道后来随着刺史大人平山越叛乱,**战死,杜兰卿又跟了自己。当时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心情,痛惜兄弟的死是自然的,除了痛惜之外,好象还有点庆幸,这点想法从来没有敢在杜兰卿面前表露过,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羞耻。
吴明叹了口气:“阿姊,我那小妹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告诉我,以后也好相认。”
“小妹小名梅卿,除了这块残玉外,就是她的左眉中有个红色的痣,不过不注意看的话,很难发现。这么多年了,那时候她才三岁,谁知道还……”说到这里,杜兰卿停住了,不忍再说下去。
“那我应该叫什么?”吴明又问道。
“你那时候叫杜玉,对了,你怎么叫吴明这个名字的。”
“这是师傅起的名字,说我本来就是个没有名字的人,就干脆起名叫吴明吧。”
“这也怪不得你,说起来,你小时候确实有点笨笨的,都四五岁了,话也说不清楚,反倒是小妹,才三岁,口齿比你伶俐多了。”杜兰卿回忆起小时的事情,不由得笑了起来。召来看着杜兰卿,忽然想起来,她好象很久没有这么笑了。
“是吗?”吴明也自嘲的摸摸脸,“原来我小时候这么笨,不过没关系,我在洛阳的时候,听说有个叫孔文举的,在他还是个神童的时候,去见大名士李元礼,在座中高谈阔论,语惊四座,有个人就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孔文举立刻回了一句说,想来先生小时必然聪明过人。我大概是正好相反,小时比较笨,大了却比较聪明吧。”
杜兰卿听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道:“想不到小时候话都说不清的人,现在居然这么能说会道。唉,母亲要是在,看到你这个样子,该有多高兴啊。”说到母亲,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召来连忙拉住她说:“兰卿,既然找到了小弟,应当高兴才是,伤心的事情就不说了,赶快做饭,我去买点好酒来,亮之,你陪你阿姊说话,愚兄去去就来。”
杜兰卿也连忙站起来,抹抹眼泪:“小弟你先坐着,我去准备晚饭。”
召来夫妇二人都去忙了,就剩下吴明和召平二人。召平双手托腮,撑在小几上,看着吴明发呆,看了半天,问道:“阿叔,为什么我阿母又哭又笑的?”
吴明笑了起来,摸着召平的头说:“你阿母是高兴呀。”
“阿母为什么高兴?是因为阿叔是阿母的小弟吗?”
“是呀,你也知道了?”
“当然,平儿四岁了,平儿也明白的。”召平说着,忽然象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平儿从来没有看见阿母这么笑过,阿母倒是经常一个人哭。”说完看看厨房方向,低声对吴明说:“阿叔,你可不能告诉阿母,我是偷偷看到的,阿母只是一个人的时候才哭。”
吴明看着召平的严肃表情,沉默了片刻,对召平说:“平儿,阿母以后不会哭了,她找到了阿叔,平儿又这么乖,阿母再也不会哭了。”
召平看着吴明,眨了眨眼睛说:“平儿一定乖的,阿叔你也一定要乖,这样阿母就会天天笑了,阿母笑起来更好看了。大牛他们都说阿母好看呢。”
“大牛是谁呀?”
“大牛就是今天和我一起玩的那个小胖子。他可笨了,不过,他的力气可比我大多了。”召平本来提到大牛的时候挺开心的,不知怎么的,又皱起了眉头。
“他欺负你了吗?阿叔明天和你一起去,帮你打架好不好?”吴明夸张的挥挥了拳头。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和小孩子一样,还要帮他去打架。”杜兰卿欢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说着话,便托着食盘走了进来,把木耳杯和木箸摆放在几上。
“阿姊,平儿有四岁了吗?”吴明一见杜兰卿,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杜兰卿脸上的笑容消退了,愣了半晌才说:“平儿今年确实是四岁,只不过长得瘦弱些,看起来没有人家的小孩结实。说起来,这也是怪我,要不是……”正说着,听见门口召来的脚步声,就停住了没再往下说,起身去接召来手中的酒,倒在耳杯中。
召来兴冲冲的跪坐下来,端起耳杯对吴明说:“来,亮之,喝,今天你们姊弟能够重逢,实在是天大的喜事。你阿姊呀,可好长时间没这么开心了。”说完又不禁看了杜兰卿一眼,眼中流露出的欣喜和柔情让杜兰卿低下了头,一抹嫣红浮上了脸庞,越发显得娇媚。
吴明看着二人,也是高兴,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
这一夜,召来家的油灯一直亮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召来还是象往常一样早早的起来练功,他觉得今天的状态非常好,虽然昨天晚上和吴明喝了不少酒,钻到被子里之后,杜兰卿又靠在他怀里说一会,笑一会,又哭一会,两人又兴致盎然,把好久没有做的事情做了两次,杜兰卿才象瘫了的泥一样躺在他怀里睡着了。可是召来一点都不觉得累,反倒觉得今天的练习比往常更得心应手,身法更加灵活,练得兴起,不由得一声断喝,一刀将一根粗木桩从上到下劈成两半。
收了势,召来抚着刀锋,连自己都看得有些呆了,平时虽然有可以一刀劈开,可象今天这样从头到尾,劲力顺便无滞,可是难得的。
“夫君,你的武技又长进了。”杜兰卿倚着门欣喜的看着召来,看着召来脸上的笑容,杜兰卿心里有些惭愧,五年了吧,很少看见召来这么开心的笑了,以前看他练习,都好象憋着一口气,面对的不是没有生命的木桩,倒是有深仇大恨的仇人一般。哪象今天这般,神清气爽,意气风发。
“兰卿,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吵醒你了吧?”
“哪里,我也早醒了,说来也怪,昨天睡得那么迟,今天起得也早,反不觉得累。”杜兰卿想到昨天夜里,脸红了起来。
召来看着妻子的娇颜,看得痴了,嘴里喃喃的说:“兰卿,你笑起来真好美,好久没有看见你这么笑过了。”
杜兰卿对着召来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夫君,兰卿从现在起一直都会很高兴的,以前委屈你了。”
召来放下长刀,揽住妻子的肩膀说:“说的哪里话,我二人本就是相依为命,何必这么生份,看到你开心,为夫的也高兴呀,这些年,苦了你啦。要是能找到你小妹,那可就更好了。”
杜兰卿叹了口气说:“这么多年了,能这么巧再见到小弟,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小妹只怕更难了。”
“难什么难,阿姊,你放心好了,我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找遍大汉国,我也要把小妹找到,你就安心的等着我的好信吧。”从客房里传出吴明的声音,二人连忙分开,只见吴明伸着懒腰,赤着脚,从屋里走了出来。
“唉呀,小弟,天气这么冷,你怎么也不穿鞋就出来了,会冻着的,快点快点,回屋把鞋穿上。”杜兰卿一边叫着,一边把吴明推回了屋,嘴里不停的絮叨着。
吴明顿时手足无措,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记忆中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当孩子似的对待,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求救的看着召来,召来却是满脸笑容的看着他,把长刀抱在怀里,一只手捂着嘴。
“阿姊,我是个大人了,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吴明低声对杜兰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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