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初见蔡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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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来走进蔡邕的新住处的时候,蔡邕已经洗漱完毕,向叔父蔡质行完了礼,正和从弟蔡谷坐在书房里,相对而坐,愁眉不展。到现在他也没搞明白,自己给天子上书,明明是按照天子的要求用皂囊封好,怎么最后还是泄露了出去,结果想弹劾罢黜的人没事,自己反被安上一个申助私党,讥刺公卿内及宠臣的罪名,连累得叔父一起下了洛阳狱。那洛阳狱的情景,现在想起来都害怕,天天听着那些惨叫,让人不禁毛骨悚然。本来自己以为再也不会出来了,想想那些被天子砍了头的大臣,自己一定也死定了,每次看到有人进来,都以为是宣布自己死期的,自己倒没什么,反正是一个人,可连累了叔父大人,他那么大年纪,还要受这种罪,自己的心里就不免有些后悔。可是自己读了那么的圣贤书,看到大汉朝衰败到现在这个样子,天子垂询,自己怎么能学那些庸人明哲保身,不大声疾呼。谁料到最后天子又减了自己的罪,和叔父大人一家一起流放到这偏远的安阳来了。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当初还是和叔父分家好了,自己反正是孤特一身,没有什么牵挂,就算死在这安阳,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将来青史上一定会有自己的名字的。
蔡邕坐在那儿胡思乱想,这几个月来,他每天都是这么度过了,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思绪,看书也看不下去,经常看了半天,却发现自己看的还是那几个字,白天觉得困,夜里却又辗转反侧,经常要到寅时才能睡上一会儿,到辰时就又醒了,再也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经常做些噩梦。这才两个多月,自己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自己四十七岁了,还没有娶妻,圣人可说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道自己真要做个不孝的人吗?
蔡谷忧愁的看着蔡邕,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能说的都劝过他了,好象一点用都没有,蔡谷看着父亲和从兄的样子很心疼,可除了陪他们坐着,好象也没有什么办法。
“大人,外面有个叫召来的人求见。”老家人蔡福在门口低声叫道。
“召来,是什么人呀,不见。”蔡邕心烦意乱的说,他才到了第三天,这人消息倒是灵通,可自己是个待罪之人,有什么好见的。
“等等,请他在前厅坐坐吧,马上就来。”蔡谷叫住了蔡福,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老管家,我蔡家现在是待罪之身,这大人就不要叫了,还是叫老爷吧。”
“唉!”蔡福应了一声,抹了抹眼泪,走了出去。蔡谷又回过头来对蔡邕说:“兄长,还是见见吧,我想起来,县令大人昨天和我说了一下,这召来是由他安排来负责我们的安全的,这一路上的事你也是知道的,谁知道还会不会有,我想阳球那贼子不会罢休的,要是再得罪了这些武夫,弄不好不但不能保护我们,还倒会……”
“还会如何,难道他还敢杀我不行,我蔡邕怎么到了要向这些武人低头的地步。”蔡邕恨恨的说。蔡谷却没有说话,他了解这位从兄,嘴上说得狠,却也不是真的不怕死的人。
果然,蔡邕说了几句,叹了口气,站起来说:“贤弟去看看叔父大人吧,这等武夫,你就不要去了,免得生气,我去去就是了。”蔡谷点点头,站起身来走了,他确实也不想见这些人,昨天搬过来时,看见不少安阳人在旁边指指点点,说的话自己也听不懂,哪象在京师的时候,来往的都是博学鸿儒和达官显贵,这些低等鄙人,能不见还是不见吧。
蔡邕走进了前厅就看见了那个要见他的召来,这安阳哪有什么大房子,比起在京师的房子小多了,一转弯就出来了。这个召来看起来倒是威武,也没有那些武夫的粗鲁,看起来神色也是恭敬。
“大人,小人召来,奉县令大人之命,前来保护大人,今天特来拜见大人。”召来一见蔡邕走了进来,立刻起身施礼,从刚才那位叫蔡福的管家眼里,他看得出来,这蔡家是不怎么看得上自己一个小小的边城小吏的。
蔡邕一愣,这召来说得可是中原口音,本来自己还担心他说的是那听不懂的安阳话呢,想不到这安阳还能听到中原话,好象还是广陵话,和自己的陈留口音虽不相同,却也算是能听懂,也觉得亲切,蔡邕心情一下子好了些,招呼道:“有劳壮士。”
“不敢。”召来道。
“蔡某冒昧的问一句,壮士是哪里人氏,听口音不象是这安阳人。”蔡邕问道。
“回蔡大人,小人原本是广陵人氏,是随臧中郎到这安阳来的。”
“喔,那你参加了去年的出塞大战了吗?”蔡邕一听他是臧旻军中的,来了兴趣。
“参加了,小人是臧中郎的亲卫。”提到去年的大战,召来脸色顿时暗了下来。
蔡邕看着召来的脸色变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去年是反对夏育他们出兵讨伐鲜卑的提议的,今天的大汉不是以往的大汉了,国力下降,朝中的那些权贵又只顾着自己的权利,不管这仗能不能打,武人想着要靠将士的累累白骨堆积自己的赫赫军功,不顾大汉能不能打这仗,远出草原两千里,又大部分是步卒,他们以为大汉还是孝武皇帝的时候吗,他们以为自己是卫将军、霍嫖姚吗?不自量力,怎么样,惨败而归,那几个领兵大将被下了狱,又被贬为庶人,可更多的将士死在了塞外草原上,归不了故乡。
“壮士能和蔡某讲讲去年的大战吗,蔡某要把这些都写下来,上奏天子,要让后来的人知道擅动刀兵的后果,也要让战死的将士不至于白死。”
召来有些好笑,写下来有什么用,不白死,可有谁会记得那些战死的兄弟,只有自己这幸免的人,这个蔡大人真是个书生。蔡邕见召来沉吟不语,倒也没有再说下去,问起了一些安阳的风土人情,召来便一一回复,话说得平平淡淡,两人都没有兴趣。蔡邕问了几句后便说:“蔡某到了安阳,有劳壮士了。”
召来说:“这倒也没什么,其实说起来,召来还要感谢大人,小人的家便住在大人的家的隔壁,县令大人叫小人就近照顾,也免得小人天天要去巡街了。”

“是吗?”蔡邕很意外,笑了起来:“这要感谢县令大人了,对壮士和蔡某来说是都方便了。”
“大人歇着吧,小人先行告退,小人先把这附近查看一下,安排一下防卫的措施,稍候再来请教蔡大人,我听说,蔡大人可是我大汉国难得的才子呢。”召来站起身来,向蔡邕告辞。
“壮士过奖。”蔡邕没有当回事,这一介武夫,能读什么书,无非是些军中读的《孝经》而已,客气话罢了。回头招呼蔡福说:“老管家,你就陪着召壮士四处看看吧。”
“是。”蔡福应道,“壮士请随我来。”召来向蔡邕又行了一礼,随着蔡福出去,四处看了看,出来后和蔡福一起把蔡府的护卫集中起来,交待要注意和维修的地方。
蔡福对着集中起来的人介绍了召来,特地提到召来是县令大人安排来保护蔡大人的,武功高强,是北疆军的第一好手,要大家听从他的安排。召来听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没等他说话,一个粗壮的男子已经站了出来,对召来拱了拱手,粗声粗气的说:“小人蔡石,向召大人这位第一好手请教。”
蔡福喝道:“石头,不得对召大人无礼。”又转过头来对召来说:“召大人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这个蔡石,是我蔡府的护卫,跟着大人十来年了,仗着有两把力气,不少到我蔡府来的游侠都败在他的手下,一直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还望召大人恕罪,回头我禀告蔡大人,治他的罪。”
召来看着蔡福那张老脸上的笑容,也笑了笑:“老管家不用客气,召来也想与各位切磋一下,知道各位的身手,才好安排,免得安排得不妥当,护卫不周,被刺客得了手,可就是召来的罪过了。来,这位兄弟,咱们交交手。”说完,把长刀一放,往院中一站。
蔡石看了看蔡福,见老蔡福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把袖子一卷,露出粗壮的胳膊,一声低吼,一拳冲着召来的前胸击来。召来也不抵挡,只是略微侧了侧身子,让过这一拳。蔡石一见落空,也不说话,跟上一步,粗大的拳头接二连三的向召来猛击。
召来连着让了几招,在蔡石又一次击出右拳时,忽然向前半步,抢入蔡石的怀中,一侧身,右肩撞在蔡石的左胸,蔡石顿时收不住脚,一下子飞出一丈多远,啪的一声摔个四脚朝天。蔡石一翻身爬了起来,莫名其妙的看看自己的前胸,又看看召来的肩膀,愣在那里。
蔡福和那些蔡府的护卫吃惊不小,这蔡石一身的力气,长得又高大粗壮,动作迅猛,也算是蔡府中的第一把好手,怎么这召来也没有见他动手,只是一个进步,就把蔡石撞出一丈多远,看来这北疆军的第一好手不是胡说。其它人本来也想和召来试试手的,不由得都往后退了一步。
蔡石哈哈一笑,走上前来,拍拍召来的肩膀说:“召大人果然好身手,这北疆军中的第一把好手不是虚言,蔡石服了。”
召来笑笑说:“蔡兄力大招猛,招式虽然简单,却极是实用,就是在我北疆边军中也是数得上的,召来也是侥幸,还望蔡兄不要见怪。”
蔡石大声说:“哪里话来,蔡石是心服口服,不要说你没动手就能击败我,就你能让我十几招都没沾到边,就让我服气了,蔡石也见过不少游侠,有不少号称高手的,拳法打得花哨无比,却经不住蔡石一招半式,蔡石最看不怪这些人了,时间长了,不免有些认为所谓高手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今天见到召大人,才知道真正的高手是什么样子,幸会幸会。”
召来一见蔡石粗豪,心中也是喜欢,又看其他人的神情,也就不再多说,安排各人的防护位置和时间,蔡福在旁边听了,也没有说些什么,脸色却松弛下来,不再那么紧张了。召来出门时,蔡福的态度也客气了很多。
召来在蔡府巡视,偶尔能看见那位蔡大人在书房门口,仰着头看着天,愁眉不展,不住的长叹,大部分时间就在书房里写字,看书,偶尔还能听到他抚琴,只是琴声听来低沉哀伤,里面的忧愁就象家乡广陵江边的浓雾一样,怎么也拨不开,总是笼在心头,召来想,按照时间,这时间也应该有雾了吧。自己自从跟着臧大人,已经有五六年没有回过家了,不知道家里的父母怎么样了,等把这边的事情了结了,也许可以回去看看,可是,这件事能了结吗?
太阳升到了正南的天空时,召来站在蔡府的门口,准备回家看看,这时就听见巷子外面的大街上传来召平的叫声,还有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就调转脚步,出了巷子,就见大街上召平正和一群小孩子正在玩耍,手里提着一根绳子,拴着一只小野兔,小野兔被一群小孩子围住,惊慌失措,两只红眼睛乱转,不住的逃跑,把绳子拉得笔直。召平拉着绳子,被小朋友围住中心,非常得意,小脸昂得高高的,分配着下一个抓绳子的人选。
“小米,你来玩一会儿,然后再给大牛玩。”召平高声的说道。
“唉!”叫小米的那个小男孩赶紧拿过绳子,大牛紧紧的跟在他身后,眼睛直盯着他手中的绳子。其他小孩眼馋的看着他们两个,围着召平不断的央求,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子拉着召平的衣襟说:“给我玩一会儿嘛,给我玩一会儿嘛。”
“那好吧,等大牛玩过了再给你玩。”召平想了好久,才点了点头:“不过,你只能玩一会儿,其它的小伙伴还要玩呢。”
“那等他们走了,我到你家去玩吧。”那小女孩又说。
“我们也去,召平,我们也到你家玩一会儿吧,你家还有小兔子吗?”其它的小孩子也叫道。
“不行,你们都去的话,我家会被你们搞乱的,我阿母要说的。小丫,我就带你去。”
“有什么了不起的,明天我也去买一只,有好多人打了兔子来卖呢。”有一个小孩说。
“哪有那么多小兔子,这可是我阿叔给我才抓的,你看清楚了吗,这可是一点伤也没有的。”召平撇撇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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