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少女心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那少年哼哼了半天,吐出嘴里的草皮,喘了半天才说道:“认输了,认输了。”这一跤想是摔得重了,少年挣扎着要爬起来,脚却在草地上滑了几滑,直到侍从们跑上来,才把他架了起来。
“认输就好,明天早上,我让人到你那儿去牵马,可别赖帐哟。”辛迪得意的叫道。
“不赖帐,不赖帐。”少年脸色灰败的说道,由侍卫掺着,走到一边的火堆旁去坐着,拿过侍卫手听酒袋,仰起脖子灌了一口酒,喘了半晌,这才还过神来,却还是忍不过偷偷来看辛迪。
“哈哈哈,谢谢你的好马。”辛迪笑起来,一把拉住吴明:“走,我请你去一个好地方。”吴明被她拉住,本来觉得很不好意思,可看旁边的人,并无见怪的意思,倒是有人冲着他微笑,做出各种庆贺的表情。本想挣脱辛迪的手,可想想匈奴人的风俗,只怕伤了辛迪的面子,只好跟着辛迪飞奔。辛迪带着他跑上了一个山坡才停下来,辛迪的侍从远远的跟在后面,见他们上了土坡,很自然的分开,守在四面。这山坡离那河很远,那里喧闹的人声,在这里如果不细听,已经听不到了。静静的山坡上,平整的矮草,密密实实,几株杂树,孤零零的长着,山坡下就是一条拐弯的湳水支流,对面两座山坡正如少女的双峰一般,静静的立在两边,河水拐了几个弯,隐入两山之间不见了,幽幽的山谷中,不时传来几声鸟鸣。月光透过山间的缝隙,将小河的某一段照亮,明晃晃的就象闪光的镜子,不停的闪动。
“坐下吧!”辛迪拉着吴明爬上一块平整的大青石说道,这么远的奔跑,又是上坡,让辛迪有些气喘。吴明听着她喘气声和呯呯的心跳声,不知道她把自己拉到这里来干什么,看着辛迪,等她说话。
辛迪喘了一阵,没听见吴明说话,转过头来,看见吴明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柔和的光,借着明亮的月光,吴明脸看得是如此的清晰,离自己是那么的近,辛迪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两人沉默了半天,辛迪才说:“多谢你帮我打赢了他,还赢了一匹好马。”
“没关系的,能为小姐效劳,吴明十分荣幸。”吴明客气的说道。
“你不知道,他那匹马和蛮公主那匹黑马,还有阿哥那匹赤莬一样,都是天马的后代呢,这样的马,就是我们整天个匈奴,也只有十几匹呢,要不是今天他看你好欺负,一定不会答应赌这匹马的。”辛迪说着,笑了,在月光下,她脸上的茸毛闪着淡淡的银光,她的脸上透着娇艳的红色,她正象那开得最艳的鲜花,骄傲的散发着她的美丽。
“我们匈奴人虽然归附你们汉人很久了,可不少匈奴人都看不起汉人,认为汉人除了规矩多,打仗是不行了,男人更不象个男人的样子,一点力气也没有,还不如我们匈奴的女人呢,今天他们总算是尝到苦头了。”辛迪兴奋的说,她转过头来,问吴明说:“你这么好的武技,是从哪儿学来的,你又是从哪儿来的?”
吴明半天没有说话,他仰着头中,看着天空,月亮很亮,几乎看不到什么星星,只有少数的几颗散落在黑色的天空,发出微弱的光。
“你看那颗星?”吴明指着一颗星星说道。
“那是什么星?我不知道。”辛迪迷惑的看了看星空,又迷惑的看了看吴明。
“那叫荧惑,”吴明一本正经的说,“我就是从那上面来。”
“胡说!”辛迪笑了,“我们匈奴人说,只有那些当大官的人,才是天上的星宿变的,你一个平民,怎么也是星宿变的。不过你武技这么好,说不定是武曲星呢,你们汉人不是常说吗,什么武曲星下凡,武曲星下凡的。”
“哈哈哈……”吴明笑了起来,“也许吧,可是谁又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辛迪看着大笑的吴明,觉得他不想告诉自己真相,她嗫嚅了两声,到底没有再问下去,两人静静的坐着,周围一片寂静,远处篝火旁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就象在天边一样,弱不可闻。偌大的山谷中,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清亮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
“你如果真的想知道我的武技是怎么来的,你应该好好听听这声音。”吴明忽然说。
“听听这声音?”辛迪疑惑的说。她侧耳倾听,听了半天,也没听出其它的声音来。
“是的,听风吹过的声音,听草从土里钻出来的声音,听虫在草里爬的声音,什么时候你能听见这些声音,你就能达到一个新的境界。”吴明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微微的山风吹动他的衣衫,发出轻轻的响声。
辛迪倾听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她好象还是没听到什么。
“不是用耳朵,要用你的心去听。”吴明说完,盘腿坐在大青石上,双目微闭,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不再说话。辛迪看了,也有样学样,盘腿坐下,闭上双眼,却不知道如何用心去听,反倒听到自己呯呯的心跳声和有些急促的呼吸。
山风不大,轻轻的吹拂在辛迪有些发烫的脸上,虽然已经是五月了,可是这里的还是有些凉,身上有皮袄,还好点,头上没戴帽子,辛迪的髡头露在风中,感到一丝凉意。她忽然想起来,盖娅在到蛮公主身边的时候也是髡头,到吴明身边一个多月,却是一头乌黑的头发了,虽然还不长,却让人再也看不到髡头的痕迹,难道是因为吴明是个汉人,不喜欢看到女子髡头的原因?辛迪想到此,忽然之间觉得匈奴人的髡头实在难看,怎么那么多年也没觉得呢,她有些觉得奇怪,难道是因为这个汉人不喜欢,所以我也不喜欢了?辛迪突然之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敢张开双眼,凉凉的风吹在脸上,舒服极了。
辛迪胡思乱想了一阵,忽然觉得身边没有了声音,她眼睛不睁,却是细细的听了一阵,什么也没有,吴明走了么?她狐疑的睁开眼,却见吴明还是端坐在那里,明亮的月光照在他的白衣上,照在他的脸上,年轻的面庞上一丝淡淡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轻松,他在想什么呢,好象睡着了一样。辛迪以前看到熟睡的婴儿就是这样的笑容,每次看到,辛迪都要停下来看一下,今天却在吴明这样一个年将弱冠的人脸上看到了。辛迪有些出神,看着月光照在吴明的脸上,她忽然有一种想抚摸的冲动。她犹豫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正在想要不要把手伸过去,吴明的眼睛睁开了。

辛迪连忙缩回了手,扭过了脸,她感到吴明在看她,又想起自己的髡头,后悔没将自己的皮帽子带来,连忙将皮袄的领子竖起来。
“你冷么?”吴明问道:“要不,我们还是下去吧,一会儿小王爷他们回来了看不到我们,要找的。”
辛迪听他说要回去,有些后悔,一听他这么说,想想阿哥和蛮公主也要回来了,万一看不到自己,肯定会笑话自己,连忙站起身来,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块大青石,跟在吴明身后下山。围在四周的侍卫一看二人起身,从警戒处站起来,远远的跟着下山。
火堆旁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于扶罗和蛮公主已经回来了,看着辛迪诡秘地笑着。辛迪红着脸,佯装看不见,坐在一个离他们远远的地方。
于扶罗手里提了个酒袋,凑了过来,嘴里喷着酒气,对辛迪说:“好妹妹,听说你赢了那小子一匹好马?能不能?”
辛迪厌恶的往后让了让,推开了于扶罗,问道:“能不能什么?”
“能不能把那马?我用你最喜欢的那个银瓶和你换如何?”于扶罗讨好的笑着,呃的一声,打了个酒嗝,一股酒气冲了出来。
“休想!”辛迪一口就回绝了他,那匹马是吴明帮她赢回来的,如果让她给于扶罗,她实在有些舍不得。“蛮公主不是要嫁给你吗,那匹黑马也算是你的了,你别太贪了。”
“你也知道,阿哥那匹马送给吴亮之了,也不好意思要回来,现在我都跟不上她了,你就送给我,阿哥不会亏待你的,如何?”于扶罗低声下气的说。
“你做梦!”辛迪呼的一声站了起来,跨上马,跑了。于扶罗看着她的背影,抓抓自己光秃秃的头皮,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就跑了呢,看脸色也有些不对。
蛮公主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怎么样,碰了一鼻子灰吧,我说她不会让给你的,你偏不信。”
“为什么,她以前都不跟我争的。”于扶罗还是没想明白。
“你想呀,如果你为了我跟别人打架,赢回来的东西,我哥跟我要,我会给他吗?真笨!”蛮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于扶罗恍然大悟,拍拍自己的前额说:“我是笨了,这个道理都没想明白。”
吴明看着火堆出神,眼前这些匈奴人响亮的歌声让他觉得些吵,他有些后悔,今天也许不该来,应该去找召来问问,向他要米兰让他带来的书札,这次有些怪,好象有近一个月没收到米兰的书札了,以前都是十来天就能收到一次,这让吴明有些异样,他劝自己说,也许是米兰的父亲回来了,不太方便,或者是这几次张修的人没有到安阳去,米兰写了也没人送,这次就让召来一起带来了也是可能的。自己不该跟着于扶罗到这儿来,不然的话现在可以问问召来,这次一共带来几封书札了。这些人真吵,让自己心烦,如果米兰在就好了,就在刚才那个地方,听米兰安安静静的弹上一曲,该有多好,广陵散她一定弹得熟了吧?快了,明天把事情办完了,自己就和召来一起回安阳,他如果不回去,自己就一个人回去,就骑那匹于扶罗的红马回去,那匹马快,半天就能跑到安阳,晚上就又可以见到米兰了,只不过,她父亲回来了,会不会不方便?也没关系,自己的武技自己是有信心的。想到这里,他笑了起来。
第二天,匈奴人各部落的大人都到了单于庭,大队人马留在外面的营盘里,只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卫赶到城里,拜见单于。虽然每个人带得人都不是很多,可是大人们实在不少,还是把院子前偌大的空地挤得满满的,大人们都坐在前厅里等着,身后站着一两个贴身侍卫,和长时间不见的熟人打着招呼,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最近传得很凶的关于老单于的死因上了。两三人一伙,正在低声说话,一声咳嗽,呼征带着他的侍卫进了门,蛮公主也跟在后面走了进来,屋子里顿时静得让人害怕。
“怎么,各位大人都到了,中郎将大人还没到么?”呼征冷冷的说了一声。
“已经去请了,马上就来。”右贤王站起来说道,他对今天的场面很满意,正如吴明所料,呼征只带了那十来个贴身侍卫来了,那百十个亲卫都留在大院外面了,而跟着他进来的,只有那个沉默的高铁和高大的呼卑。
“好大的架子,让我们这么多的人等他?”呼征从鼻子里哼一声,走到正位,重重的往下一坐,高铁和呼卑站在他的身后,警惕的扫视了一眼众人,看到右贤王身后站着于扶罗和辛迪,还有六个大汉,想必是三人的侍卫,高铁嘴角动了一下,眼角一挑,一抹不屑的笑在脸上一闪而过。
“本官来迟,还请各位大人海涵。”张修响亮的声音从侧院的院门外传来,接着就听见他那沉重的脚步声。吴明和刘伦跟在后面,一起走了出来。站在羌渠身后的辛迪看到吴明出来,有些走神。吴明也看了她一眼,辛迪脸一热,连忙转过头,一转眼,看到昨天打架输了一匹马的左贤王的儿子炽热的眼神,想着他早上把马交给自己时哭丧的脸,辛迪不由得笑了起来,那少年一看辛迪笑了,也笑了起来。辛迪脸一沉,扭过头,不再看他,少年笑了一半的脸顿时僵住了。
张修目光和羌渠对了一下,稍微点了点头,羌渠转过头,仿佛不经意的扫视了一眼,于扶罗看看四周,一扯正在看着吴明走神的辛迪,辛迪一惊,看着于扶罗正要恼怒,见于扶罗一眨眼,头向外面示意了一下,醒悟过来,连忙跟着于扶罗往后挪了挪,于扶罗凑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就悄悄的出去了。
“大人无须介意,我匈奴人等等你们大汉人也是应当的。”呼征说道,脸上却一脸的不屑。
张修也不介意,转过身来又对众人施了一礼道:“各位莫怪,张某来得迟了,实在是有原因的,待会诸位自然明白。”转过身来,对着呼征说道:“单于,最近有些谣言,想来单于也是有所耳闻吧。”
本来正和张修打招呼的众人一听这话,立刻闭上了嘴,慢慢坐回位置上,面面相觑,再也不多说,听着张修再说些什么。呼征一听这话,粗黑的眉毛一挑,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握着刀的左手一抖,刀上的刀环颤动,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大厅里回响。
“你这是什么意思?”呼征沉声问道,蛮公主一下子也竖起了眉毛,紧张的看着呼征。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