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又见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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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明连忙擦干了米兰脸上的泪水,好在她没有化妆,虽然还有泪痕,却不是很难看,米兰忽然伸过头来,在吴明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缩回手,将窗户关上。吴明一下子软在地上,倚着墙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什么也听不到了。
“兰儿,你这是怎么了,又想家了?”蔡邕进了门,看米兰满面泪痕,不禁问道。
“啊,是,刚才想起家人,有些悲伤。”米兰应道。
“唉,也难为了你,要不是京里催得急,咱们还是可以在安阳呆一阵子的,这么急匆匆的走了,连亮之也没见着,也不知道他回来会不会怪我呢。兰儿,你知道亮之么?”蔡邕坐了下来,喝了一口侍女递上来的茶水说道。
“亮之?”米兰脸色顿时煞白,好在蔡邕也没看她,自顾自的说道:“亮之就是那个救了你的游侠,就是他保护我到安阳来的,要不是他,我上次经过这个驿站时恐怕就死于非命了。他姓吴,叫吴明,字亮之。不光是一身武技好,学问也不错,就是太淡泊了点,总喜欢那些道家、墨家的学问,我想推荐他去做官,让他再读点儒经,他也是不太愿意花心思,好在还听我的,拿了些书去做学问,可惜后来有事到洛阳去了,一直没回来。”蔡邕今天喝了不少酒,说话有些絮絮叨叨的,脸颊上两块酡红,在他灰白的头发衬托下显得特别的刺眼。看着面前这个女子,蔡邕心里很满意,虽然听说她开始也不愿意,是王县令做了不少工作,米家才同意的。以前听吴明说,这王县令是受五原太守王智的要求,才对自己曲意奉承的,现在看来,这人除了功利心重一点,也不坏呀,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以后找机会还得谢谢他。
不过一提起王智来,蔡邕心里很不痛快,在得到大赦的消息后,王智派人来请,自己回不过面子,勉强去了,在酒席上也不愿意多说话。这王智自己是知道的,是王甫的弟弟,仗着王甫的势力为非作歹,上次吴明就说他可能贪墨了不少钱财,可是这次王甫死,他居然没受到牵连,看来是真的走了别的阉竖的路子,自己回去,找机会还要上书的。这次去赴宴,只是不想太早撕破脸皮,可这人不知好歹,席上起舞,居然还要自己也起舞,当时是没给他面子,断然的拒绝了他,自己一个堂堂的读书人,怎么能跟一个靠阉竖的门路做官的人一样,看他的脸色知道他不高兴,可又能拿我怎么样。
米兰看蔡邕的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担忧,连忙问道:“老爷,要不要再喝点茶水,妾身再去换点水来。”
蔡邕嗯了一声,米兰去换点热水,抽空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她知道蔡邕虽然不说,可是心里也不高兴的,自己既然嫁给了他,也不想惹得他生气,要不然,自己就白牺牲了。
脸上的泪痕擦得干净,可是嘴上的感觉却擦不干净,米兰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哪来的勇气,和吴明相处了几个月,手都没拉过几次,更谈不上别的了,刚才也是一时情急,到现在嘴唇感觉还是热热的。
“夫人,放着我来吧,小心烫了您。”侍女一见米兰有些走神,连忙接了过来。这个侍女也是米家带来的,却不是米兰原来贴身的侍女,米兰和米菊一起住,只有一个侍女,那侍女见米兰嫁给蔡邕,十分不乐意,米兰想着让她跟着米菊,也就挑了另外一个带来了。
米兰惊了一下,把手中的铜壶递给侍女,回到房中,陪着蔡邕说了会儿话,服侍他躺下了,蔡邕年纪不小了,身体不太好,这几天应酬也多,刚成亲的几天还很有**,亢奋了几天,这两天感觉有些乏了,躺下不久就睡着了。
听着蔡邕的呼噜声,米兰看着窗户里透过来的月光,吴明还在吗?他是不是已经走了,可是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不对,他一定没走,自己感觉得到,正如他一跳进院子时自己就感觉到的那样,可是,看着身边鼾声如雷的蔡邕,米兰只能皱着眉头。
要是躺在这里的是吴明,那该多好。米兰叹了口气,眼泪又流了出来。
吴明没有走,他一直倚着墙,听着屋里蔡邕的鼾声,他有几次想跳进去,一掌结果了他,然后拉着米兰远走高飞,可是每次想站起来之前,他都想起米兰的话:“家人怎么办?”自己可以带她走,可是自己没法子脱米家的市籍。
米兰的一声声叹息,让吴明心痛如绞,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以前总以为自己有一身的好武技,无往而不利,袁绍看不起自己,自己也不放在心上,觉得很多事不是做不了,而是不屑去做,现在知道了,很多事情自己是做不了,这件事,如果在袁绍眼里,根本就是个小事,别说袁绍了,在曹操眼里也是个小事,可是自己就是做不到。
虽然是五月了,可是夜风吹在脸上还有些冷,吴明的泪痕已经干了,是被风吹干的,只是他的嘴唇还很热,那柔软的感觉还留在他的嘴上,还留在他的心里。
他呆呆的看着挂在天上的月亮,月亮很清泠,没有一点感情,他忽然想起不知从哪儿看来的一句话,人有所思,故有所累。只有无情的人,才能无牵无挂。自己喜欢道家的文章,喜欢看庄子,可是自己做不到庄子的洒脱,庄子死了妻子,还是鼓盆而歌,自己呢。可是,如果人无情了,纵使长生又有什么用?
天快亮的时候,吴明听到了前院早起驿吏的声音,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的腿脚,跳出院子,一声长啸,跳上马奔驰而去。屋里迷迷胡胡刚入睡的米兰,被这一声长啸惊醒,知道吴明走了,把脸深深的埋进入了被中。
当蔡邕的车队通过太行山的关隘时,吴明站在山顶的,看着慢慢远去的车队,直到车队消失了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中。山顶的风很大,也很凉,吹得一夜没吃东西的吴明身上有些凉,可是他感觉不到,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跟着车队走了,跟着车队里的那辆马车走了,空落落的。
吴明下了山,由着马自己慢慢走,这马跟着吴明以来,连接长途奔跑了几天,今天总算是得了个空,慢慢的往回走。吴明也不看前面,放开了马缰,闭着眼睛在马上晃悠。

到了太原城门口,吴明正要下马,旁边一个乞丐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那是一个孩子,十岁不到,和召平差不多,穿着一身破烂得不能遮住身体的衣裳,脸上手上都是黑乎乎的,露出来的手臂又黑又瘦。好在太阳已经上来了,不怎么冷,可是夜里的风显然吹得他不好受,现在还没缓过来,嘴唇干得翘了皮。他不敢象其它的乞丐一样出声乞讨,只是用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过路的人。一见吴明看他,眼睛露出企求的光芒。
吴明想起来马上的那包饼,从马上拿下来,拿出一个给他,那小乞丐见了,连忙接过去,也来不及道谢,一口就咬了下去,伸着脖子往下咽。旁边的人见了,一窝蜂的围了过来,把吴明围得严严实实,都伸出手来要。吴明每个手上放一个饼,不一会儿,十几个饼就散光了。看着吴明手里空空的布包袱,没拿到的人失望的缩回了手,却不肯离去。
“什么人,在这里聚众闹事?”一声大喝从城门处传来,围观的乞丐一见几个看门的士卒拿着鞭子,挎着刀走了过来,哄的一声全散了,只剩下吴明一人一马,还有那个咽得直伸脖子的小乞丐。
“好马。”那领头的看起来象是个小头目的汉子没看人,先看见马了。转着马走了一圈,大声说:“这马从哪儿偷来的,快说?不然把你抓起来。”旁边跟着的人呼拉一声,将吴明转在中间,拔出腰刀。
“你从哪儿看出来这马是我偷来的?”吴明很恼火,他昂着头冷冷的说道,他知道这帮人看上了他的马,想诬陷他,然后抢马,今天可看错了对象了。
那领头的“咦”了一声,抬起头来,正想大骂,忽然指着吴明说道:“你,你是……”抓抓自己的头,想了一会,一拍腿叫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吴明,吴亮之。”
吴明看着眼前这个一惊一乍的年轻汉子,也觉得有些眼熟,可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了。正在疑惑,那汉子上前拉住吴明的手道:“我是魏续啊,吕布大人的亲随,吴壮士可记得了。”
“魏续?”吴明想起来了,在九原城遇到吕布时有个亲随是叫魏续,当时被吕布喝了一声,自己给他解围的,他还跟自己喝了一杯,不过当时没怎么在意,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他了。“你怎么在这里截上道了?”吴明笑道。
“惭愧,惭愧,这里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魏续脸一红,回头对跟班的喝道:“还不把刀收起来,知道这是谁吗,这是魏爷经常跟你们说的吴明吴大哥,不要说你们几个人,就是我姊夫吕奉先,都打不赢他呢。”
旁边的人一听,连忙陪笑,把刀全部收了起来,想起吴明刚才的脸色,出了一声冷汗,幸好魏续及时认了出来,否则今天就惨了,比吕布还厉害,那得到什么地步?
魏续吩咐人看好城门,拉着吴明,一起往城里走。太原城比安阳可大多了,也繁华得多,街上人不少,来来往往的。魏续一边走,一边和旁边的商家大声的打着招呼。
“太原人口比安阳多,看起来也热闹。”吴明暂时放下了心事,跟魏续说道。
“那是,这里是州刺史治所(即办公地点),不是边关,不怕胡人来打劫,所以没有人想走,安阳那里靠近边境,胡人年年来,谁知道哪一天命就没了,有点门路的都跑了,人当然少了。”魏续随口说道。
鲜卑人,如果不是鲜卑人每年都来杀人打劫,米家也不会为了脱一个市籍,把米兰嫁给蔡邕。吴明忽然想起来这件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魏续看不见,继续说道:“这里离边关远,又有重兵把守,鲜卑人也好,乌桓人也好,都到不了这里,这里可比九原安阳安全多了,那里有好多人都搬到这里来了,太原这些年,更热闹了呢。”
魏续一边说,一边走,不停的跟旁边的商家大声的打招呼。商家看见魏续,都含笑点头,躬身作揖,可转过头去,脸色却变了。吴明看在眼里,知道魏续这些人平时欺负商家不少,只是商家不敢得罪他们,只得虚以委蛇,做些表面功夫。不过,太原的确比安阳和九原热闹得多,货物的品种和质量也比安阳和九原来得好,这点魏续倒是没有说大话。
一进刺史府,吕布就迎了出来,看见吴明,大手一拍,高声笑道:“亮之,没想到你今天会到这儿来了,我正想着哪天回九原再去找你呢。上次说来,一直没来,可想死我了。”转过头吩咐道:“如果刺史大人找我,就说我来了朋友,有急事就要常去的那家酒楼来找我。”旁边一个侍从应了一声去了。
吕布一打量吴明,奇道:“亮之,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可不好?”
吴明笑了笑说:“没什么,昨天有点急事,一夜未睡,脸色是差了些。”
“原来如此。”吕布见吴明不再往下说,也不再往下问,拉着吴明直奔酒楼,酒楼里的人一见吕布来了,连忙将他们让到楼上,找个雅间坐了,一会儿,酒菜便上来了,几个歌伎坐在一边,咿咿呀呀的唱个不停。几轮酒一过,吴明有些酒意,脸色红了些,反倒看起来精神了些。
吕布说道:“亮之,你骑来的那匹马看起来极是神骏,是从哪得来的?为兄看在心里,很是羡慕啊。”
吴明一笑,吕布一眼看见马时眼睛就直了,憋到现在,也亏了他了。看来上次说的话,他一直记在心里,还没找到好马呢。
“这是一个匈奴朋友送的。”
“匈奴朋友?你跟匈奴人还是朋友?”吕布很奇怪,“汉人的士子中,能跟匈奴人做朋友的可不多。”
“匈奴人也是人,有什么做不得朋友的?”吴明反问道。
吕布放下酒杯,闷闷的说道:“亮之有所不知,我吕布便有匈奴血脉,我阿母是匈奴人,只因此,好多人都看不起我吕布,说我是胡人,打杀的事情有我,排功劳的时候没我,想起来就让人生气。我阿翁也是汉人,为大汉战死沙场,可没人记得,只记得我阿母是个匈奴人。唉。”吕布长长的叹了口气。
“要不是你阿母是匈奴人,你能有这么好的箭法。”一个响亮的声音从旁边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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