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坝岸修好后，钱却没有到位。群众修路的热情一下如同三伏天浇了凉水，冰到心里了。群众问到村里，村里推到乡里。乡里又说交通局没有拨款，此事一时议论纷纷。
其实乡里已经拿到了一万元钱，这笔钱另有它用了，但不便于明说，便推说交通局钱没有下拨。但群众的工资那是血汗钱，是一粒粒汗珠换来的，一些群众便不停地找高德标，要高兑现承诺，正在扯皮的时候，高德标下台了。于是这件事情就被担搁下来了。
现在乡政府又重提修筑龙溪路，而且马上要动工，提出的要求是至少要修通两个村民组的，即龙腰村民组和龙岩村民组的。这一段路长1公里多，没有桥梁，施工也比较容易些，前期龙腰大坝岸业已完工，剩下的工程量只是龙岩路口坝岸和土方工程。根据以前村里和村民组的协商，坝岸必须承包，土方由村民组义务投工投劳。这个担子责无旁贷地压在了我的身上。
在村两委会上，唐松笑着对我说：“张书记你也别太认真，**的事，不能认真很了。现在乡里这时候提出修龙溪路，恐怕是在交通局要不到那剩余的两万块钱，才又想起修路来。”“我也是这样想，龙腰坝岸完工半年多了，乡政府至今不来验收，也不结帐，老百姓意见大得很。这事还请张书记慎重呀。”钱有财也提醒我。“请张鹏书记谈谈看法”，我朝张鹏看去，只见他埋头写着什么。这里得介绍一下。高德标下台后，村里党支部委员会缺额，乡党委为了支持我的工作，在征求我的意见后，下文任命张鹏为高岭村党支部副书记，让他协助我开展工作。
“上级布置的工作必须要做的，我们也可以借助这项工作，要求乡政府把挤占的资金拿出来，我们把群众的工资支付了，不然我们后期的工作可能无法开展。”张鹏的话很有道理，因为这件事，干群关系十分紧张，群众对村两委已明确表示不信任。当务之急是要修复与群众的关系，这一点我还不担心，一是我是新来的书记，群众对我不反感，二是我只要马上筹钱支付工资，就能取信于民，往往是一件坏事从另一角度来看，也是好事呢。
我对这件事进行了分工，让张鹏具体负责，其他两委同志协助。首先是支付全部拖欠工资，马上结清全部帐目，取信于民；其次是要发动群众，让群众明白修路的意义。修路是我们老百姓自己的事，不能指望上面，必须积极行动起来，用实际的行动向上面争取资金。
张鹏和其他的两委同志都看着我，那眼神是担不了这个责任。张鹏说：“这件事是前任村领导留下的烂尾子工程，我们都是村两委成员，恐怕难以担此大任，这件事必须张书记亲自出马。另外，张书记是初来乍到，群众对您期望很大，你说的话群众会听的。只要群众动起来了，其他的事就由我们负责了。”“发动群众的事我当然要参加和安排的，我看事不宜迟，晚上就到村民组去开村民大会。”“张书记可要注意，有几户群众蛮不讲理的，一定要想出对策，他们往往在里面起哄，致使会议常常开不成功。”唐松又提醒我，并说了这几户的名字。“这几户是刁民，张书记要担心，好几次开会都被他们搅黄了”，钱有财也补充到。
“不能这样说群众。什么是‘刁民’？什么是‘良民’？那是旧社会的说法，群众对我们的工作不满意，提点意见，我们的干部耳朵听着不顺溜了，就称他们为‘刁民’，这是不负责任的工作态度。今后谁也不许这样说。”我这话一说完，大家都不作声了。
我找到胡成，和他攀谈起来。这是一个纤廋的中年人，朴实中透着精明。我们已经见过面，这一次大概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在全村村民组长会上，那一次是通过高岭村发展规划纲要（2002——2005），后来再开组长会时，他没有来参加，据说是到合肥打工去了。他一见到我，就笑着向我讨钱：“张书记，你这次找我来，是不是还村里欠我的一万多块钱啊？”，我翻了翻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发现村里欠他13200元钱，这还是三年前做村部时欠下的工资和装修费。
我握了握他的手，“你别急嘛，村里正在想办法，我们以前结帐的时候不是说好到年底的吗。这次找你来是为龙溪路的事，上面追得紧，还请你再次出力呀。”“张书记别提这事，这事搞得我这个村民组长没法干了，现在群众找我要钱，你想想在那么热的天做点工，一个平方才十块钱，谁干呀。而且到现在没有付一分钱，有的家里孩子上学要用钱，急得没办法，我私人又垫了一部分。但我也没钱，我的钱村里欠了这么久，也没有给付一分。”“你现在就是说破嘴皮，也没人相信了。”胡成又加了一句，叹了一口气，“你张书记说年底将钱还我，我是一直希望着，可到时你怎么拿钱还我？你的项目资金已用得差不多了，项目取得收益还不知到哪年，你哪里有钱来还我？以前高德标也是这样说的，哪知一年骗一年，你们怎么叫老百姓信任。”胡成越说越来劲，一肚子气一股脑儿发泄在我的身上。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泛起了波澜。“我们的老百姓尤其是这些山民们，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艰苦，而我们的干部却过得很滋润。报上经常登载有一些贪官动辄贪污几百上千万，如果他们到这些贫苦的山民家里住上几天，不知会作何感想？人都是父母所养的，天赋人权，生而平等，差距怎么那样的大。他们常常自诩人民的公仆，他们对得起人民吗？”我十分理解胡成的“牢骚”，很歉疚地对他说：“你的话我赞同，我们的干部工作方式方法有时确实简单粗暴了一些，群众不满意就是对我们工作有意见，这些情况我都清楚。我个人认为，工作必须继续做下去，也只有在工作中也能加以改进，请你相信我及现在的村两委班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承诺是一定要兑现的。这一点请你放心，也请你转告群众，我们一定会拿出实际的行动来取信于民。”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气。你是初来乍到，这事也不你身上发生的，我是气急了气湖涂了。请你原谅。”胡成满脸歉意地说。“你说得好，如果你不说，他不说，我们就不知道工作中的不足之处，那样更会坏事，损坏党和人民群众的利益。我最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的敢说真话的村组干部。”看到我是真诚的，胡成有些感动，“张书记找我来不会是听我发牢骚吧，凭你刚才的话我又有了信心，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一定会尽力做好。”我把修龙溪路的事与他说了一下，他又面露难色，说出了他的担心：“现在恐怕难以发动群众了。”“但我们要尝试一下呀，不要困难还没出现，我们就被困难吓倒。走一步看一步，边做边想办法。你先通知群众一下，开个会把问题讲开来，可能会有效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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