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高岭村共有三个茶叶加工厂。村里占了两家，全部发包给私人经营，一套发包给县名茶公司，每年的承包费是6000元；一套发包给张鹏承包，其实谈不上发包，只是当时考虑村里的机械设备空置着可惜，让张鹏先搞起来，言明不论亏损，都要交2000元。因为这套设备是县各茶公司淘汰下来的杀青机和理条机，烘干器是锅灶式的，所以张鹏在茶叶的烘干上出了不少问题，最后没赚上钱，也没赔钱，只搞了一年，张鹏交了2000元承包费，他计划今年换一套新的。另一家茶叶加工厂是高德标办的，对外名义是其侄子经营，幕后全部是高德标指挥。
在山里呆了半年多，我渐渐了解了高德标的为人，也知道他为什么躲在幕后的原因：如果是高德标办的话，老百姓送来鲜草收不收？按高价收吧，自己赚不上钱，压低价吧，又怕群众骂，自己好歹也是个村支部书记。更重要的一点是，他高德标就不能搞假，如果他从外面调鲜草，以次充好，以外地茶冒充高岭茶，老百姓就饶不了他。现在他躲在幕后，这一切生产方面的事交与侄子，由侄子安排人晚上偷偷摸摸出去，搞个百十斤鲜草，制成的茶叶以高山茶名义卖出去，一下子可以赚个千把元，这样的利润谁不干？即使有群众议论，只要不当他的面不点他的名，他也懒得理，搞不好被他反咬一口：“赚外地人的钱，谁有本事谁赚，不要看着别人赚钱自己眼红”。高德标是精明的，再则他可以利用自己在村里的地位，多多接触外面的社会关系，经营自己的茶叶销售网络，如果与群众对立起来了，位子不稳，那对他在茶叶销售方面的影响也就可想而知了。
记得去年到物价局联系扶贫的时候，分工扶贫的雷局长就对我说过：“高德标嫌物价局采买的茶叶价格太低，赚不上钱。我就与潘局长商量，潘局长说不能大会小会都讲扶贫吧，村里今天来要这个钱，明天来要那个钱，我都要拿到局长办公会上研究，那多麻烦呀，干脆让他多开14斤茶叶，以多出的茶叶款1200抵扶贫款。”我当时就说这笔钱帐面上没反应呀，并把与高德标结帐的过程讲与雷局长听，后来雷局长说：“你回去查一下，如果没有就说明是高德标贪污了，钱也不多，他也下台了，他如果不主动承认也就算了，毕竟这个话题是我先挑出来的，我不说你们怎么知道。”我说：“您放心，我们不会在这上面追究的，这样带您为难。您说的至少让我对高德标更进一步的认识了。”“村里的干部不就那个素质，你也不能要求过高了。朱乡长和高德标今年来找过潘局长多次，想让物价局出钱安排他们到黄山去玩呢，潘局长也答应了。现在高德标下台了，此事可能就算了。”亏他们想得出，拿着讨来的扶贫钱去旅游，这哪里像**的干部！
那一次回村后，我就找来唐松，把全部的帐目拿来，一张发票一张发票地翻，终于找到了在村部收据联上的茶叶款3600元收据，上面写着：“送物价局领导”，经手人是唐松，审批人是高德标。我问唐松既然是你经手的，你回忆一下，是怎么回事？唐松说他根本没有经手，是高德标将收据开好后，叫他在上面签个字，然后他审批就入帐了，以前都是这样操作的。后来唐松又回忆了这样一个细节：那是在研究村集体送茶的名单的时候，高德标说物价局对扶贫工作很重视，潘局长说村里送茶叶不能光送几个领导，至少几个二级机构负责人也送，以前是班子成员五个人只需要10斤，现在考虑到二级机构负责人就要24斤了，这个数字还是雷局长告诉他的。当时他们也很纳闷，听高德标说得这样活灵活现的也就不怀疑了。尤其是抬出雷局长的大旗，虽然大家认识，一年也见过一两次面，但谁也不敢贸然去顶真问个究竟。
在村两委会上我把这个事情说了出来，大家都大吃一惊。李月英说：“不会的，高德标书记不是那种人，这茶叶是我和他一起送的。”我问她送了多少斤？她说送了好几次，她也不知道是多少斤，听说还有一部分茶是潘局长买给职工算作福利的。我说：“发票在这，而且物价局有领导跟我说起这个事，我才知道的。高德标利用村集体送物价局领导茶叶的机会，笼络感情，同时也为自己的茶厂的茶叶销售打关系。每年物价局还在他的茶厂采购茶叶100多斤用于职工福利，本来这笔茶叶应该由村里经手，赚得的利润归村集体，现在他不仅多拿了这个利润，还虚报了1200元。你们看怎么办？”大家议论纷纷，都看说我。我说帐已经结过了，现在提出这个事，高德标一定会否认，这样就带雷局长为难了。如果大家觉得要追究，我就甘愿得罪人让他把这个钱吐出来。张鹏说：“按理说应该让他吐出来，既然牵涉到雷局长，犯不着给领导带来不快呀，这事是潘局长指示的，高德标和他们的私交关系也深得很呢。怪只怪我们财务制度不严，让他钻了空子，这也算是一个教训吧。”“我赞成两位书记的意见，再说高德标下台了，他得这1200元也富不起来。”钱有财补充说。我让每个人都发表一下意见，唐松说该说的大家都说到了，没有什么意见，李月英是求之不得的，自然不会反对。这件事情就这样处理了，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像一股恶浪，过去就过去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