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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位于甬江的出海口，是一个不足100万人口的地级市。这是一个古要塞遗址，在那遥远的古老年代，曾是烽火连天的战场。
早晨，城市远处的朦胧山脉，被一层层薄薄的云雾所围绕，恰似一位披着薄纱的害羞少女，犹抱琵琶半遮面，静谧而安详地流露出她那恬静、清秀之美，无声地叙述着它厚重的历史，昭示着它曾经拥有的辉煌。城市近处的甬江，就像从天边飘来的一条长长的玉带，围绕在城市的边缘，江水在阳光下折射出粼粼耀眼的波光，清澈的江水，在人们各自不同的心境中缓缓流过……悠悠东去，彰显着这个海滨城市的现代文明。悠久的历史，现代化的生活，相映成趣。Z市——就是这样一个很匆忙又很逍遥的城市，既乡土又现代，既奔放又随和，既时尚又厚重……是一个精致实际，优雅而稍欠从容的城市。置身在期间的人们，时常会感到，在自己身体里，仿佛有一种什么东西与这个城市击掌言欢——可能是一种感觉或者是味道。
阳历二月。Z市的冬天寒冷湿润，有着全世界最为寂寞的景象。但是，天空还是晴朗的。一阵强劲的西风正从天边吹过来，推动着群集的云彩，排成一列列雪白的、铅灰的长队，慢慢地向东方飘去……
清晨，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于海洋，顺着沿江路的景观带徒步去单位上班。虽然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他仍然称得上是英俊的。高大挺拔的身材十分健硕，脸庞的轮廓很分明，而且极端男性化，额头上那沧桑的皱纹，不但没有让他看上去显得苍老，反而有一种让女人醉心和心疼的温柔。他黝黑的眼睛眼神沉默坚定，目光中闪烁着坚毅的光彩，像是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倒他似的。脸上的表情严谨、谦和，显示出与生俱来的气质和生活给予的领悟。他头发的发质很硬，技艺再高的发型师也没有办法让它驯服，只能剪成简单俐落的平头。
于海洋喜欢朝阳，喜欢在晨风中迎接它的光芒，这能让他充满希望地开始一天的生活。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凝视朝阳的晨晖了，至今仍会有被燃烧般的感动。所以，每天早上七点，他都会准时走出家门，沿着江边绕道走向市政府。
水泥铺成的弯弯曲曲的沿江小路，旁边的绿化带里满是绿色而寂寞的植物，一些不知名的小鸟停留在树枝上。路上有清晨漫步的老年人，有结伴而过的背着书包的学生，还有舞剑、做操、打拳，锻炼身体的人们……这里没有大城市的车水马龙，耳畔是全然的纯净，人的心情也因而放松起来，这种感觉有如回家般亲切。
不远处的江面上，一个渔夫正奋力地摇动着手中的木橹，小渔船逆风缓缓而行。
这时，一阵轰鸣的马达声划破了宁静的江面，一艘机帆船哒哒哒地开了过来，眨眼之间就追上小渔船，并超过它，又将它远远地抛到了后面。机帆船过后，江水一波接着一波涌向岸边，水花飞溅，发出哗哗的声响……望着波涛涌动的江面上的景象，于海洋若有所思……任何事物要想前进必须要有动力。动力越大，前进的速度就越快，机帆船能超过小木船，就是这个原理。而官场也跟这江面一样，要想后来居上，也必须在动力上下功夫，只有找到动力源，才能乘风破浪。否则，后来居上就只能是凭空幻想。
市政府办公室的邵主任要调到市人大工作了。虽然，这还只是小道消息，但也不是空**来风。按照邵主任过去多次与于海洋个别谈心的说法，好像这个位置应该顺理成章由他来接替。因此，这段时间，他特别注意保持自己的工作状态，无论做什么事，都比过去更加积极主动，一切以工作为重，以大局为重。于海洋还发现，不光是他在改变，办公室所有人几乎都在改变。那些科员们似乎变得更加尊重他了，有事没事总是于主任长、于主任短的叫得亲热极了。有的人还主动地找机会，向他汇报和请示一些并不必要的工作。甚至找他谈心交心，说一些平日里从不启齿的掏心窝子的话。就连同样身为副主任徐子强也好像比原来规矩多了，很少夹着个皮包四处跑了，沉下心来坐办公室的时间比过去长了许多。有些文字材料方面的事情，也会主动地揽过去干一些，还时常谦虚地向他请教这个、请教那个，口口声声于主任，叫得既亲热又得体。
工作在政府机关里的人就是这样，对什么事都会多问几个为什么，表现得疑虑重重，犹如小孩子玩捉迷藏游戏，躲得太近了怕被人发现，躲得太远了又怕人发现不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很有些微妙，不可太清，水至清则无鱼，到了冷漠的边缘；当然也不可太近，没有了界限，就没有了个性，没有了独立。人际关系中适当的“度”，是一种文化的约定成俗。
于海洋刚一踏进办公室，新来的文书林白就送来了文件夹，他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地说：“就放在这儿吧。”
一向很有骑士风度的于海洋，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对女性如此冷漠的，今天之所以有些反常，是因为在更换文书一事的背后，隐伏着许多未知的新动向，让他深感前途叵测，心怀忐忑。
市政府办公室分工很细，副主任就有九个，下属的办事人员更是不少，许多人的那点儿工作用两三个小时就能做完，其余时间没事可做，就凑到一起，张三长李四短、天南地北地闲聊。因此，在这个只有20多万人口的城区里，有一点点新闻，不出两天，就能传播得家喻户晓，人人皆知。据说，这位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在的女文书，是从北方的一个小城镇调来的，而且是某位市委领导直接安排进来的。至于给她撑腰的到底是哪位神圣虽然还不太清楚，但是，一来到Z市，就能堂而皇之地跨进市政府办公室，挤掉原来的文书张大姐，就足以说明她的来头不小。办公室许多敏感多疑的人甚至把这件事看成是市府办将要大换血的前兆。可能是受周围同事情绪的影响吧，一向宽容大度的于海洋心里也觉得有些别扭。他倒不是对新来的文书有什么成见，客观地说，这个三十出头的女人，长得很漂亮，体态婷婷，皮肤洁白细嫩，长长黑眉下一双乌亮的眸子，鼻梁笔直，牙齿细密雪白，披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言谈举止也算得上清纯、端庄，虽微微偏于豪放，却也不失婉约，还有一股北方人特有的洒脱劲儿。为人热情直爽，工作也很认真，尤其是那种急于想融进新环境的渴望，甚至让人觉得很同情。
于海洋只是很单纯地怀念原来的文书张大姐。四十多岁的张大姐，从撤县建市的时候就在市府办工作，已经十几年了。她做事勤恳谨慎，为人热情厚道，办公室里许多繁杂琐碎的小事都是她主动操持着，而且，从来看不见不该看的事，听不见不该听的话，可谓是一个十足的好人。不知为什么，于海洋心里想着张大姐，脑海里突然间跳出了大熊猫。据说，大熊猫原本也是食肉类动物，因为不够凶猛又跑得慢，才改成吃竹子。本以为不吃肉了，不争不抢地吃竹子就能安享太平，谁知道竹子也会有开花的时候，一开花竹林就大片大片地枯死，大熊猫没粮食吃也就跟着大批大批地饿死。是啊！如今的世界就是这么一个物竞天择，强者生存的世界。于海洋在心底感叹道，随手打开了电脑，又给自己冲了一杯热茶，才在办公着前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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