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家里的床柔柔的，软软的，弥漫着令人如醉如痴的茉莉花的芳香。可是，秦岚却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思绪更是翻江倒海，无法平静。看看墙上电子钟，已经后半夜了，于海洋也还没有回来，秦岚的心又烦躁起来，忍不住一遍遍地拨打他的手机。
电话是通的，却始终无人接听。秦岚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真恨不得立刻冲到于海洋的面前，狠狠地抽他两巴掌，解解心头积蓄已久的怨气。可是，秦岚根本不知道于海洋此刻在哪里，是和什么人在一起，正在做什么……她想找都找不到他，心中的那口怨气自然没有出口。
这样的日子已经快两个月了。一天又一天，秦岚的心在猜疑的恐惧中煎熬着，恐惧失去于海洋的心。一夜又一夜，秦岚静观窗外的万家灯火，想着于海洋此刻在何处，和什么人在一起？每一回夜车经过窗外激起空气的震动，秦岚都会以为是手机短信的震动，蓦然从浅睡中醒来。而无数次的噩梦更是让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冷汗涔涔。虽然，秦岚也知道，白昼终会战胜黑夜，但黑夜也总是紧跟在白昼之后，她担心自己和于海洋的关系，就如同白昼转换为了黑夜，而这黑夜，又是失眠的黑夜，漫长无边……人们常说，同床异梦的夫妻是悲哀的。可是，这段时间的煎熬让秦岚深深体会到，同床异梦至少夫妻俩可以同时入睡。最悲哀是，一个已经梦到酣处，另一个却睁眼等天明。
实在无法入睡，秦岚便租一大堆韩剧的碟片，每天晚上都连续看上好几集。原本，她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再不会为任何爱情落泪了，却没想到，每次都哭得一塌糊涂。她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还是渴望被爱的。
一天晚上，秦岚看了一部老电影，里面出轨的男主角冲着他忠实的妻子喊道：“可恶！你就像挂在衣橱里的旧大衣，每次打开橱门的时候，你都在那儿。试着失踪一次吧！”这句话让她怔了很久。
夜越来越深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忧伤，不远处邻家飘来了歌声，那如泣如诉的音乐渐渐吸引了秦岚的注意力。
“……从来没有想过，是爱还是执著，需要眼泪这么多；
从来没有想过，是坚贞还是懦弱，需要原谅这么多；
从头爱你一遍，需要几个千年，可你究竟爱不爱我？
是否所谓等待，就是今天抄袭过去，明天重演现在；
可以为你流泪，可以为你不悔，可你究竟爱不爱我？
经过一年又一年，你还是一如从前；
我跟随你的诺言，你却走或最初的起点；
经过一年又一年，我还是一如从前；
对你掏一颗伤痛的心，对人摆一张骄傲的脸……”
歌手那悲怆的演唱正好符合秦岚此刻的心态，歌词也在她的心里引起强烈的共鸣，令她不由得一阵心酸。
“试着失踪一次吧！试着失踪一次吧！试着失踪一次吧……”那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在秦岚耳边响起，而且，越来越清晰……她的眼泪突然就流出来了，好像终于知道了自己委屈的缘由，心底瞬间掠过一阵难以名状的苦痛。
“我必须跟他好好谈谈……”这种想法强烈冲击着秦岚的心。
……
于海洋到家的时候，依然是半夜十二点多钟。听到钥匙门开的声音，秦岚的眼睛虽仍盯在电视机上，心思却立刻全部集中到了屋外的于海洋身上：脱外套，脱鞋，换拖鞋……
于海洋觉得头昏目眩，房子好像也在旋转，胃里的酒在急速地翻腾着，仿佛就要冲口而出了。他一手捂着嘴，一手扶着墙壁，艰难地一步一步走进卫生间，一阵撕心裂肺地呕吐之后，他颓然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等了一会儿，再也没听到于海洋的动静，秦岚忍不住下了床走进卫生间。“喂！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坐在地上呀？”她有些惊讶地问。
于海洋虽然有些喝醉了酒，却立刻发现了秦岚态度的变化。他靠在墙上歪着头，强睁着醉意醺然的眼睛笑着问：“哎——？今天怎么想起关心起我了？”
秦岚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浴缸里放慢了热水，然后蹲下身，帮于海洋解鞋开带、脱去鞋，又为他脱去衣服，将他扶进浴缸里。
于海洋醉醺醺地半躺在温热的水里，秦岚一声不响地拿着毛巾给他洗头、擦身……怔怔地看着秦岚面无表情地做着这一切，于海洋忽然感到有些无措。
“嗯……秦岚……”
秦岚的手顿了一下，拎着的毛巾看着于海洋脸上那异样的表情，有些不解地问：“嗯——？怎么啦？你……？”
“你……你还是……爱我的。是不是——？”于海洋仰着脸看着秦岚的眼睛，不自觉地流露出殷切的神情。
“咳——！”秦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给于海洋擦拭身体。“都这个岁数了，还什么爱不爱的，就是过日子呗。”她口是心非地说。之前冥思苦想了大半夜，在心里打好的腹稿，一句也没用上。
“嗯……那就是说，你……你已经……不爱我了？”于海洋的眼睛暗淡下来，声音里也透露出浓浓的失望和悲凉。
秦岚隐忍着心中一阵阵的刺痛，拿过大浴巾裹住于海洋的身子，扶着他向卧室走去。“好了，别说那些没用的话了，赶快上床吧，小心着凉。”
于海洋上床躺下后，秦岚帮他盖好被子，又来来回回地给他拿毛巾擦脸，端水让他喝水，很是体贴。说到底，秦岚是一个善良的女人，看到于海洋因为自己痛苦成这样，心里也很不忍。
不一会儿，于海洋就糊糊的睡着了。床头灯那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棱角分明的面孔上两道浓黑的眉毛紧蹙着，坚毅的嘴唇上几天未剃的髭须密密麻麻……仿佛再也忍不住心中那澎湃的**，秦岚慢慢地俯下身，在于海洋的嘴唇上忘情地亲吻着……
于海洋的身子动了动，睡梦中，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一下抓住秦岚的手，嘴里模糊不清地咕哝着：“你……是什么人，我就……当你是什么人，在我眼里……你就是……是那种人。”
秦岚的脸刷的惨白如纸，呆住了。
像是身体的某个部分正在慢慢地、无声地消失，随之而来的一股尖锐的刺痛，令秦岚禁不住浑身颤抖，出了一身冷汗。紧接着，她感到一阵恶心，仿佛有一块硬硬的东西堵在了胸口，说不清是愤恨还是屈辱。
虽然，莫名的屈辱让秦岚的眼里瞬间蒙上了泪水，她的身子却一动没动，依然让于海洋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
……
于海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中午。强烈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泄入室内，像一柄扇形的利刃将房间一分为二，空气里飘浮着酒精的气味。
于海洋醒是已经醒了，不过，这并非意味着他从头脑到身体都已经苏醒。起初，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等到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完全醒过来，头脑才渐次清醒，直到发觉天花板上那粉红色的吸顶灯，他才真正醒悟这不是在自己家的卧室里。更让于海洋有些不解的是，此刻，他居然是赤条条地睡在床上。
忽然，于海洋好象是想起了什么，急忙伸出手，身旁没有人。他又伸手在床上探索，也没有碰到任何东西，这才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他慢慢地坐起身来，睁大着眼睛环顾四周，依然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
“秦岚，秦岚……”于海洋试着喊了两声，刚刚醒来的含糊声音瞬间就被墙壁吸收了，连一点儿回音都没有，房间里仍是一片安静。这时，他才好象真正的清醒过来。
犹豫了一会儿，于海洋抓过床头柜上的睡袍披在身上，下了床，光着脚去看了看厨房和卫生间，依然没有人。他不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回忆起昨天夜里的情景，不禁怀疑可能是梦境。
“可能是因为心力衰竭，睡眠也变得支离破碎了。”
于海洋有些自嘲地摇摇头，无比沮丧地拉开窗帘，强烈的阳光晃得他眯起了眼睛，可是，那般明亮却不能驱散他心底的灰暗。
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于海洋重新上床躺下，望着屋顶着发呆。他左思右想了好半天，头脑非但没有清晰，反而更加迷糊起来，一些模糊的片断怎么也连接不上。只记得有个年轻的女孩和自己在一起，却不太有把握那个女孩的真实性，感觉就象是一个梦，伤感却美丽的梦。
于海洋懊恼地翻过身，拉起被子盖在头上，觉得头好痛。尽管，这些年来，他的酒量在圈内名气响亮，可是，心情差的时候却特别容易醉。这会儿，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慢慢地明白过来——昨天晚上自己喝醉了。
这时，房间的门无声地开了，秦岚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淡漠地对于海洋说：“你醒了？快起来吧，刚才徐子强来过电话，问你是不是病了，怎么没上班？”
看看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于海洋连忙起身下床，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当他从卫生间洗漱好出来时，看见秦岚正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等他。
“我得马上走了，不然会误了下午的一个会。”说这句话的时候，于海洋没有抬头看秦岚。
“吃了饭再走吧。”秦岚指着桌上摆着的一只沙锅轻声说。她的表情依旧很黯然，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于海洋，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捕捉到某些自己需要的信息，
醉酒后，于海洋的肚子早就吐空了，确实有些饿得慌，就默默无语地坐到桌前，把秦岚准备的一沙锅鸡蛋面条干净彻底地消灭光了。
秦岚伫立在窗前，看着于海洋的身影渐渐远去……瞬间，一种莫名的悲哀重重绕住了她，感觉于海洋就象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正渐渐飘出她的生活，留在她手里的仅剩下一截短短的线头……不知是不是正午的阳光太强烈，她的眼睛里竟有了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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