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天上坠下一滴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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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浑浊肮脏的雨水中走出来,走在隐晦暗绿的沼泽里。
几人身上还都干爽,甚至连头发都没湿过。修炼者有源气护体,就是重水都休想黏身。
“这地方怪异,大家小心。”不等楚风说完,陈礞便粗眉微蹙,似是嗅到某种不对劲的味道。
肥硕如熊掌的阔手紧掩葱鼻,随着她这个流畅的动作,继而是三年级学生,继而是或和煦或桀傲或清冷的那三位,他们不约而同地蹙眉掩鼻,警惕如鹿感知着周围哪怕是极其细微的变化。
姬元没有蹙眉也没有掩鼻,觉得他们有些夸张,不过是腐尸败叶腥臭难闻的沼子,何以如此?
难道这些家伙都有洁癖?最起码敢肯定傻妞陈礞没有,那就是这环境或者说是这沼子有问题。
果然是沼子有问题,有问题的沼子就像急雨敲打在街面,创造着有大有小的泡泡,与雨街新生泡不同的是,这些大大小小的泡泡五颜六色,诡异奇丽,当其噗地炸开,便会有着一缕绿雾如炊烟扶摇直上。
扶摇直上的绿雾并不凝实,被昏暗低沉的穹顶挤压驱散,在愈聚愈多的绿雾散开下,本就深喑抑郁不显阔大,起码视觉范围被压缩得极小的天地间,被死沉的绿气胀满,凝固不化。
“鬼瘴!”他们同时想到令修炼者都感到麻烦的名词。
楚风、彭博和魏梓怡曾多次潜入九魔域仗剑除魔痛快喝酒,却是没有到过西南方向。
竟不知西南会有这片其极讨厌的沼子,沼子有毒,是鬼瘴之毒,此毒瘴虽没有鹤顶红七炼蛇那种凡俗沾之丧命的毒性,但修炼者常久置身其间,瘴毒也会慢慢污染肌理污染气府,最后不得不悲惨去死。
每个人都警惕地望着沼子中那些美到忘情的泡泡。
心想:果然如长刺的玫瑰,越美到动人越是不可亵玩!
姬元也是将眼睛眯成道缝,看着那些我见尤怜不停舒展细腰的泡泡,仿佛看有女眼前起舞。
此女凸凹有致,腰间盈盈不可一握,脸蛋清朗圆润如蜜桃,舞姿翩跹成敦煌顶壁的飞天神女,他看着,看得如醉如痴泪流满面,最后不知从何处冲来数位凶神恶煞,蛮横无理把起舞的女子带走,那舞女幽怨地望他最后一眼,有罩脸的薄纱轻轻滑落,璐璐,他惊呼一声,搁在胸间的那块肉好像被谁狠抽几鞭。
有手如八爪鱼抓过来,抓住他的肩膀,埋怨道:“愣什么愣,鬼瘴你懂不懂啊!”
陈礞声音刻意压低,还是被其他同伴听到,数道目光如电般射来,令得姬元脸色微潮。
他狠狠刮了眼那座山般的肉堆,陈礞觉得不好意思,嘿嘿傻笑。
同伴们眉目带笑耐人寻味,意思表达得清晰明白:
这口味,啧啧,也太重些了吧!
只是那笑瞬间僵硬起来,瞬间眼睛圆睁,看着姬元如同看见鬼,但他们没问他为何不去掩鼻,也没问他为何会无惧鬼瘴,因为他们知道即便问了,这个看起来极年轻的家伙也不会给出满意的答案。
彭博最清楚其中底细,他数番运筹都杀不死姬元,可剧毒无效并不意味着鬼瘴无用,虽然此次猎魔危机四伏,能多份力就能多分胜算,还是希望借助鬼瘴之力,将这苍蝇般的家伙杀死。
想法在彭博的心里、念间,其他人自然不知。
楚风咳嗽一声,抬头看看那些苍茫死灰,以及死灰下凝固墨绿的鬼瘴,心里生出莫名不安,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真实清晰起来,他曾无数次踏进九魔域,直面那些强大的魔们,生死间磨砺着锋刃和意志,同样也磨砺着他对危机的感知和反应,百分之百确定将有大危险正悄然朝他们逼来。
他无丝毫犹豫朝前猛跨一步,煌煌犹如高墙般将所有同夥堵至身后,作为猎魔组组长他必须这样做。
仿佛置身巨大的阴影里,正快步行着的魏梓怡差点撞在楚风身上。
她有点羞恼道:“你想干嘛?”
楚风没有接她这句问话,只是如凶豹恶虎般警惕地看着四周。
忽然有腥风生起,吹得衿角猎猎作响,九魔域很少有风,就像很少有雨一样,无风的九魔域乍然有风,足以引起感知敏锐的修炼者重视,这才理解楚风那看似怪诞的举动无非是不想让他们涉身险境,而感知如此入微,反应如此迅捷,领先于同级阶强者不知多少,就是连同为新人的彭博、魏梓怡都不得不佩服。
但他们不知道默然跟随身后的姬元早已将眼睛微微眯起。
凝固天地间的墨绿鬼瘴某处突地一颤,犹如屎棍子搅动粪池,整个域空都随之动了起来。
腥臭腐烂沼泽底有物苏醒,一个更大的炫丽泡泡缓缓拱出,露出地面迅速膨胀,刹那间高大约数百丈,膜壁越来越透明,越来越颤巍,仿佛随时都会爆裂,也当真爆裂成无数破絮。许多条身影从沼泽弹出,握着同样的宽背砧刀,刀背上挂着破絮,刀面因吸收破絮的能量,变得瓦蓝犀利,噬血荼毒。

“大魔兵……”陈礞惊呼出声,圆如皮球的大脸尽显郑重。
其他猎魔者也都发现,这些魔兵与他们见识过的魔兵有所不同。
原先遇到的魔兵不管是制式甲胄或是手握的兵器,看上去更像散兵游卒。
这些魔兵穿着黑色软甲,戴着黑色头盔,手握宽背砧刀,个个魁伟凶悍,他们从大沼泽冒出来,犹如北地边关突然刮起的凛冽寒风,四面八方朝着姬元他们这边涌来。他们确实是大魔兵,是介乎于魔兵魔将之间最神秘最强大的兵种,多数充当魔尊近卫吃香喝辣,享受魔域免费提供的修炼资源。
“大魔兵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一尖头尖颌样貌猥琐的三年级学生疑惑道。
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大魔兵却出现了,并且人数还不少,这明显是冲着他们摆的局。
既然是局就有做局者和做局者所需要的料,就像起楼宇哪怕最简单的草庐也有四梁八柱。
就是说这并非偶然事件!!姬元望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大魔兵能味到腥风血雨想道,是谁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消息泄漏出去?或者本就是魔尊的阴谋,魔将围茯灵而不歼根本是挖墓,他们何其不幸成了墓中人!
他想起彭博就看了过去,后者也正看他,俊美的脸上有茫然有想不通有不可思议,姬元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作为神徵学院学生、联邦最是看重的修炼者,只要脑子没被烧坏都知道私通九魔域是什么下场。
彭博不傻自然不会私通九魔域,那么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想到那种可能,姬元浑身冷汗。
他甚至往深里想,九魔域某位魔尊秘设此局的深意,就像慎看五峰深渊或浓或舒的云雾,眼看明白心没明白,且越思越糊涂直到头痛欲裂,不得不晃晃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甩到九天云外。
有龙吟声沧浪响起,一道极白的白光自楚风身后起,在浑浊的空中只是惊鸿一瞥,搅乱一湖天星撕裂一团残云,冲在最前边嗷嗷怪叫、厚背砧刀高举过顶的大魔兵如同被刺破的水袋,腥臭的污血淋漓满地,高大身躯突然惯性前冲仆倒,姬元看到那道很直的血线从头顶直贯胸隔。
他在心里赞叹道:“好锋利的刀啊!”
自楚风砍出第一刀,所有猎魔者都动了。
天空灰沉黯然死气萦绕,血雾如雨打在玻璃上犹如盛开的梅花,然后渐积渐多汇成曲曲弯弯的蚰蜒落下,一只水鼠在大沼泽中看到这一幕,叽叽哀鸣数声,惊慌失措朝远处遁去。
无数具魔尸仆倒大沼泽,失去魔气支持渐渐往下沉,场面显得血腥诡异。
腥臭腐烂的大沼泽被各种血浆搅和成殷红,然后那血便成为大沼泽的养分,滋润着腐枝烂叶和微生物。
有大魔兵砧刀斩破虚空,带着呼啸的风声和十二分魔性,砍向彭博修长白晰的脖颈。
彭博眼瞳微缩,双腿连续后退数十步,一枚薄剑横空而出,霎时满天剑影纵横,兵器碰撞清鸣声不断,大魔兵手慌脚乱悍勇非常,砧刀乱舞,那剑十分黏人犹如水里游鱼,每次碰撞粘之即退,他在魔尊数百近卫中以力大沉稳著称,却被那柄薄剑碰撞得接连后退,如同是星辰在砸他,令得他心烦意乱。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折磨,他猛喝一声,如熊掌般的大脚将地面踩成深坑,身体前倾,就像自觉送到剑口。
噗!薄剑切开软甲和肌肉摩擦,然后洞透胸骨从后心刺出,乌黑的血浆由剑缝渗流。
那个大魔兵魔目鼓突如死鱼眼,看着彭博满脸不可思议,想不明白那枚剑为何会如此重,比他的大砧刀还重?更想不明白那枚剑明明在和他的砧刀纠缠,怎么就突然就贯穿他的心脏?
时间拉长过程拉得更长,大魔兵倒下的庞大身躯极富诗意。
那枚薄剑很有灵性地悬停在空,剑尖震颤嗡鸣,似乎因饮血而欢呼而兴奋。
随着大魔兵倾倒,噗通噗通的声音像极铁锅里的稠煮翻滚,又像是满天肥雨砸在雨街,溅起无数滴灰尘,大魔兵们倒在大沼泽溅起的当然不是灰尘,而是大沼泽腥臭难闻的腐烂淤泥。
这些魔尊近卫不可一世汹汹而来,本想着以众欺寡以优势兵力斩掉这些胆敢侵入九魔域的修炼者项上人头,没想到这些修炼者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于是悲催的人生画了个更加悲催的句号。战斗进行的很快,也就是数次呼吸的时间,连级单位的魔尊近卫就变成了化肥,从九魔域永久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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