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乱任他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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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从南来,将佛龛遮蔽严实,日朦胧佛朦胧,身置其间万物皆如幻。
喧嚣声在雾里传播不远,如果无雾便可看到,游客稠得像堆堆的苞谷,他们看的不是风景,不是对古文明的狂热崇拜,而是满目的头颅和人脚,还要呼吸令鼻刺不堪负重的汗臭味。
那拔游客被倒进苞谷堆里很不显眼,漂亮的女导游喋喋不休地讲解着这佛那龛。
嘉楠望着最大的佛,最大的佛也望着她,相看两厌。
望着那佛,她未免有些失望。
冀州图最可能存在的地方却没有,嘉楠有些烦燥地想着,父皇觊觎九州图究竟何意,难道就因为其间隐藏着的大秘密?修道者都知道冀州图在洛神市,究竟在何人之手,她也是潜伏好久才弄清楚的。
姓纪的那根线断了后,冀州图随之石沉大海,就像洛神市的雾,再看不到真相。
“看来还得回九魔域一趟啊!”
九魔域外围,联军驻地,各种各样的探测设备齐开,对九魔域进行全方面监视。
身穿黑色道袍的墨余手执佛尘,背后背一仙剑,望着墨云笼罩下的九魔域,他道心通明,目力极好,但也无法将九魔域看透,那些凡间的大型监测设备更做不到,他结了通天结,食中两指并拢在眼前一抹。
就像长镜头般,九魔域顿时被拉近,他看到遍地狼烟无数魔尸,还有很多魔军在混战。
有魔将出声高喝,粗壮如烟囱的胳膊抡起,将另一魔将砸进地底。
斜刺里刀光如惊鸿,狠狠砍在那魔将的头颅上,碰出几朵寒星花。
那魔将只扭头看了眼,还在兴奋着的大魔兵软绵绵倒下,然后被无数的魔脚踩成一片薄纸。
也有长着翅翼的魔兵飞起,却没有发挥多大作用,便被远远轰成了肉沫。
几股力量缠成麻花,为扩充领地争取更多资源,杀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整个九魔域就像苏醒的洪荒凶兽,更像令霜天都要畏惧的黑洞,不断吞噬着魔们的生命,场面有点惊悚,有点残忍。
低暗的云空犹如发霉的面包,死气腥臭气浓郁到极致,直欲将九魔域压爆,其下能看见五根粗大黑柱静浮在那,很容易使人想起沙漠里的飓风,隔这么远,墨余都能感到极其强烈的压迫,他默念声无量天尊,将那丝压迫驱离,跟着眼角微微眯起,能将威压传播这么远的,只有大魔尊以上才能做到。
九魔域混乱三年,眼看已见其底,这令墨余道长非常忧心。
按照起初猜想,九魔域只要一乱,战争最起码得十来年才能结束。
再加需要恢复元气,想必沉寂的九魔域,可为人类争取足够的和平发展空间。
现在看来他的想法真是幼稚可笑,九魔域混乱的背后,确实有人在操控引导,并且效果很好。
墨余道长轻叹一声,不由替大陆未来担心。
“道长为何事叹息?”联军军团长、那位年轻的将军笑着问道。
他很感谢神徵学院的猎魔者,自从这些人斩杀了六位魔将后,九魔域陷入自乱,他也过了三年安稳日子,体态都有点发福,但军人的高警惕性,使其更加重视雷达营建设,这两年装备了不少最顶尖雷达,只是九魔域环境恶劣,就是最顶尖装备也起不了多在作用,除非近距离观察。
年轻将军刚从雷达营出来,他看到的映像太模糊,根本无法作出正确判断。
“我早就提醒过你,不可过度依赖那些铁疙瘩。”
墨余道长将拂尘搭在臂弯里,看了眼威武的年轻将军,转向朝连绵的营地走去。
后者还不死心,跟在他亦步亦趋,“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据贫道估测,不出两年大陆将有异变。”
“什么意思嘛?”
年轻将军站在凌乱风中,脑海像熟透的浆糊,噗噗地冒着泡,墨余道长是大陆巅峰修道者之一,修道者有修道者的道理,每句话都隐喻十足高深莫测,凡俗不能理解,最起码不能当下就理解。
但往往事情过后,再印证那些话,年轻将军骇然发现,没有一次不被料中。
不过这次他心里存疑,明明九魔域深陷战争泥潭不可自拔,凭何说大陆将有异变!
就在墨余道长望着那处,并和年轻将军掰扯了两句的时候,九魔域降了霜,魔皇单臂负后,站在绝壁高处的霜天里,也正望着墨余望着的地方,身后并立着高高低低四道身影,个个低眉顺目面极谦恭,但呼吸间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令得空气都痛苦扭曲着,微寒的霜更是畏惧,在其身周百里竟不敢侵入。

他们是九魔域其他四位大魔尊,本应该争土掠地,不知为何却出现在这里。
“陛下,我们还要等到何时?”有道倩巧的身影还是没忍住问道。
她所问也是其他大魔尊关心的,因此都把魔耳竖起,欲将听得明白,魔皇没有回头,也没有吱声,这使四位大魔尊摸不着头脑,但没有谁大胆到敢当面质疑,他们看着霜天里的王者,心情极其复杂。
九魔域的霜来得很奇怪,有点像上次那场雨,特别诡异和不安。
魔皇望着那五根魔柱,眼神冷漠,直到某刻,俊美的脸上涌现一缕笑意,喃喃道:“是时候了啊!”
他曲指微微一弹,四大魔尊震骇看到,本来浅浅薄薄的霜须臾变幻,竟厚得犹如雪般侵透进百里内,而在五魔柱对峙的那片空域,空气诡异地翻涌起来,场间的五大魔尊都感到无可抗拒的强大压力。
七魔尊桀所在的魔柱显示出一道巍峨的虚影,虚影魔眼腥红,八条触手舞动着,不断地撕裂着虚空,看起来极是恐怖,“大魔尊,我泽域实力是不如从前,但想要一口吞下,就不怕把你撑死?”
大魔尊睥睨一笑,火红发须乱颤,近处的那堆黑石转瞬成齑,身后魔柱火狮虚影咆哮。
他伸手捏把腥臭的空气,十分陶醉般将其吹散,不咸不淡道:“希望吧!”
大魔尊麾下的魔尊们怒视警惕,不知是谁突然偷袭,将另一魔尊轰出百里,污血如雨。
场间的平衡瞬间被打破,五方人马暴走,场面混乱得无法语言描述。
魔尊比魔将更加恐怖,伸手抬脚都隐含部分魔道霸威。七魔尊的领地泽域发生了场强震,地面被撕裂出无数道狰狞沟壑,远处的石山塌陷抹平,溅出满天烟尘,余威波及到主战场,有无数的魔兵变成堆肉泥。
看见四魔尊麾下的魔尊突然倒戈,魔爪穿过麾下一魔尊胸膛,从后背钻出,大魔尊状极疯狂,隔空拍出一掌,那掌带着寂灭意,虚空都因此枯萎,不料却被七魔尊“八极八方天囚笼”给挡下。
“四魔尊,你这是何意?”大魔尊急怒喝道。
此次和四魔尊六魔尊八魔尊联手觊觎七魔尊,曾得到魔皇默许,并暗授机杼。
没想到四魔尊临阵倒戈,斩杀掉他麾下一魔尊。
魔尊属珍稀资源,九魔域拢共也没有多少位,从顶层力量来看稍弱于道门,再加上诸国的顶尖武器装备,才将九魔域压制得死死的不敢稍动,顶层力量本来就弱,伤魔尊尤如伤其根本,难怪大魔尊要魔怔。
对大魔尊的斥责,四魔尊轻哼一声,不屑辩驳,他同样得到魔皇令谕,临阵倒戈支持七魔尊。
即使后者也想不明白四魔尊唱的是哪处戏,不过他还是心里暗喜,本就面临被瓜分的危局,正由于四魔尊倒向,很可能出现峰回路转的局面,那么他也有了和大魔尊六魔尊和八魔尊掰掰手腕的可能。
整个战场混乱得不成模样,像绞肉机般不停收割着魔将魔兵的生命,伤亡数字飙升。
而独属于魔尊的那块战场经纬分明,一边是大魔尊他们的麾下,一边是七魔尊四魔尊的麾下。
除陨落的那位魔尊外,双方各有五位魔尊,他们对峙着,恐怖的气息压迫周身空气暴鸣,空间波荡。
突有霜露降临,重得不可思议,连浮游铅暗低空的墨绿都无法阻挡,魔尊们感到身体一滞,不知哪位摩挲过眉毛,伸手看见掉下数径,就借着分神机会,一道恐怖的黑色雷电悍然轰击而下,大战重启。
遥远的绝壁高处,刺玫花次第开放,霜天里看去如天山雪莲,妖冶得令人莫名惊惧。
单臂负后的魔皇终于转过身来,俊美如瓮瓷的脸带着笑意,他满意地看着几位忠心大魔尊。
有魔仆立即奉上温酒,魔皇取杯饮之,然后各赐了大魔尊一杯。
“雅,你可知本皇深意?”
那唤作雅的女大魔尊诚惶诚恐,心想我又不是你肚里蛔虫,怎知你几个意思。心里这般想,表面却更加恭谨,好像真的思忖了片刻,方迟疑道:“陛下天威浩荡筹谋深远,属下鲁钝难猜其于一二,只是这样乱下去,怕会动摇魔域根本啊!”
魔皇挥了挥手,笑得如春风拂皱湖,更加高深莫测,更加胸有成竹。
“他乱任他乱,你们暂且看着就是。”
四大魔尊心里微懔,就像云里雾里,不知道魔皇此话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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