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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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凄厉的惨叫不绝,弓箭队完全抵挡不住冲入阵中,宛如一头疯狂野兽的雷海城,往往兵器还没碰到雷海城,便被雷海城的钩索扯下马背,割开了喉咙,或是刺穿了心脏。
尸体被混乱受惊的马匹践踏成泥,鲜血脑浆和泥土混杂著。不知成了什麽颜色的液体浸湿了土地。
当然也有人乘隙砍中雷海城,可雷海城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回手一刀就将那人的脑袋削掉半边。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浴血奋战是什麽时候的事情了,也不去看挡在面前的西岐兵士究竟是何面目,更不管自己身上有没有受伤,只知道用最快的速度,最直接的方式断送敌人的性命。
脸上喷溅到的血稍干又立刻被新的血迹覆盖,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增加。
围在雷海城身边的西岐兵士都被他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吓破了胆,连阵後督战的壮年男子弃天也变了面色,露出惊叹敬畏。
“我本以为手下有‘百虎’之称的亲兵队足以截杀雷海城,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
黑袍男子一笑,居然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弃天大人,我早提醒过你,是你自己太轻敌。”
弃天脸色微沈,突然听到西岐兵士们发出欢呼。
原来两人言语来去的工夫,又有一名兵士被雷海城砍掉了脑袋,但这兵士也极凶悍,脖子里鲜血直飙,双手仍死抱住雷海城一条腿。旁边一人乘机一剑,从雷海城小腿肚子对穿而过。
激战了半天,早已筋疲力尽,这重重一剑令雷海城脚底趑趄,半跪在地。
在旁伺机良久的几人毫不含糊,刀剑矛枪全往雷海城身上招呼。
长枪挑起窜血珠,飞洒空中。
血是暗黑色的。
意识到长枪刺中的是背後湛飞阳的尸身,雷海城双眼血红,迸出声怒吼,猛地拔出插在自己腿上的剑,回手间,将围攻他的其中一人自肩到腰斜劈成两片。
人群因眼前的惨烈景象攻势稍缓。雷海城看准身边不远正有匹骏马,马主先前做了他手下亡魂。他用力挥出钩索,勒住马匹的脖子,竭尽全身力气,借势跃上马背──
绝不能让湛飞阳的尸身再受到半点伤害。
匕首狠狠扎进马臀,那马嘶鸣惊天,将企图拦阻它的两个兵士踢得老远,没命地狂奔起来。
眼看马匹驮著两人飞奔,弃天惊於雷海城的顽勇,又见遍地尸骨残骸,自己引以为傲的“百虎”亲兵几乎被宰杀殆尽,只余十来人面如土色呆立风中。他料想即使命令众人去追,也无疑送死,当下率众人掉首回营。
黑袍男子独自面对雷海城纵马逃离的方向,目光闪动,最终轻叹道:“雷海城,我早知道你这种人,必不肯为人所用。只可惜了湛飞阳……”
星光冷寒,照著他双眼,轻盈风流。
马匹疾驰如腾云驾雾,两侧林木飞快倒退。
风声刮得耳朵如要撕裂一般,雷海城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
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流血,神智越来越模糊,晕厥的前兆。

匕首再次一扎,这回扎的却是雷海城自己的大腿。籍著疼痛暂时带来的清醒,他驾马穿过繁茂森林,继续奔向东方。
在微微一缕挣破云层的晨曦中,十方城巍峨地矗立地平线上。
守城将士刚换完岗,就被一阵由远及近的迅急马蹄声吸引了注意力。看到马上骑士一身血衣,兵士们警觉地上前拦截。
“什麽人?!”
马匹一声响鼻,停在城门前。
“呃,是定国王爷!”一人最早看清雷海城容颜,忙不迭去通知澜王。
余人没有一个敢过去献殷勤,扶那个伤痕累累的人下马。只因满身溅满血迹的雷海城就像刚从地狱现身的修罗,从头到脚都散溢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他双手紧握缰绳,布满血丝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
直到片刻後,有个兵士实在觉得情形有异,大著胆子靠近想细看,马背上的人突然没有丝毫预兆地摔了下来。
“不好!王爷他晕倒了!”
十方城的守城将士,再度陷入恐慌。
身体如处洪炉,被炽热的火焰包围烧烤著,每寸血肉都因灼痛而叫嚣,转瞬又像被浸入阴寒的冰水里,寒气从指尖毛孔径直渗透到五脏六腑……
雷海城就在冰和火的煎熬里载浮载沈,不知何处才是岸。他想找个能让自己抓住依靠的东西,可周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与他为伴。
被冷汗浸湿的眼帘慢慢张开,床头明亮的烛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一时看不清身边晃动的人脸,只听见几个声音低声欢呼。“醒了……”
“雷海城,觉得如何?”冷寿就在他头顶上方俯视他,手里拿著条湿布巾轻拭他额头汗水,满脸关切。
纷乱的意识逐渐凝聚,他现在是在十方城。
雷海城自己也说不清缘由,但在突围逃离的那刻,大脑几乎未经太多思考,便选择了回十方城……
“我带回的人呢?”他坐起身。各处伤口都在昏迷中由人清洗上了药,包扎妥当,一**的隐痛肆虐著神经。他却管不了那麽多,掀开被子就下床。
“小心!”冷寿眼明手快,及时扶住因腿伤险些摔倒的雷海城。
被剑对穿的小腿肚伤得不轻,雷海城自觉站立有点困难,也就没有推开冷寿,扣住冷寿手腕追问:“那具尸体呢?在哪里?”
冷寿没回答,却朝屋子里侧看去。
雷海城顺著他视线望向略显昏暗的角落,冷玄正端坐雕花木椅中。手里托了个茶盏,慢慢啜著。瞧神情,已经在屋里坐了很久。
“你把湛飞阳的尸体怎麽了?”雷海城觉得身上发冷,毕竟对天靖而言,湛飞阳是西岐狼营主帅。
历史上,作践敌军尸体的例子比比皆是。
冷玄微抬头,黑眸里蕴含著令人难以琢磨的深意,在雷海城面上流转一周後,他放下了茶盏,长身而起。
“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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