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轮回 第一节 比罗爱杂木林和机械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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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轮回第一节比罗爱杂木林和机械师
TAB工作室小说组——RESFY
一切又要开始了。
也许是因为从小生活在这片杂木林里,每当黄昏来临之前,躺在那棵唯一,也是最高的乌桕树下,感觉时间和夕阳的余辉一同从眼前流走,静静感受归巢鸟虫的独特鸣叫和喧闹--这大概就是米习最为喜欢的事情了。如果能在夏末时候的傍晚,躺在木铜刺花瓣落满的林地上看看李给枚淀雀喂食,或者扯着绝对不着调的嗓子唱那首据说是从一个公国骑士那儿学来的查尔诺斯战歌实在是一种享受,尽管他实际上只有李一个朋友。
这个下午米习又是在比罗爱铺满厚厚落叶的松软土地上消耗过去的,他喜欢这片林子,从小就迷上了林子里的所有东西:浓密但不参天的杂木,隐藏在忧藤草茎上的耳獭,穿梭在只有他和李才知道的小路上的溪流,数不清的果子——尽管不是每种都让他们吃了就心旷神怡——和地茎块(现在他们已经不那么热钟于满林子挖那玩意儿了)。太多了,他靠在那棵巨大的乌桕树根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看着被乌桕五彩的叶子割碎的夕阳暖暖的贴在脸上,往往这时候是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他继续这么荒废时间的,当然如果尖顶峰酒吧来了个游侠倒是能把他拉出这片林子,我是说,是的,要是米塔塞姆,也就是他的妈妈,站在林子口上让他回去吃个饭,帮忙把刚到的比可罗亚能源转接口或是修好的莫里计量仪给镇长丘依?格林老头(米习他们都这么叫他,尽管那老家伙本人并不是太乐意)和住在镇子口的莫妮卡?思维司太太(她老是摆弄那柄号称是一个来自库尔达加半岛的刀角鹿骑士的重剑——至少米习每次去都是这样,真不晓得她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的时候,他还是会伸个懒腰听话的去做,只不过他要在乌桕树底下挣扎一阵子。
老实说他并不是很难看,事实上甚至可以算得上清秀——微微有些黑的瘦长的脸工整的双眼和嘴都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不少。唯一让他自己不满意的就是鼻子,我是说米习总觉得它应该更加挺拔修长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些弯,他说这样看着阴险……但这世界本来就没有完美的东西,不过上天看来并没因为亏待了他的鼻子就在头发上放过米习,因为米塔塞姆不停抱怨她儿子那头稻草没少让她操过心。米习从小就没有换过他那身行头:旧旧的但是很干净的米色套头衫和明显宽大的背带工装裤,指不定哪只口袋里还藏着把扳手什么的。这大概就是机械师世家的典型特征,李经常会这么说,不过是带着一股无比羡慕的语调,说完了还要回味半天并不定期幻想自己也能有个机械师妈妈——而不是杂木林林场主爸爸,但这片林子也有让他偶尔不这么想的时候。
所以至少我们大致可以把米习归并到正常男孩一类中。
这里要谈论的不是他在这棵树下多么快乐,事实上尽管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躺在这里发呆都是米习回忆的最多的一件事。但不能不说说克拉克镇子的情况,这是位于夏这块大陆中部查尔诺司公国较东边的一个小地方,这里的确很小,小到米习和李顿横穿镇子两头只用了一个下午,比较著名的是镇子东北边的尖顶峰,峰顶是公国最高的地方,骑士们在那里修了烽火台,只是由于长期的和平已经有很久没有士兵驻守了。这道山梁是这个小镇的一道天然屏障,它与小镇的地理位置共同作用使得这里的温度和湿度四季宜人,出产丰硕。但是这里离公国首府可应很远,公国的骑士团飞骑到这里都要四天五夜,只有一个象征性的地方行政机构——本镇的驿站。还有一面据说是公国骑士许多年前送来的国旗,标志着这里也是公国的领土。并且克拉克镇的人口只有两百人左右,即便算上所有牲口也凑不足五百张嘴,尽管如此镇子上的人们依然过着自己自足的平静而满足的日子。尖顶峰酒吧是镇子里最热闹的地方,男人们干完一天的活都会聚在这个山脚下的小酒馆里一直聊到太阳完全沉到地平线以下才动身回家,一般孩子们是不被允许日落以后还留在那儿的,此时往往只有三五个闲人或者是外乡的商人和行者仍然打着酒嗝和酒吧老板莫?贝尔曼小声说说胡话。米习有几次很走运的在那儿碰上了几个来自大陆西边的游侠,从他们那里知道了些有关精灵和矮人的事情,不过让他最为痴迷的就是那些零零碎碎的涉及到元素属性的传说,据说被元素之神承认的人——也就是法师——是能自由操纵元素之力的,但是游侠们知道的似乎不是很清楚,所以这方面概念米习也很迷糊,但这反而让他更加着迷。镇子上除了母亲和米习最亲近的应该就是李了,只是他对法师和元素倒不是特别感兴趣,每当米习描述他已经描述了千百遍的混合了风和火之力咒术猜想时,坐在一边给路拨水鼠喂刚摘的密驼树果子或者帮着父亲打理这片杂木林的李通常只会笑笑——相比这些,他更加喜欢听听那些外地的客商和旅人从大陆各地带来的传奇故事和奇异生物,或者说,他更喜欢自己去创造传奇。北边是一向不太老实的獭祭族聚集地,他们通常不太喜欢自己养活自己——吃光一处的肉就开始寻找另一块可以践踏的地方,如果遇到现成的物资并且抵抗力量属于较为弱小时他们一般会选择暴力(该族则将这种方式尊为生存的本能反应)手段获取并消耗。至少从他们由欧格拉(最北部的大陆)一路游猎到克拉克镇子这里沿途的不少村镇没少吃苦头,不过他们在这儿倒是收敛了许多。如果不是丘依老头的威信这地方应该比现在混乱的多。
“他就有能让那帮小毛崽子害怕的玩意儿”满嘴酒臭的巴利?马提尼也只有在这时候才会不顾他那个凶巴巴的老婆的眼色,炫耀似的冲围在他身边聚精会神的孩子们大声吼着,“我知道的,在我还是将军、将军、我是说将军的副手的勤务兵的日子我就、我、我就看过的!”然后他戏剧性的眨眨眼,喝下剩下的小半杯拉克拉特制果子酒,丢下两个铜子儿说一句“剩下的那个铜子记在我帐上。”就头也不回的跟在他不停唠叨着的老婆身后摇摇晃晃走出尖顶峰酒吧的大门,留下一帮子小孩抱怨没听到什么之类。
“他除了会吹牛还会什么啊。”李每次说到巴利时都一副鄙夷神色,还不忘从蓝的泛白的跑裤里抽出手做一个“小孩子”的鄙视手势,也就是这个时候,他那头苍黄的头发突然和袖珍的五官协调了许多。其实米习知道当年六岁的李是听的最认真的那个孩子。
当然这时候离黄昏也已经不远了,米习知道差不多该回去了
走过李的房子再过一段小水坝就是自己家那两间铁键草搭成的亮黄色的草屋了,通常这时候妈妈总会站在院子门口等着他,一手拿着洗的很干净的毛巾一手接过米习的包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尽管脸上写满疲惫,可面对米习的时候总是极为温暖的笑容,直到看到他把脸擦的干干净净才满意的关好院子栅栏的门,同时还催促着他赶紧吃饭。而米习则会顺从的做好每件能让母亲快乐的事,他知道,妈妈真的很辛苦,作为镇子里唯一一个机械师,从事着这个对男人来说都很费力费神的职业,母亲承受的决不仅仅是劳累,但十年以来母亲手里从没有一件加工品出现过品质问题,在机械方面的过人天赋和明锐的直觉让她的加工品闪烁着一眼就能看出的,只有优等品独有的机械质感。尽管如此,一个镇子对加工品的消化能力还是有限的,所以基本上只要不碰上什么大的灾难,米习家的日子还是能凑合着过的。有的时候米习会恨父亲,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但更多的时候米习会去不停的想象他的一切可能性,因为他对米习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概念,十二年前父亲离开家的时候米习还没有出生。或者考虑父亲的长相比思索镇子里其他孩子给他的外号——“野孩子”更省力气。
每天早晨起床帮母亲整理店面要用的设备并匆匆吃好早饭,和李一起赶到学校。呆上大半天后,在回家的路上花点时间应付几个闲的无聊的同学的恶作剧;在杂货铺看看有没有新到的玩意儿;或者是在尖顶峰酒吧逗留一会儿,只要在太阳落山之前离开那儿就行;也可以直接选择和李在比罗爱杂木林呆到母亲的催促声响起。显然,今天他们也是这么打算的,李说杂木林的地麻菊居然提前了一个月出苞了。于是在送完两个计量仪后,他们兴奋的谈论着这种反常理的早熟并快速朝比罗爱走去。但是,今天,就是今天,也许这个选择并不算是个好主意。
如果
如果他们能在送货的路上多耽搁点儿时间。
如果他们在回家的路上更多的注意到与往常不同的安静,如果不是那片不合规律的地麻菊,也许刚刚迈进李家的时候(这比直接从杂木林正门进去要快很多,这些年他们都是这么走的)就不会那么惊讶——屋里挤了一圈人:丘依镇长似乎刚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很头疼的问题,一圈子人都困惑地看着他,但是他们俩的突然闯入仍然吸引了几个人的目光。李很不屑的发现居然连巴利也在这里——他正斜叼着那个标志性的酒瓶不怀好意地瞟着他们。更让米习奇怪的是,从刚进屋开始就发现母亲也在这群人中——因为父亲的原因,除了不得已的送货,米塔塞姆夫人是不会参加什么集会的,此刻她也望向这边,眼神里似乎有一种很让人说不清的东西在跳。这种只有在她每次提起父亲的时候才有的眼神让米习不由的紧张了起来,而这时更多的与会者注意到了这对不速之客。刚才凝重严肃的气氛也有所缓和,只是他们只能傻呼呼的站在几十双目光的闪烁下不知所措。
丘依脸上的表情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接着他快步向他们走来并且有意的挡住了两人的视线,而他那位有着一头油亮头发的私人助理快速的拉划了几下摊在桌上的文件。
“厄,你们,”丘依不停地搓动着双手,这迫使他们把目光从那堆文件转移到这为镇长老头身上,“你们回来拉,对了,罗(其实他是对李说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叫错了李的名字),你爸爸似乎向我提了,你应该记得今天下午在比罗爱有整整一片密驼树果子的采集任务等者你。对吧?”说这话的时候他微微转了转头,身后立刻有个声音附和了几声——尽管声音似乎从长时间缺水的嗓子里发出的。
“嘿!爸爸!”李向丘依身后探过头去,“你怎么也在?”

“我相信你也应该很乐意陪他一起完成吧?”镇长用一种根本不是试探的语气对米习说。满脸的皱纹似乎都因为笑容变的更深了。
米习什么都没说,拉了拉李的衣角就先向后门走去,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从来不信预感这种说法的,但他现在的确感觉到了,似乎有张网紧紧罩住了自己的心脏,突然的像被巨大的阻力控制了行动。他不愿意看到母亲的眼神,他知道,母亲还在那样看着他。他知道,母亲是多么希望那个男人能回来,多么希望那个是自己父亲的男人不要离开她,她的那种眼神让米习不敢往深想,事实上他也实在无法再往更进一步的层次想了,作为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他已经做到的早已经远远超过他应该做到的了,成熟对他来说更大意义上可能只是一次次的转变和挫折。不知不觉得经历一定程度覆盖了原本应该的单纯天真和无忧无虑。
“有趣,我还从来不知道爸爸能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呢。”李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折了根铁键草左甩右晃。
在杂木林里的气氛的确要好过刚才的情况,米习停了下来,慢慢地呼吸着,接着他熟练的拐上了一条不算狭窄的路。
“不过连巴利都混进来了这会的档次立刻就下来了,对吧?”李跟在他后面也拐了上来,“不过应该是个挺重要的会议啊,要不你说干吗把我们支开呢?”
米习轻轻摸了摸乌桕树干上纹理细致的树皮,转身在最熟悉的位置上躺了下来,此时阳光还很强烈,再过大概两个钟头碎金子似的夕阳就会悄悄爬上他的脸颊了。于是他闭上眼睛静静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李绕到地麻菊地里采了一棵出苞最明显的枝条向米习走来:“怎么了,怎么从刚才就一直不说话?”他坐在米习身边把根地麻菊放好后,摆弄着那根铁键草。
“放心吧,肯定不是獭祭族准备来抢我们的肉了。”米习笑着说,“巴利说这阵子它们正忙着怀孕。”
“哈哈,虽然巴利很会吹牛,我相信他还是会说两句实话的。”李看了看闭着眼睛的米习,漫不经心的把手上的草丢到一边,也躺下了,“叶子已经开始变红了呢。”
米习没说话,他睁开眼睛,细细扫过头顶的乌桕树叶,外围的一圈已经变成了橙色,离红色不远了。
“又是一年了,对吧。”米习看着李笑着说,“你可是什么都没进步啊。”
“成熟了许多!我比去年成熟多了,只是比较内敛罢了。”李拍了手上的灰,“今年暑假过后还没来的及好好打理打理这里呢。”
一阵风缓缓跑过他们身边,轻轻碰了碰他们的头发和衣角。
“咱们这样荒废大好时光都有多少时候了?”李四下打量着这个属于他们的林子——尽管只有下午的一段时间是。
米习笑了,他根本不用回答,在最喜欢的地方用最舒服的姿势和最要好的朋友讨论最开心的事情。他希望能永远如此悠闲。
“你有没有想过毕业了要干什么?”
“不知道,”李皱皱眉头,这让他有点紧凑的五官都跟着皱了皱,“大概会继续读吧,反正读不读都一样,我一定会跟爸爸说要接过这片林子,你知道的。呃,你呢?不会也这么想吧,你好象比我还喜欢这里。”
“我想尽快帮我妈妈照看店里的事情,我其实更想当机械师。尽管我的确比你喜欢这里。”米习毫不掩饰对比罗爱杂木林的感情。
“恩,”李摸摸下巴,“那我管理林子的时候就收参观费,你肯定是回头客。”
“怎么?你想天天被我为你特制的闹铃砸醒?或者被比可罗亚提纯气熏半小时头发?”
李没有继续接过话头,事实上米习也停止了说话——李家院子的方向开始嘈杂起来,不住有道别声响起,看来会议结束了。本来米习还打算这么呆下去的,可是他的妈妈已经出现在小路的另一头了:她朝他们招了招手。
“妈妈,”坐在自己的书桌旁,米习终于有点忍不住了,从李家出来一路上母亲都没说话,就连平时交流时间最多的饭桌上,她也只是为他夹了些菜催促他快吃而决口不提刚才的会议。米习一直等到她忙完才问出口,因为他还不知道会议的内容他能否知道,但心里面的那种不塌实的感觉真是糟透了。他起身给母亲端过来一杯茶,“你们,你们刚才,就是在他家……”
“孩子。”米塔塞姆夫人接过茶杯,但是并没有喝。米习心里跳了一下——妈妈从来都是直呼他的名字的。
“坐过来,”她拉过身边的一张椅子,“妈妈跟你说件事。”
她的目光一直跟随儿子纤瘦的身躯慢慢坐下,在他窄窄的肩膀上停留了一会,她的鼻子有点酸——她不知道自己年幼的儿子还能承受多少打击,就算儿子已经不把那个曾经让他很难堪的外号放在心上了,但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肯定会是个很大的打击。
“孩子,”她顿了顿,“你还记得你的第一把扳手吗?”
米习点了点头,那把扳手对于当时只有六岁的他来说沉重的像把大剑。但他却像宝贝一样收着——妈妈说那是父亲留下的。但很不幸的是,不知怎么却在自己的疏忽下丢失了,米习实在无法想通到底是怎么丢失的。因为它就这么在米习的工具箱里消失了。当时他和李花了两天时间在有可能丢失的地方不知疲倦的寻找,但丢了就是丢了。这让他很长时间都没能原谅自己,尽管母亲没有责备他。
“‘任何东西的存在和消失,到来和离去都是有理由的。’我当时是这么和你说的对吗?”她看着米习说道。
米习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妈妈,你要告诉我什么?”
米塔塞姆的眉头痛苦的皱了一下,她知道,她就要伤害这个孩子了,但她别无选择:“孩子……如果,如果我说你可能要失去一个好朋友了,你能接受吗?”
米习望着她,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让他觉得手心里直冒汗。
“我是说,”米塔塞姆夫人把眼神从儿子的眼神里切了出来,她有点不能在看着他的时候控制自己的语调,“因为今天我们突然接到了李被认可成为法师的书信。”
米习望着她,真希望她不会再说什么。他的眼睛里已经为了不流出眼泪而张到不能再大了。
“是的,孩子,”她看着米习,尽量温柔的说道,“他可能,必须离开我们一段时间了。你应该知道能出一个法师对我们这样的镇子来说意味着什么,这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大的好消息。”
“可对我不是。”米习虚弱的说,“妈妈,我真的……妈妈,你知道……我就只有他了。”
米塔塞姆不能再装做没有看到儿子苍白的脸色了:“孩子,你还有妈妈啊,你有我啊,还有……你的那些同学们,会有第二个李的,也许会的……我们都得努力接受这一点。”
“不,不可能的!只有他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只有他不在乎我是不是没有爸爸,只有他不在乎我是不是野孩子!”米习再也不能控制眼泪的流出了——即使被一群孩子欺负他都没有哭过一回——只要能从母亲那里换来一句让李留下的可能性,“不能,我不能失去这个朋友,他是我的兄弟啊,妈妈。”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坐到儿子身边搂住米习,轻轻抚摩着他的头,看到儿子这样,她心里一点儿也不比他好过,“可是能作为一个法师对他来说可是人生中最辉煌的前景啊,儿子,他对你多么重要我当然知道。因为这个世界对你来说还是太陌生了,其实有很多东西比留住一个朋友更应该让我们费心,更何况这样的牵袢是不理智的。获得这样的机会不仅是他一个人的幸运,更是这个镇子大多数人的幸运。孩子,如果真的把他当作你生命里最重要的朋友,能因为自己的欢乐而将兄弟一样的朋友囚禁在人生的岔路口吗?”
“可是镇子上的人实际上从不把我们当人看。”米习在她怀里愤怒地说,“除了他,妈妈,除了李和他的家人。”
米塔塞姆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儿子说的没错,其实不是她不能说出事实,她曾经这么做了,可是人们不信。“相信”这个东西其实有时候是很微妙的——相信一个人很容易也可以很难,成见和主观让她已经孤独承受了这么多年了,虽然她曾经梦想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的态度能有所改善,不幸的是,那样的排斥不仅随着米习的成长而越发明显,居然还直接影响到了第二代人。她叹了口气:“没什么,儿子,我们既然能这么过完过去的日子,将来也能。真的,你应该为你的挚友负责,为他的将来负责。为了全镇的人舍弃你能舍弃的,是在李的道路上用力向前推了他一把。”
米习紧紧闭上眼睛,鼻子酸的无法呼吸,他只感觉到眼泪已经在脸上泛滥开来了。接着他从母亲怀里背过身去,袖子迅速擦擦脸。站了起来,慢慢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什么时候走?”走到一半,他没回头,但声音明显沙哑了许多。
“后天,中午,应该有人来接。”
米习的肩膀耸了下,走进房间后无声的倒向自己的床,感觉世界在前一分钟崩溃了。
“我不是自私的人,他跟我在一起很快乐,我们无话不谈,甚至有时候都不用谈。我们的默契这个世界有谁能比?”
“但这不能成为你留下他的理由。”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活动。
“他自己也不愿意去!”他狠狠砸了一下床。
“但他还是得去,他应该去,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违背这个天生的责任。”那个声音还在喋喋不休。
“可我从没有看见他的能力!要说能力也只有我有!我的确曾经让我的袜子在我跟前动了!”
“那是风吹的。”
“那么他的能力呢?”
“……”那个声音沉默了,似乎没有对策了。米习心里升腾起一丝侥幸。
“他们可能弄错了,对啊,就算是法师也会犯错啊,肯定是的。”米习要笑了,他翻身坐了起来,想到那个另他兴奋不已的假设,他似乎一刻也不想耽搁立刻冲去李家。
这时候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如果是个普通的孩子,他怎么可能毫发无损的帮你顶住一群孩子的殴打呢?怎么全身一个伤口都没有?”
他呆住了。然后他转过身,又一次重重摔到床上。小小的侥幸崩溃了。他什么也不想再考虑了,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希望这一切都是个梦虽然是不可能的,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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