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武会螣蛇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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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世上的事情有的时候太过强求,对这某个目标太过追逐却会适得其反。比如说龙贤义的飞龙大业,在这个时局动荡的年月,想要当皇帝的人有很多,如果他只是自己私下招兵买马,壮大实力,却不曾攀龙附凤的应下丞相的亲事,也许今天他就不是一个长史而是新朝帝王。
这话从何说起呢,如果不是他答应了丞相的亲事,干涉儿子龙霄的感情的话,可能早些年龙霄就已经和紫翼成亲了,那时他龙贤义便与紫帝神王紫垣成了亲家,以紫帝神王在江湖中的实力,加上他龙贤义在朝野中的实力,若要同心造反,恐怕当今世上并没有任何人能挡住他们。
尽管紫垣也有隆登九五的野心,但是紫垣与龙贤义不同的一点是,在紫垣心里,没有比女儿更加重要的东西,反正自己当了皇帝女儿是公主,龙贤义当了皇帝紫翼就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紫垣能够因为女儿一时任性推掉百里世家的亲事,若是为了女儿一生幸福,从皇帝变成国丈,恐怕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龙贤义应下了丞相的亲事,结果不但与大好机遇失之交臂,连这门亲事也没有结成,在丞相一蹶不振期间爬上长史之位,表面看来是龙贤义离飞龙大业越发的近了,实际上后来紫翼与蛇游成亲不得不说多多少少受到这件事的影响,那长史之位对于龙贤义只是他与帝王之位永绝机缘的小小补偿而已。
帝位如是,其他的事情亦如是,只是很多事情不是以一个人的心力就能够预料到的。
话说龙战野当初执行杀伐令正是紫垣指使,龙贤义可能做梦也想不到,当初与霄儿谈情说爱的漂亮女孩的父亲——紫帝神王就潜伏在自己的府里,时刻站在自己背后。
紫垣假死,是因为他在黑道中建立霸业已有二十个年头,他早就担心手下人在这二十年来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装作逝世,一方面是为了让紫微盟陷入混乱,从中看出谁忠谁奸,当他掌握了足够的信息之后,紫帝神王就会重出江湖,到了那个时候不管你相信不相信眼前这紫垣的身份,单凭他盖世的功力与霸气,所有人也不得不臣服,那时就有一个经过了一场大换血的精英紫微盟展现在他的眼前。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亲自收集朝廷中的消息,已备日后之用。
紫垣算露了一点的是自己的女儿,那个平日里任性妄为的小丫头,也会关心他紫微盟的盛衰,因而封锁他“逝世”的消息,并且亲自去夺众生印,以求得他这个好父亲“复活”,说实话,以韦京所作所为未必值得紫帝神王亲自下达杀伐令,紫垣此举只是为了告诉女儿自己还活着,不要再冒险了。
这道杀伐令只有紫垣、龙战野、紫翼和看不懂杀伐令的武林正道知道,紫微盟中人对此一无所知,紫垣更告诫龙战野不许泄漏自己的所在,否则杀无赦,本来,以龙战野心性哪里会听龙贤义以外的人的话,可是紫垣单凭那人魔共拜的无穷威势就已经将龙战野彻底震慑,让他不敢不听从,乖乖就范了。
近些年,王莽的名气盖过自己让龙贤义产生了危机意识,天下百姓只道王莽大司马能够大义灭亲,又礼贤下士,是个极好的官。殊不知后世白居易有诗云:“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若是当时便身死,古今忠佞有谁知?”说的便是所谓假象。龙贤义这个官场老手又岂会被王莽的举动所蒙蔽,王莽的手段,说来倒有几分是从他身上学来。可是时至今日,王莽的势力如日中天,龙贤义不由得着了急,虽然他也在暗中极力为自己积攒了实力,可是要即刻举兵造反,却没有十足把握,进入瓶颈期的龙贤义在茫然中想起了众生印,以昔日张天玉的情况来看,即使龙贤义找不到触通众生印神能的法门,单凭这一枚神器的威名,也能让他成为众望所归。
思忖很久后,龙贤义命龙战野与龙霄一同去找蛇游,誓要夺来众生印,宝印一到手,就开始做大事。他万万没想到龙霄竟然对此事百般推辞,死活不愿出手,直把他气的吹胡子瞪眼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儿子,龙贤义心道:“罢了,罢了,我那霄儿早已葬身狼腹,眼前龙霄非我亲儿,岂会任由我摆布。”这其实是他钻了牛角尖,他若想想龙战野也不是自己亲儿,却对自己言听计从,就该知道龙霄不允此事乃是另有原因。
其实龙霄揣测蛇游与紫翼定然在一起,如今心已伤透的他,除非是紫翼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否则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见到紫翼,徒添悲苦。龙贤义始终无奈,只好派龙战野孤身前往,只盼望龙战野近些年功夫已经超过了蛇游,能将蛇游击杀。龙贤义在龙战野临行前在三叮嘱,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然成功,日后龙战野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若然失败,就要龙战野提头来见。龙战野虽然鲁顿,却也明白了此事事关重大,不容轻忽。便与血鬃踏上了征程。
当日蛇游拜别了石家父子,与紫翼游历到了黄山。俗话说“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这黄山的景色,当真与别处不同。此时正是春天,黄山之上百花竞艳,松枝凝翠,山鸟飞歌,俨然是一处人间仙境,随着夫妻二人越攀越高,一路上奇峰怪石也随之映入眼幕,怪石嶙峋,分明已经不像人世之地。等二人来到山顶时,向下望去,一片云海雾凇更是美不胜收,两人比肩而立,只觉得天高地远,自己相较之下虽然显得无限渺小,又好像无比高大,一种超脱尘世的感觉涌上心头。
蛇游对紫翼说道:“翼儿,你说如果你在这里弹琴,神仙能不能听到?”自从和紫翼成亲以来,蛇游便改了口,平时称紫翼为翼儿,求饶或者套近乎的时候就叫老婆。紫翼却一如既往,平时叫他笨蛇,生气的时候就叫臭蛇。
紫翼道:“那我弹一首曲子,看看天上的神仙能不能听到?”蛇游连道:“好啊好啊,老婆今天弹什么曲子?”紫翼狡黠一笑道:“紫怨调。”蛇游立刻蔫了下来道:“老婆,我错了,那个曲子听起来太难过了。”紫翼并不理他,解下琴来——其实这些年,紫翼一直把琴带在身边,将琴修好后就时常弹琴给蛇游听,当然不是每次都弹那曲哀怨凄楚的《紫怨调》,蛇游自然很快就迷上了紫翼的琴弦。
紫翼坐在山颠大石上,拨弄起弦丝,虽然还是那首紫怨调,可是紫翼改了节奏,增减了几个音之后,俨然有是另外一种情怀。
她开口唱道:“黄山云,绰绰舞仙姿。风拂远,徐徐弄情弦。逍然自在,清歌笑山川,遥望天外,仙神慕尘凡。百里湖上鸳盟定,盼今生有影皆双,比翼为缘,白首画眉看。共坐闲庭,花开落,渡卧轻舟,月缺圆。此情不忘春常在,生世为盟,莫管天地寒。浩浩红尘,渺渺青冥,共我高声唱。”
听得蛇游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这…这是《紫怨调》?不可能吧,《紫怨调》的意境分明是与挚爱永决,无尽的孤独痛苦,怎么变成了与挚爱相伴,死生不渝的感觉,听来让人十分畅快。可是若说不是《紫怨调》,总体旋律分明没有怎么改变啊。音乐这东西,真是绝了。
紫翼依旧在轻拨琴弦,将心中的情感附在琴上,让那旋律代替自己娓娓道来。蛇游听着这“《紫怨调》”,看着脚下云海波动,心中泛起了一些意乱情迷之感,甚至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走到了紫翼身边,将紫翼揽入怀里,正要附耳说话,却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是谁这么讨厌,弄出这怪声,烦死了!”听得夫妻二人浑身一阵剧震,本来紫翼还依在蛇游怀里,此时两人却像被针挑了一下一样,各自坐好。
却见一个人从脚下山间一处宽阔些的石缝里走出来,轻轻一跃就从绝壁处跃了上来。此人身材比常人高大许多,面目硬朗,却有点狰狞,眼睛里的瞳孔却长得像是蛇眼一般,穿一身黑色奇异装束,背后背着两把并不锋锐的长钩,最诡异的是他微微张口时,嘴里吐出的,却是一条蛇信。

紫翼扫兴道:“这下好了,神仙没听到,引出个妖怪来。”那怪人喝道:“你说谁是妖怪?给我讲清楚,否则饶不了你。”紫翼也不害怕,针锋相对道:“说你啊,怎样?怪模怪样的,你能耐我何?”蛇游却上前拱手道:“这位兄台,对不起,我夫妻二人游历到此,见此处景色甚好,弹琴助兴,不知打扰了兄台,还请见谅。”那怪人道:“你还不错,但是那女人说我怪模怪样,我可不能饶她,你让开。”蛇游道:“我妻子生性调皮,冲撞之处,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那怪人却全然不理,从背后拔出对钩,蛇游看到说不清,当然不会让出道来,抽出赤霄剑正色道:“我们有得罪之处,是我们不对,可是阁下若要伤害内人,恕我不能袖手旁观。”那怪人道:“你没有错,不要阻着我。”说着腾身而起,竟然长出翅膀飞在了空中,张开双钩,就向紫翼俯身冲去!
蛇游见了大惊,他倒不是害怕紫翼有危险,霜影步法的灵巧他是很有信心的,他惊的却是这怪人能长出翅膀来,不由分说提气纵去,后发先至的挡在了紫翼身前,一出手便是一招缠缚绝息,灵动的赤霄剑立刻封住了怪人所有攻势,怪人稍一回招,他便逼近一分,定要将其逼退。
那怪人喝道:“你又没有犯错,何故非要阻我。”这话虽然逻辑不通,蛇游也不在意,道:“她是我妻子,谁要伤害她,除非能把我打趴下。兄台若不想与我交锋,不如收手。”说着把剑收到了身后,怪人却道:“那我便把你打趴下再说。”说着收回翅膀舞起双钩。
要说这怪人也不简单,他左右两把长钩或攻或守变化的极快,那钩子虽不锋利,可是打到岩石上时却会留下整齐的切口,如神兵利器所砍一般,而两个钩子时常会以其一钩住赤霄剑,拉到一边,又以另一把钩子攻来,钩住赤霄的钩子偏偏还能带歪蛇游身形,让他不便躲闪,总算蛇游功夫不俗,才能险险避过,依然难免受些伤,蛇游骤然一招獠牙穿凿刺去,怪人不知獠牙穿凿厉害,挡住第一重劲正要回力再上时,第二重劲又压了过来,怪人勉励抵敌住,第三重劲又毫不稍歇的冲了过去,那怪人这才知道这看似平平一刺的厉害,抽身急退,才躲过了第四第五重劲的重创,叫声:“好本事。”蛇游趁怪人后退拉开距离,抽出破虹剑道:“一把剑打不过你,两把剑一起来。”
蛇游说罢便又与怪人斗了起来,他学着怪人的打法,一手缠缚绝息牵制对方行动,另一手就挺剑而刺,那怪人遇到自己的打法,倒反而有些狼狈,又展开翅膀,飞起来与蛇游斗,一时间攻势刁钻古怪,又和蛇游打成平手。斗得久了,蛇游身上旧伤又开始疼痛起来,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差一线,蛇游虽然苦苦支撑,却始终是差了半招,在斗了小半个时辰时被对方把长钩架在了脖子上,紫翼见势头不对早已闪到了怪人背后,用冰咬抵住了对方背心。
那怪人道:“你身上有伤…”蛇游淡然道:“是你赢了,不怪我身上有伤。”怪人放下双钩来,说:“我不占你便宜,你是好人。”紫翼也放下了匕首,怪人道:“我没有打趴下你,看来不能打你妻子了。”蛇游道:“其实本来我们就没有必要动刀动剑,喝杯水酒,大家都可以做朋友的。”那怪人却黯然道:“我没有朋友。”蛇游道:“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做你的朋友,我叫蛇游,蟒蛇的蛇,游走的游,这是我妻子紫翼。”那怪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蛇游许久,并不说话,蛇游却道:“我都报上自己名字了,你不说名字是不是太没礼貌了?”这当初紫翼胡诌的话,蛇游到现在还信以为真。怪人道:“我叫螣蚀,是螣蛇谷的叛徒,没有人愿意做我朋友的。”
紫翼问道:“螣蛇谷?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能出这样的高手,我爹却从来没有提过?”螣蚀答道:“那是一个和你们的世界不一样的地方,住民都和我一样,我们不是人类……”紫翼笑道:“这我倒是看出来了,人类哪有长翅膀吐信子的。”蛇游忙道:“兄台不要见怪,内人说话就是这样。可是我可没说过不愿意做你的朋友,你总是一个人,不觉得孤独么?”生害怕螣蚀动了怒。
螣蚀不语,蛇游又道:“给我们讲讲你的家乡吧,还有你为什么会成了叛徒,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从小长大的寺院也说我是叛徒的。”
螣蚀也许是被蛇游这坦诚的话打动了一些,讲述起来:“螣蛇谷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深渊,里面还算十分漂亮,我们这些住民都是上古神兽螣蛇的后裔,和人类不一样,我们有翅膀,可以飞,生活习俗上也和人类有很大差异。两百年前,有一个受伤的人类堕入了谷里,却因为掉在了河里没有死,被我们同族救起,他说他叫袁承,很感谢我们的救命之恩…”
蛇游听到这里突然一惊,打断道:“两百年前的袁承?难道是残光剑门的袁承老祖?”
螣蚀道:“那人好像是说他曾经是什么剑门的什么门主,但是螣蛇谷非常深,我族人也只有很寻常的飞行能力,是飞不出来的,那个袁承也就困在了谷里。后来谷里的一个女人喜欢上了他,谷中人就研制了一种螣蛇丸给他服下,改变了他的体质,让他恢复了青春,变成和我们一样的寿命,哦,对了,螣蛇族的寿命比人类长。人类和螣蛇族生下的孩子吸收了两族的优势,不但功夫好,长相也很好。我和一个同族争夺袁承的女儿袁螣纱作妻子,可是那同族手段卑鄙恶劣,我气不过便杀了他,因而触犯了族里的规矩,族人判我永久监禁,我不服,就和他们在谷中周旋,后来实在烦了,就竭尽所能,千辛万苦的爬上了绝壁,来到了你们的世界。刚才我正在因为孤单一个人难过,却听到她唱那样的歌,所以心里不舒服。”
其实有些事情是螣蚀没有说的,他从小就常常去袁承家玩,受了袁承的影响,他的性格有点像人,虽然因此和袁螣纱比较投缘,可是却被族人排斥,到了人类社会,他又保留了太多的螣蛇族性格,为世人所不容,就这样成了一个里外不是人的存在,所以才会躲到山里来。
蛇游道:“这样说来,不是你的错嘛,你这个朋友我交了。”螣蚀听了有些惊讶,在螣蛇谷,他这样的人是绝对没有朋友的,在人类社会,也一直没有人愿意做他的朋友,蛇游这句话让他觉得十分的暖心,又十分诧异,喃喃道:“朋友…”紫翼说道:“你若是当笨蛇朋友,就也是我的朋友了。”螣蚀道:“你不好,我只同蛇游做朋友。”气得紫翼直跺脚,蛇游道:“这可不好办了,紫翼是我妻子,你若是我的朋友,怎么能说我的妻子不好呢?”螣蚀道:“是这样吗?那么…好吧。”
朋友的问题讨论完毕,三个人席地坐下,蛇游问紫翼道:“你刚才弹的那首曲子…不是《紫怨调》吧?”紫翼笑了起来,问道:“好听么?”蛇游道:“好听。”紫翼道:“是我用《紫怨调》临时改的,就叫《紫缘调》吧。”蛇游挠挠脑袋道:“《紫垣调》?用你爹的名字?”紫翼抽了蛇游脑袋一下说:“笨死你算了,缘分的缘,不是我爹!”
看着两人打情骂俏,螣蚀又想起了袁螣纱,脸色沉了下去。蛇游注意到螣蚀神色,道:“我们下山去吧…我饿了。”紫翼立刻会意道:“那好吧,下了山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蛇游道:“你可别拿对付百里大哥那一套出来啊…”紫翼道:“放心啦,螣蚀也是我的朋友,我有分寸。”
三人下山途中,紫翼指东蛇游就冲往东边,紫翼指西蛇游就冲往西边,下山后,蛇游和螣蚀一共四只手里抓满了猎物。紫翼哼着歌走在前面,后面的蛇游已经累得有点喘了,螣蚀却一点也看不出疲惫。到了休息的地方,紫翼展开手艺,让螣蚀吃了一顿毕生难忘的好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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