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缘起蛇窟
回说当年，空悔四处云游，在一个秋天来到了吴越之地的雁荡山，一路上看着奇峰怪石，飞瀑流泉，十分赏心悦目，走到山顶处看到一处大湖，湖中芦苇甚为茂密，已经结草成荡，山上不住响着大雁的啼声，每年入秋，北雁南飞之时，大雁多是飞到这里生活，雁荡之名因此而得。空悔这是第一次来到雁荡山，听着四野雁鸣，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心中说不出的舒适宁静。走着走着见到一处洞窟，洞里竟然传出微弱得婴儿啼哭之声，若非空悔习武之故耳聪目明，恐怕根本听不到那哭声，就此错过。他心说：“这野岭之中人迹罕至怎会有婴儿？还是看个究竟吧。”于是擦亮火摺，进洞查看，甫一入洞，空悔便被眼前景物惊得呆了，茫茫然不知所措。
在洞口之处是一块比较大的空间。里面似乎还有些更深得取出，就在这外洞的中央，有一个石台，台上是一名男婴正在不住啼哭，而台下竟是环绕游走着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大小蛇类，再往蛇群外围看，是各类猛兽的尸体，猛兽尸体旁边还有若干的蛇尸。空悔初时一看，还道那婴儿正处于万分的危险之中，仔细再瞧，发现台下群蛇对那婴儿隐隐有守护之意。空悔暗道：“人们皆以蛇类为冷血无情的生物，生性歹毒，岂料这些蛇群竟然会保护人类婴孩。”正想着，便看到有些蛇用獠牙撕下野兽尸体上的皮肉，咬烂了喂给婴儿，又看到一些蟒类游出洞去，从雁荡山的湖中含了水来喂给婴儿。空悔知道蟒蛇是无毒的，直看得他又惊又愕，空悔心说：“佛经有云：‘父母恩深重，顾怜没失时，吐甘无稍息，咽苦不颦眉；爱重情难忍，恩深复倍悲，但令孩儿饱，慈母不辞饥。’这群蛇对着孩子如是悉心照料，几乎不逊于生身父母，世间却也听闻有些父母，因为难求温饱而抛子弃女，或有无钱养育而卖与他人的，《公羊传》中甚至有春秋时宋国人‘折骨为炊，易子而食’的记载。比起眼前群蛇，令人汗颜啊……”但是空悔再细看那婴儿面色，却是血色淡薄，毕竟是群蛇所养，难以持久，恐怕这婴儿也活不久了。
空悔当下盘腿而坐，念诵《往生咒》为死掉的群蛇超度，数遍往生咒念过，便展开轻功要上前去抱那婴儿，不了空悔刚有异动，群蛇便窜跃而起，扑噬而来，空悔急扭身形，躲避群蛇攻击，虽然躲过不少，却还是有几条蛇咬中了他小腿，他赶忙运起运起内力震开那些蛇，又疾点自身大**护住心脉，以防毒血攻心。而那些蛇却前仆后继，它们以为空悔对婴儿怀有敌意，俱是奋不顾身，空悔当下犯了难，他想，若是不对这数不胜数得蛇群下杀手，自己根本无法救下婴儿，甚至连自己性命都要赔了进去，可是若下杀手，能否自保尚未可知，何况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该救一害一，更不用说这群蛇有恩于婴孩，这叫他如何下的了手。若要弃婴儿于不顾自顾自离去，他良心不安，而且他相信他既然遇到这婴儿，就定是命中宿缘，又岂能说走便走。
万般无奈，左右为难之际，他只得不断躲闪，以内力震退群蛇。不伤群蛇性命，躲闪之间，绑缚背上破虹剑的布条逐渐松了些，再躲闪数次，破虹剑陡然脱落，锋利剑刃正对着地上几条蛇落下，空悔眼疾手快，接住破虹剑随手一甩，那破虹剑便深深钉入石壁。空悔万万没料到就在他这一瞬间的举动完成之后，群蛇便立时停止了攻击，迅速离开了他的身畔。空悔在鬼门关前望了一眼，如今险死翻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此刻空悔还是站在了靠近洞口处，而石台内侧的蛇群已经悄然散出一条路来。然而石台挡着视线，空悔并没看见，不多时，洞深之处游出一条双头巨蟒，看那巨蟒身形庞大，早已不知活过了多少年头，双头巨蟒停在石台旁边，其中一个头张开了巨口，发出“咝咝”之声，良久，从那口中，飘出一颗金灿灿，闪着光辉的圆球装物事，那圆球把洞内照得通明，直耀得游成几乎睁不开眼，游成努力眯眼看着那颗圆球，回想起来，从前曾听说过，动物活得久了成精，就会以自身身体为丹鼎，以身中精气为药物，以神为运用，在体内烧练，使精气神不散，成为“内丹”，对于内丹效用的说法多种多样，光怪陆离，却始终没有人真正知道，只是据说着东西对人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看来眼前这颗金灿灿得圆球，便是所谓的内丹。那颗内丹渐渐没入婴孩得丹田，待内丹完全没入，华光散尽后，巨蟒吐出内胆的头顿时垂了下去，没了生气，眼见是死了。空悔只道这两头巨蟒对婴儿牺牲竟然如此之大，已经感动得眼眶有些湿润了。其实这两头巨蟒的所作所为对自身乃是利大于弊，以前在人类社会中曾有传言，说两头蛇不祥，人若见之，三日即死，其实是因为两头蛇并非什么特别的物种，而是蛇类中的畸胎，生来体弱，通常寿命不过数十日，即便有活得长的，产下卵来，所出也不过是平凡蛇类，而两头蛇有常常因为两个头想要朝不同的方向游走，两头之间得皮鳞又相对脆弱，结果把自己撕成了两半而死。所以人能见到两头蛇得机遇是少之又少，对于陌生事物，人总是充满无限恐惧，就如黔地之虎初时畏驴一般，于是把两头蛇视为不祥之物，编造出了“三日即死”的说法。真有三日即死的人，恐怕也不过是被自己的心理暗示吓死了。所以有“孙叔敖埋蛇”的典故，孙叔敖做了善举，其母对他说：“你做的是好事，积了阴德，不会就这样死去。”于是孙叔敖便安了心，自然不会死去。两头巨蟒如今一头死去，虽是为了那婴儿，也算是为自己出去了一大隐患。
那两头巨蟒缓缓游回洞内，石台下的蛇便都散尽，任由空悔将婴孩带走。
空悔当下展开轻功下了雁荡山，在山下人家为婴儿讨了食物，又请来郎中，给婴儿检查体质，兼且为自己疗毒，那郎中给婴儿诊了脉，说：“这孩子无碍，大师尽管放心，只是养分不足，精气有些涣散，但是又不知是什么原因，脉相逐渐有力，决计不会再有问题。”空悔猜想郎中所说的未知原因，恐怕便是指那灵蛇内丹之效。空悔又说：“贫僧是才在山上被毒蛇咬伤，还请郎中为我诊治诊治。”郎中看了看空悔，虽然空悔已经封**止血，但依然见他身上血迹斑斑，心中也是暗暗惊悚，无法想象这和尚是如何被蛇咬成这副模样，诊了脉后，那郎中不住摇头叹气道：“大师恐怕是被很多毒蛇所咬，脉相极为紊乱，这蛇毒种类多的数不胜数，如今如此混杂，恐怕…恐怕不要说我这山野郎中，即便是扁鹊复生，也无能为力啊。”空悔神色却没有多大变化，道：“哎…意料之中，不碍的，不碍的。”
空悔只得以深厚内力镇压蛇毒，不断点**护心，但求拖得一天是一天，日夜兼程将婴儿带回了蜀郡枯叶寺，他给婴儿起名“蛇游”,意在让这孩子一生不要忘记在他身畔游走的群蛇守护哺养之恩，以“蛇”为姓，是要婴儿子嗣世世代代以蛇为祖。
不知道是灵蛇内丹的影响，还是蛇游生来异貌，随着他毛发逐渐长全，竟是一头草色绿发。小蛇游从小便在枯叶寺长大，而枯叶寺众僧知道蛇游身世后，竟然丝毫不感动于群蛇对这孩子的恩义，反而觉得物以类聚，群蛇如此照料这孩子，这孩子定然不是什么善类，长大后必会为祸人间。空悔见同门态度，只得自己照料着这个孩子，不敢有丝毫松懈，太早死去。生怕自己死后，这孩子再遭苦楚。于是镇压着蛇毒，常常去寻找各种解毒草药，破戒引用雄黄酒，解以续命。这一拖便是十六年，十六年间小蛇游在枯叶寺静看着春去秋来，他最喜欢得便是秋天遍地落叶，天色阴翳的景色。在寺里，除了师父空悔，没有人给过他半点好看脸色，就连些小沙弥也不愿同他玩耍，那些孩子听了自己师父的话，偶尔也会当面骂他蛇蝎心肠。小蛇游问起师父，蛇蝎心肠是什么意思，空悔先将那段前尘往事说与他听了，再说：“这蛇蝎心肠原是骂人的话，是说人心肠如毒蛇蝎子般歹毒。可是游儿你自己想想那些照料保护你的蛇，还觉得他们毒吗？其实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法设想的，以后为人处事，也万万不可因为人云亦云的成见遮蔽了双眼，要自己用心去辨认，你记得了吗？”小蛇游听了，沉默着想了半天，忽然道：“我就是蛇蝎心肠。”空悔一愕，接着见小蛇游眯起眼睛道：“善良得像蛇一样。”空悔放声笑了出来，从这句话来看，执着于成见的倒是自己了，是自己依然觉得蛇蝎心肠一定不是什么好话，而这孩子心地澄明，却一点即透。
因为灵蛇内丹的缘故，蛇游身上有很多蛇的特点，比如说他讨厌雄黄酒的味道。他心地纯真，却十分理解自然界的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因而许多别人看不开得仇恨痛苦之事让他知道了，他却觉得没有什么。倒是一些人放不下的虚名，让他觉得难以理解。而且自从知道了那段渊源，他就每天和山里的野蛇做了朋友。最是奇怪的，是在他得梦中，自己常常会见到一条蛇，仿佛那蛇便是自己，自由自在的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游来游去，醒来时，心情便大好，而梦中得那条蛇，竟然随着他的成长，逐渐长得粗壮起来。
空悔一只没有给蛇游教武功，因为担心自己性命不久，让蛇游半途而止，反而耽误了他，其次是自己的“千华剑法”过于凶残霸道，不欲蛇游长大了以此伤人。但是却给他传授了内功口诀，让他修习，固本培元，强壮体质。空悔觉得蛇游有此机缘，他日必会大有所为，一些内功根基总该有的。
蛇游事事听从师父教诲，勤练内功，修养心性。一晃间，离开雁荡山已经有十六年之久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