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灵蟒七噬与灵蟒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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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六年来,空悔的身体每况愈下,当初咬伤他的蛇虽然有的有毒有的无毒,可是他体内得毒素也有数十种之多,单凭内力、解毒草药和雄黄酒,再也镇压不住。眼看是活不成了,离死不远时,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想通的,恩师法灵遗言与佛经的冲突,逐渐明晰了起来:“悔与不悔,一念之间。悟与不悟,一线之间。尘缘俗世,未可尽抛。执着清净,徒添羁绊。”自己后悔与不后悔只是一念之间,这是当年就已经看清了的。悟与不悟,只差在一线,就像同门中人因为他执着尘缘为不悟,可是他却因这念念不忘的尘缘让他救下了蛇游性命,参透了世间因果,这便是所谓“一线之间”,这也证明了尘缘俗世未可尽抛,佛经中在抛却尘缘的观点中,却也有尘缘未了不宜出家的见解,并非是尘缘会阻碍佛法得修行,而是所谓尘缘乃是累世因缘,不了却尘缘,便是使命未尽,出家后不涉尘缘是为了不再种下新的因,给自己身上增加果得羁绊。而一般出家人常常过于执着于清净,背弃了应负的使命,这便是因为对于清净的痴,而生出的羁绊。
这一刻空悔终于大彻大悟,成了正果。“佛”本是梵语,意思是“觉悟者”,出家人追求的成佛,并非是平常理解的登往西方极乐世界,而是求得自身的觉悟、清醒,让自己的心不再有七情六欲纠缠不清的痛苦,以这样的心态,不论身处何方,是生是死,都已处于极乐世界了。
如今空悔唯一有可能牵挂的,便是蛇游,然而当空悔想通了因果报应之后,再也不会担心了,他相信蛇游自会有自己得因果羁绊,前世因,今世果,今生因,来生果,无所谓苦与不苦,乐与不乐,羁绊与不羁绊,清净与不清净,这一切,终有它该有的宿缘,终将尘归尘,土归土。
空悔临终将陪伴了自己一生的破虹剑传给了蛇游,最终毒发圆寂,而那时,蛇毒带来的痛苦已经不在让他困顿,反而有了一丝欣慰,人都是在物质满足之后才会有精神上的满足,而今空悔的肉身之苦也成为了内心之乐,这不能不说是极乐的境界。
蛇游却不像空悔那般处于极乐世界,他还是为师父的逝去而心痛不已,甚至他有些觉得,师父是因为自己而死,是自己害了师父,可这又不是他所为,而是师父自己的选择,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自责。正在蛇游一心想要为师父守灵送终的时候,枯叶寺的那群出家人却突然发难,闯入了蛇游房间,个个手持刀剑,赫然是要杀了这个孩子,为世间“除害”,也许在他们心里这真的是造福世人,也许他们只是想以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发泄在空门之中压抑多年的杀欲,毕竟,出家人不该以杀止杀。
蛇游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是他生来便有的观念,当场拿起破虹剑对着群僧。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手持着一把因饮血而泛红的宝剑,这样的场面给了这群所谓出家人更加坚定的信念,这孩子将来定会为祸不浅,绝对要立杀无赦!
僧人们一拥而上,蛇游虽有神兵利器,只有内力不会武功的他,却绝对不可能是这些多年习武的僧人对手,绝望关头,蛇游所处的时间却仿佛静止了下来,在这静止的时间里惟一还在动的,竟然是一直出现在蛇游梦里的那条蟒蛇,那蟒蛇的身体起初是如弓形的爬在地上,接着作出了七个不同的动作,首先是昂起头来吐了吐信子,接着伏下身来,有力的一甩尾巴,击打在旁边的石块上,将石块打得粉碎,然后咬着碎石,眼见颚骨不断用力,将碎石咬烂,其后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一头野狼,那蟒蛇灵巧得将野狼缠住,随着野狼得每一次呼吸和挣扎,蟒蛇都不断的在野狼用力的间隔收紧身躯,直到野狼死去,然后那蟒蛇张开巨口将野狼尸体吞了下去,迅速的消化掉,变回了本来模样,然后出现的,是一只不知从何而来得脚,踩在了蟒蛇身上,那蟒蛇闪电般的回头就是一口,准确地咬在了踩下的腿上令其退却。最后蟒蛇回归了弓形的身姿,作出了最后一个动作,它回过头来看着蛇游,那种令人心悸的凝视,让蛇游第一次对蛇感到了恐惧,惊回现实。也许这七个动作,任何人看了都不可能会立刻领悟出什么,可是蛇游与蛇性相通,一瞬间,七招威力绝伦的擒拿手法在他脑海中成型:“昂首吐信”、“尾鞭开山”、“獠牙穿凿”、“缠缚绝息”、“巨口吞象”、“回首扑噬”、“蛇凝镇敌”。蛇游立刻灵动的闪身躲避开了攻击,在这间隙中,缚好破虹剑背在背上。双手舞动起来,七招擒拿手法立刻施展开来,这七招在招意上,本都是致人死命的,蛇游却以怨报德般,不愿用这手法去杀害师父的同门,虽然,在他看到蟒蛇起舞前的那一刻,他恨不得杀尽眼前僧人求的自己的生存。这套擒拿手法蛇游并不使全,总是在眼看要夺人性命的一刻及时收手。“昂首吐信”的迅速伸缩,击在敌人眉心,让其眩晕,“缠缚绝息”那让人骨断筋折的巧妙关节技,他只是用来卸掉敌人兵刃,便将其推开,“尾鞭开山”的手法并不使足力道,只是随时击退身后敌人,在不慎遭到攻击时,就如条件反射般“回首扑噬”,对敌人还以颜色,原本“回首扑噬”的最狠最绝用法是在感受到攻击后,顺着痛感擒住敌人或者敌人兵刃,在顺藤摸瓜般缠向敌人脆弱的要害,痛下杀手。“獠牙穿凿”和“巨口吞象”两招易发难收,蛇游生怕失手伤了人,坚决不用,就凭这四招擒拿手冲出了屋子。身后的僧人却丝毫看不出蛇游对他们手下留情了,穷追不舍,誓杀蛇游方才罢休。蛇游被追的心烦,突然回身,用蛇一般可怕的目光扫视群僧,一股无可比拟的杀气,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这一眼,让群僧觉得仿佛前面就是一条足以毁灭一切的可怕巨蟒,再追下去,只有死路一条,绝无幸免。虽然心中不相信蛇游有如此实力,可是在他们眼前的,已经不是那个不到十七岁的孩子了,而是蛇,可怕得蛇,一条怒目盯着自己的巨蟒,自己只要稍有异动或者松懈就会扑过来,于是再也提不起半点杀意,心头余下的,只有恐惧,再无他物。
蛇游看到他们停下,自己也吃了一惊,但是却完全不敢在那里发愣,立刻转身跑掉,而枯叶寺众僧,却再也没有追下去,那条巨蟒走了,没有杀死自己,已是万幸,谁还敢再去追击,惹来杀身之祸。
蛇游逃到了野外,躺在草地上,开始回想刚才悟出的武功,其实这时候他才真正一一给招式起了名字,而这套擒拿手,就叫做“灵蟒七噬”。蛇游又看看破虹剑,这是师父的遗物,他实在不想弃置不用,冥思苦想起来,将“灵蟒七噬”招意入剑,创出剑法,可是七招之中,“巨口吞象”是用双臂寻找对方最容易攻破的地方包围,施加力量,并巧妙化解反抗之力,甚至可以强迫横练的护体功夫,实在无法入剑,前思后想,想起了蟒蛇弓形的身躯,杯弓蛇影,蛇影如弓,亦即是说蛇的身躯拥有很大的灵活度,可以模仿出很多物事,师父圆寂前说过“剑走灵巧,刀走刚烈”,灵巧的剑又何尝不是如蛇一般,无物不仿呢。于是想出一招“蛇影如弓”,招法是用虚剑挡住对方的攻势,感受对方的力道和走向,短暂的记在心里,同时用剑卸开对方攻势,再把记住的力道原样打回,这样便能以一招仿千招,以敌人所长反击敌人,偶尔使出更能收到奇袭之效。七招“灵蟒剑法”因而诞生,这两套武功中只有一招不伦不类,便是那可怕的一眼“蛇凝镇敌”,既不是剑法也不是擒拿,却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让对方战意自消。蛇游再往深处想,蛇的凝视固然恐怖,但要消弭对方的战意却不一定要用恐惧的方法,有时可能是柔和,有时可能是坚强,有时可能是正义,这“蛇凝镇敌”便是攻心之术,或者投其所好,或者攻其所弱,只要让敌人不再想打下去,便已足够。蛇游突然想到,若是对方不战而退的话,自己的生存自然得以保障,那时又何须去杀人来保护自己了,杀人,本来就是没有必要,自己也不想做的事情,那么以后对于敌人,能不杀,便不杀吧。

可是不管杀不杀敌人,肚子饿了总要吃东西,各种动物自然是有生命,五谷杂粮又何尝没有生命呢,那些东西若是没有生命,为何又会生长,为何又会枯死。同样是人活于世便要杀生,何苦非要执着于所食荤素呢,何况听说自己幼儿时期便是吃野兽的肉活下来的。蛇游之所以会想这些,其实是肚子饿了,于是去猎了只野兔,生火烤了吃掉,肚子填饱,他又装腔作势的学着师父的样子,对地上的骨头,颂起了往生咒,那副认真得模样很是可爱。
蛇游始终不大明白得是,自己毕竟只有不到十七岁,不论“灵蟒七噬”如何厉害,为何能够敌得过那寺中众僧,这些僧人姑且不论数量,就是单凭练武年头,内力上也该远胜自己。其实,他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当初修习内功时,虽然听师父说了他的进境很快,自己感觉却是循序渐进的,一切的一切,就是因为那颗灵蛇内丹强化了他的体质,让他的武功修习一日千里,十余年的修行,早已顶上武林中正常资质的人苦修三十年不止。加以他身子灵动,招法高超。寺中群僧能够安然无恙,完全是他手下留情之故。
蛇游一路打猎,一路浪荡,想到哪里便走到哪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倒是非常轻松快乐,虽然以往睡在屋里的感觉很好,可是现在这样露宿野外,对于带有蛇性的他,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一日清晨,他来到成都城,他终于见到了和尚以外的人,这时才知道原来世人的头发不都是绿色的,正确来说是他慢慢才发现,除了自己,人的头发都不是是绿色的。有的人头发是黑的,有的人头发是白的,有的人头发有黑有白,似乎是看起来越老的人,头发越趋向于白色,而眉毛的问题,除非是少数极老的人,基本都是黑的,象自己这样从头发到眉毛,只要是身上毛发都是绿色的人,绝对是人中怪种。事实上好在蛇游长得还算俊俏,他若再丑陋一点,恐怕走在街上,大家都会把他当作妖怪了。
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摊贩所卖的东西,蛇游不由得起了好奇心,尤其是那些各色食物,让他垂涎欲滴,这倒不奇怪,从小在寺庙长大,虽不是僧人,他也并不曾吃过斋菜以外的东西,师父的食物中唯一和其他和尚不同的,就只有那他连闻也不愿意去闻的雄黄酒了。好在当初空悔讲过自己年轻的事情给他,他知道在外面要拿商贩的东西是要花钱的,因此并没闯下些说来可笑的祸事。可是不论那各种各样的食物如何让他心痒痒,他都没办法,因为自己身无分文嘛。馋的急了,灵光一闪,他想出了解决的办法,飞也似的跑出了城,到了野地里,开始了和以往目的略有不同的狩猎活动。以前是吃了猎物,现在是拿猎物去换东西吃。这次他猎到的又是兔子,两只很可爱的白兔。拿到城里,他去换自己看上的第一样东西——冰糖葫芦。
对着小贩,蛇游像对师父般毕恭毕敬,很有礼貌的道:“您好,我想用这两只兔子换两串这个东西好不好?”那小贩看着这年轻人的样子甚是诚恳,便也没有对这奇怪的举动感到不耐烦,虽然两只兔子换两串糖葫芦对小贩来说是十分划算的…应该说是类似于天上掉馅饼的,可是这活蹦乱跳的兔子却不好安置,若是两只手都拿了兔子,又该怎么去拿那一大杆的糖葫芦,小贩便耐心道:“你要换倒不是不成,可是那样你亏得太大了,而且我也不好拿这两只兔子,他们活蹦乱跳的,不抓着怎么行,我看你不如把这兔子卖掉,再来买我的糖葫芦。”蛇游并没卖过东西,觉得很麻烦,当下道:“那把这兔子杀了,它们不就不会乱蹦了,反正是要吃的。”小贩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奇怪,心里想着:“这个绿毛小子…有这么可爱的兔子…居然要…吃掉……”蛇游见小贩神色有异,以为对方犯难,又补充道:“这兔子可好吃了…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你的那个什么…糖葫芦好吃。”小贩见他越错越离谱,赶忙道:“不不不,像这白兔长得可爱,很多有钱人家的小姐都是极喜欢养做宠物的,你卖给她们,那些人也有钱,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蛇游听了,问道:“那应该怎么卖呢?”这小贩已经开始对蛇游的无知见怪不怪了,索性教了他如何叫卖东西,如何夸口,还帮他编好了说辞,给他指好了卖东西的好地段,目送蛇游离开。看着蛇游背影,小贩一阵纳闷:“我今天怎么这么热心了?”小贩给蛇游教的东西果然不错,蛇游的运气却好的有些可笑,他碰上了一个富人家姐妹俩,那两姐妹年龄都不大,却正在不知道为什么而较劲,两人都看上了兔子,本来是一人买一只就完事的事情,两姐妹却非要拼个输赢,不论如何都要将两只兔子全部买下,蛇游看两人争执不下,说道:“你们要是都想买两只,那我再去抓两只不就好了。”那两姐妹自然不允,两个人抬起价来,结果两只白兔,居然硬生生得抬到了十两一只的价格,最后天价成交。
蛇游兴冲冲的跑回小贩处买糖葫芦,问小贩糖葫芦多少钱一串,小贩说是两文钱,蛇游掏出一两银子,问够不够,小贩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一两银子,一千文钱,五百串糖葫芦,小贩虽然很想要,突然觉得坑了这个傻小子的钱恐怕要遭天谴,便又给他指了钱庄所在,叫他去兑换银两,突然又很不放心的问道:“小兄弟,你那兔子卖了多少钱?”蛇游道:“买兔子的两个女孩子互相抬价,最后她们说是二十两买的。”小贩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心都有了,非常后悔之前自己怎么没又用整杆的糖葫芦换了那两只兔子去卖,对蛇游已经是万般无奈的小贩说:“你去钱庄,只要兑换一两银子就足够了,要是二十两都换掉,光是这些钱,你拿起来也够费劲了。”蛇游高高兴兴的去了钱庄换了钱,回来的路上,他想了又想,走到小贩跟前时,他拿出的还是一两银子,说:“我买两串糖葫芦。”小贩讶异道:“怎么,钱庄没给你换钱么?”蛇游道:“不是,钱已经换好了,但是您教了我好多东西,还帮我赚了这么多钱,您给我两串糖葫芦便是,其他的,当是我感谢您好了。”小贩突然不再后悔于之前没有和蛇游交换兔子的事了,他觉得蛇游心地如此纯良,能赚来二十两银子,那是老天保佑了好人,想来他自从卖糖葫芦起,就没有做过如此大的买卖,更没被人尊称为“您”,刚刚自己的热心恐怕也是因为眼前这少年的纯良影响而产生的,可就是这点热心,立刻便得到了回报,一种莫名的感动冲上了心头,收下那一两银子后,他对蛇游说:“小兄弟,看来你也涉世不深,反正我就是卖上二十天糖葫芦也赚不了一两银子,今天我就索性不做生意了,带你在城里游览游览,再给你讲讲在外面讨口饭吃要注意的事情,也就不算白拿你银子了。”蛇游听了甚是高兴,当下答应道:“那就谢谢大哥了。”小贩直道:“这声大哥我可受不起,世上像你这样纯良的好人可不多了,帮你是应该得,我姓黄,你要是愿意,叫我声黄哥就成。”蛇游道:“那好,黄哥,我叫做蛇游,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黄哥念道:“佘游…好吧,佘老弟,我这便带你去把这成都城游上一游。还有你不用老是‘您’啊‘您’的,直接说‘你’就行,否则就是你佘老弟不觉得奇怪,别人也要觉得奇怪了。”说罢,这黄哥带着蛇游在城里游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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