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故国好风光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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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带锦水,粼粼地映着月光,风用手指拨弄着涟漪的琴弦。我支手托腮,长发轻滑地落在边。
自入了庆州,我日日不得安寝。只要一合眼,过去种种便悄然入梦。不睡,不愿睡,更不敢睡。
为以防万一,脸上的假面不再拿下,我轻抚脸颊漫不经心地向窗缝望去。钱侗志大才疏,为人粗莽;钱芙蓉乱贪,野心勃勃。这两人都不难对付,只有那个钱老贼现在还不露痕迹,想要拿下他怕不是那么容易。
恍然间,窗上闪过一道人影。
谁?我敛神坐起,推窗一瞧,白的茶娩立着一人。身形纤弱,别有一番韵味。
披上外衣我跳窗而出,迎着月光慢慢靠近,暗的影子于身后曳长。
他背着我双手撕扯着衣襟,发出哧哧的闷响。
这是在干什么?我虚眼再瞧,他吹着了火折子,从衣缝里抽出一个信封,慢慢点燃。火光映在封皮上,清晰了墨字。
“荣侯敬上。”我绷紧下颚。
身前这人秘一震,跌坐到地上:“大……”
我一脚踩灭星火,借着月启封细读。一字一句地看去,冷汗不浮起。上面详细述说了我誓夺四州,王上寸言不允的情况。若让钱老贼看到,那我假冒王上御笔许下的承诺就不攻自破了。字里行间无一杀字,却句句夺命。上梁抽梯,好阴毒的一计,
我握紧双拳,几乎揉烂了纸张。眼皮突突直跳,我静静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他。
“你。”我声音有些颤,还在心悸。
他抬起脸,露出精致的真颜:“大人。”
“你是七殿下的人?”我多愚蠢、多愚蠢啊,一直以为是谁送来的就是谁的眼线,哪里知道……
“是。”妖的眸子很平静。
我看着他手中的火折子,再问:“那你为何要烧这封信?”
他柔化了目,勾起唇角。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笑得极清澈,全不似他过分的相貌:“秋从小在畜生堆里打滚,身子早就脏了,慢慢的也就以为自己也是头畜生。直到遇上了大人,才知道我还可以做人。”他漾深了微笑,霎时光彩照人,“是人就有良心,秋不会害大人。”
我眉梢微动,适才的恼恨已消了大半:“你……”
“大人想问什么就请问吧,秋一定如实相告。”他双目盈盈,比月下浅溪还要清妙。
“细细告诉我你的来历。”我有些怕,不想身边的人再有所隐瞒。
他柔顺地颔首,直直坐着:“自记事起我就在伎馆生活,据说我亲爹好赌,我是以三两银价被卖的,也因此我被唤为三两。”他的眼睫浓黑密长,宛如描画出来的一般,“八岁那年我就被人开菊,买我初的人姓谢。后来他把我赎了出去,带回了门里。”
我秘瞪眼:“日尧门!”
“是。”他微讶看来,继续道,“两年后我同另外三名哥哥作为礼物被私了七殿下,成为了殿下的细作。”
“就是名动京师的四小倌?”记雕部同僚说过,夏秋冬四人归了左相,夏被秋少侯霸占,而秋和冬都给三殿下。连表兄弟都不相信,七殿下果然多疑。
“是。”他点了点头,“与我同进侯府的弥冬哥哥子极好,对我也很照顾,可为了掩人耳目只得在人前装作欺负我,故意争宠让侯爷对我没兴趣。他为保我锋芒毕露,不想却引来了杀身之。侯爷看出几分蹊跷,接着庶王的事弄死了哥哥。”他嗓音有些沙哑,“然后又将我私了大人府上。”
也就是说,三殿下是故意将水引到我府上,他好隔岸观火、借刀杀人。
“秋说完了。”他俯身叩首,再抬起时额间已有土。他从容地合上眼,面安详,“大人,动手吧。”
我一瞬不瞬地瞧着他静如弱水的颜,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伸长颈脖,细腻的肌理映着柔光。
我弯腰夺过他手中的火折子,吹亮火芯将残稿焚了个干净。灰烬轻扬,轻薄地覆在茶梅无暇的白瓣上,在里这种黑白相映并不显突兀。
这点瑕疵,何必计较,我微笑。
“大…人……”
“忘了吧。”挥袖扫尽身上的烟味,“只要你不出卖我,我就还当你是家人。以后被欺负被威胁都要告诉我,我来替你解决。”
“大人……”他眼中的月光霎时倾泻,“大人真是出人意表的仁慈。”
“起来吧。”我看着他身上的破衣,再道,“这件衣服也不能要了。”
“嗯。”他唇缘浅翘,盛着落腮的“月光”,
暗的再一次被熏亮,我背手立着,眼见最后一丝痕迹被火苗吞噬。
踢散了残灰,我转身走出茶梅林:“回去睡吧。”
走到溪水边,身后仍没有脚步。我回首一瞧,却见秋半跪在地上,身体如落叶般颤抖。
“秋?”我托起他的身子,“你怎麽了?”
鼻腔里涌出汩汩鲜红,他下意识的抹着,却越抹越多:“能做人,秋就…知足了……”
“闭嘴!”我点了他几处大**,托着他飞向宅院。
“阿律!”我一脚踢开房门。
屏榻上的阿律翻身滚下,语焉不详地开口:“嗯…天亮了?这么快……”
“点灯!”我将秋放在榻上,急吼道。
“啊?”
“快点灯!”
朦胧的灯影下,秋一脸惨白地躺着,攒紧的眉头挂不住满满的痛。他虽止住了血,可仍旧抽搐着。
“这是什么?”我瞪着他皮肤下游动的小包问道。
“不知道!”阿律满头大汗地按着几自残的秋,“别动!你给我忍着点!”
我取出秋的匕首,放在烛火上正反烧了烧。
“不懂可不要乱来!”阿律气急败坏地低吼。
那个小包蜷动着钻入衣袖,我秘撕开秋的中衣,只见它快速移动着,见势就要袭向他的左胸。我气沉丹田催动真气,硬是将那个怪东西逼退到他的左肩。
我握紧匕首,快速划开凸起出,而后匕尖挑出异物。圆乎乎的黑球弹到地上,突地露出齿须。这个怪物径直向前爬着,忽地撞上了桌角,齿须剧烈颤动,不一会实木桌腿就少了一块。
“是饕餮虫!”阿律放开渐渐软下的秋。
我抬起左脚,碾死了那个怪东西:“饕餮虫?”
“饕餮虫又称食心虫,以人的心肝喂养,待成虫后植入人身。母虫每月都会产子一次,若没有药物抑制,子虫会径直钻入心脏,中毒者将承受噬心之苦。”阿律长叹一口气,“好险,好险。”
“抑制?也就是杀不死子虫。”我偏头想着,“该死!”抓起匕首奔到边,我厉喝道,“按住他!”
“啊?”阿律正愣神,就只见秋又开始抽搐。
一个、两个……他细腻的肤下鼓起十几个小包,以往被抑制的子虫都苏醒了。我再起真气,烛火下只见银匕闪亮。
茶苑里风吹彻,今难眠。
…………
榻上的人还睡着,一想到丝被下他刀痕遍体的身子,我就抑制不住地愤恨。
“还有点烧。”阿律探手抚上他的额。
“有几个伤口还在化脓,我们带来的药还剩多少?”细细的狼毫沾了点墨,我在巴掌大的纸片上慢慢画着。
“仅剩三天的量。”阿律叹了口气,“亏好他违抗了七殿下的命令。”
“嗯。”闭上眼,我回忆着这几日走过的路。
“临行前九殿下叮嘱过我,秋若有异动必杀之。”
我睁开眼,狠狠瞪去。
“这个……”言律挠了挠头,“殿下看人向来是极准的,加上又关系到你,所以就……”
窗外飘进一瓣茶梅,轻轻地吻上秋失血的菱唇。我看着他平静的睡颜,轻声道:“以后他就是我弟弟,要想动他得先过我这关。”
不知是风还是怎的,秋如扇的睫微微颤动,那瓣白茶沿着光滑入他的颈脖。
“明白,明白,你护短的嘛。”阿律脱了鞋,盘坐在榻上,“我们得在他下次犯病前回去,之前你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不知道那种野蛮方法对他有没有损伤。”他够头看向窗外,“哪儿于纸鸢上画月亮的。”
月亮?我停笔望去。
“乌漆抹黑的纸上只有一弯弦月,这也太寒酸了吧。”阿律再叹,“没想到汾城人已经穷成这样。”
月同眠……也就是说劫银的事成了,眼角虽然有些抽,可心头然住欣喜。
我笔下轻快地将重金侯府画了个大概,又在空白处写下起事细则,想了想再加上三字:缺伤药。
最后将纸片搓成条盈封好。
“不出七日,大事必成。”我唇角浅扬。
“哎?”
“阿律啊,你不觉得这里的饭菜比牧伯府要丰盛许多么?”
“呿,再丰盛也是牢饭,有什?”
我漫不经心地挑眉:“好,当然好,这可是老贼给的信号。若换在此前,他定会将我杀之后快。而如今明王生死不明,军饷又不翼而飞,可谓是内外交困。除了我,他又能靠谁?”
“不管他能靠谁,你可千万不要靠那个钱芙蓉。”阿律神秘兮兮地说道,“先前你为了保命去那老人我没话说,可最近你和她走的太近了可不是好事。今日她邀你去放纸鸢,若她猴急起来将你矩压倒,你说该你怎么办?”
“那自然是换你来了。”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我?我!”阿律咬牙切齿地低吼,“我是卖艺不卖身!”
“哦,那就我烂了。”懒洋洋地趴下。
“你怎麽来?你说你怎麽来?”阿律气急败坏地揪着头发,“你有那本事么你!”
我无奈地摊了摊手:“没办法啊。”
“我来。”榻上传来弱弱的一声,秋掀开被子,露出缠满绷带的前胸,“反正这种事我也习惯了。”
“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阿律暴吼。
“谁年纪大谁去。”我抿了口茶,十四,十六,还有一个未知数。虽然某人不肯说,但年岁绝对是二十往上走。
阿律假面憋得通红,霎时眼抽、脸抽、嘴巴抽。
“还是我来吧。”
我瞥了一眼出声的秋:“要尊老敬贤。”
“哼哼。”阿律冷笑着靠近,“我老你贤,为者应身先士卒,所以谁大谁去。”
“对呀,大压死人。”我拍了拍脑门,邪笑道,“言律,本命你献身,违令者杀无赦!”瞧着哑口无言的阿律,我好心补充,“毕竟这种事吃亏的是人家,你一咬牙一闭眼,很快就过去了不是?”

阿律伸出十指,面有些狰狞。秋亿上,如瀑的长发伴着轻笑柔柔波动,胭脂红云在苍白的脸上淡淡晕开。我和阿律相视一笑,为他难得的鲜活而欣喜。
“使臣。”园外一声平唤打破了难得的欢悦,“我家侯爷命小人来迎使臣入园。”
“侯爷?”我敛神但问,“不是无双夫人么?”
“今个儿二月十三是文昌诞,我家侯爷为求小少爷敏慧,特地在园子里设了神坛供奉文昌菩萨。族里人几乎都到全了,我家也在席。侯爷想请使臣去观礼,不知使臣可愿赏脸?”
这话说的有礼有节,表面看去是钱乔致体恤我异乡孤苦,好心拉我去热闹热闹。实际上却是老贼在向我跌软,拉我同上贼船。
我应了声,进里屋换上袍,将象征贫的白玉带系在腰间。要忍住啊,可不能一时冲动杀了他。我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头的躁动,含笑走出。
“带我去吧。”秋站在门边穿的整整齐齐,的脸上并没有带假面,“这幅模样也好转移目标。”
“阿秋。”
我一出声,他定珠愣神。
“我丰云卿的弟弟可不是任人糟蹋的。”
“大人……”
“阿律,阿秋,你们且放心。如今在侯爷的眼中,本就是那尊文昌君啊。”
天上衅莫测,地上流水无形,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钱乔致,这一次我就教教你什么叫“求人不如求己”!
…………
“瞧瞧!瞧瞧!这孩子额有棱角,真是天生聪颖啊。”
“可不是,天宝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聒噪,一看就是个沉稳的孩子。”
礼成后钱家的眷围着挂了一身金银的小娃娃,叽叽喳喳地讨起好。
“哼,不就是个哑巴。”一个长脸夫人讥诮道。
钱天宝的亲娘,钱乔致如似玉的十七姨太当下就拉下了脸,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牧伯夫人心直口快,姨太太莫要多想啊。”
“就是,就是。”
“你们看呀,我们家天宝掌心的寿线都延到腕上了,以后定是个寿星公!”人们打着圆场。
“哦,抱来我瞧瞧。”牧伯夫人接过孩子,红的丹蔻自孩子的嘴角轻轻划过,“唇薄颚短,一看就是个命短的。”
十七姨太一把抢过孩子,俏脸冷凝:“侄媳说话也要看地方,做人可不能太嚣张啊。”
“婶娘也要听我一声劝。”牧伯夫人神态倨傲地睨向她,“做人可要识时务呐。”
“你!”十七姨太面惨白,纤细的身子不住轻颤。
“我们走!”牧伯夫人耀武扬威地离开,原先贺喜的夫人跟着走了大半。
我轻抚着腰间的玉佩再看向身侧,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男宾中。钱侗满面风,与众人推杯换盏,掩不住满脸得。
“来,老夫敬使臣一杯。”年过甲的钱乔致主动搭讪。
我掩住眼中的杀意,咬牙笑着,以致牙关渗出薄血,嘴里满是甜腥味。我举盏与之碰杯,滑喉而下的辛辣差点起我心头的那把火。忍字头上一把刀,一刀一刀将我割得鲜血淋漓。
“吃菜,吃菜。”老贼堆起笑纹,我恨不得一拳打碎他的颧骨。
“侯爷真是太客气了。”我嘴角扬得很高,只因浅浅的笑绝对掩不住脸上的真情。
“哎!”钱乔致突地一叹,缓缓将玉箸放下,“养不教,父之过。犬子钱侗怠慢了使臣,老朽实在有愧啊。”狡诈的老目放出精光,他瞥而来。
我面不改地哂笑道:“牧伯近来风得意,我丰云卿一芥微尘又哪里能入得了那双高眼……”
“使臣可不要妄自菲薄。”他假意安抚着,身子微微倾来,“眼见明珠蒙尘,老朽甚为痛心。”
“哦?”他身上的味几乎让我皱眉,我按下胸口翻动的酸水,拂袖为之斟酒,“就不知哪位英雄能慧眼识珠?”
钱乔致向身边仆从使了个眼,我身前的矮桌被拼到上位。
“叮。”他主动与我碰盏,“愿求明珠!”
“真不容易啊。”我沾酒润唇,半倚半靠在桌边:“进府逾十日,云卿总算盼到了侯爷的垂青。”老贼的戒心可真够强的,若不是明王迟迟没有消息,他又岂会这般求我?
“使臣这可误会老夫了,都是那竖子……”
我扬手止住老贼的辩驳,笑道:“过去种种休要再提,云卿只问侯爷一句话,侯爷可是真心?”
老贼面一凛,厉言道:“若有虚言,我钱乔致定死无全尸!”
我深深地看着他,心中反复回味着这句毒誓。半晌,我把玩着玉杯,轻轻开口:“这麽说即便明王还活着,侯爷也不会再犹疑了?”
他老眼微颤,旋即被假笑掩住:“那是自然!”
起事就在近日,一定要认贼心甘情愿地将脖子伸进绳索,千万不能让他留有后招。思定,我微晃玉杯,睨视荡漾的金醪:“云卿真为侯爷不值。”
酒盏停在他的唇边,钱乔致凝神看来。
“前幽人皆道侯爷乃世之奸佞,陷害忠良只为私,弑君卖国仅为荣华。”我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愈暗的老脸,继续道,“四州子民还道,侯爷乃暴君纣主,课捐重税但为己富,苛民日厉玩乐不止。”
眼见老贼已到爆发的边缘,我语调忽地一转,叹了又叹:“天可怜见,侯爷背了多大的黑锅,背了多久的黑锅啊。”
他脸微缓,眼中竟是迷惑。
“乾城一战让韩将军坠崖殉国的是何人?与荆合谋毁约,逼幽悯王引颈自戮的是何人?不派兵护卫四州,反而白白鲸吞四州钱粮的是何人?”我再近一步,沉声道,“逆谋犯上,让侯爷赌上身家命却又惶惶不可终日的又是何人?”
钱乔致秘瞪眼,似已恍然。
“逮了只替罪羔羊,又平白捡了个大便宜。这样的好事,谁不想要?”我转眸看向他,“所以侯爷啊,您是臭了自己了别人,穷了四州富了他地。冤啊,冤的很呐。”
老贼略有所思地放下酒杯,垂眸想着。
“雍国掠得前幽一十六州,表面上明王独占十二州,而实际他已悉数拥有。侯爷仅存的四州在陈绍眼中不过是产奶的母牛,待饥荒缺粮时便可烹之。如今侯爷康健,他尚且如此。而侯爷将独子托之,这无疑是羊入虎口,送上门让人吃干净。”我含了口酒,微微摇头。
他紧握双拳,老目微虚。
苦一下,再给颗糖吃,这是忽悠人的道理。我语含真诚,再接再厉:“明王胆敢骑在侯爷头上作威作福,他狠的不外是个兵字,而侯爷缺的也正是这个兵字。密信侯爷应该看过了,吾王愿将降青的刘家军尽数归还,那些人可是侯爷的亲兵。”
“当真?”他拔高了语调,眼中竟是兴奋之意。
“王上御笔岂可有假?”我面露恐慌,“就算借云卿一万个胆子,云卿也不敢假传王意啊。”
“好,好。”他笑得满脸褶子皮,“好好好,臣遥谢王上隆恩。”
“侯爷莫急,这一切还得等云卿回国报信,可……”我按下他拱起的双手,转眸看向座下意气风发的钱侗,“云卿有没有命离开庆州,这还是个未知数。”
老贼冷眼瞧去,稀疏的胡须微颤:“使臣放心,钱家的家事老夫自有打算,子微不足惧。”
“侯爷真是老当益壮啊。”我仰首将醪干尽,嘴角浮出冷笑。
我救着,等着你自毁左膀右臂!
“爹爹。”嗲嗲一声恶心的我差点喷酒,钱芙蓉穿着桃衫,酥胸半遮半掩,“今日可是儿先邀使臣的,没曾想却被爹爹抢了去。不依,儿不依。”
“哦?”钱乔致看看我再瞧瞧她,拈须笑道,“使臣就别陪我这个糟老头子了,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多谢爹爹。”她向我抛了个媚眼,娇声问道,“使臣可否赏脸,与身同放纸鸢?”
我眼眉弯弯,满是明媚的笑:“求之不得。”
风绿柳等闲过,乱深处现飞莺。
一树梨一树白,一瓣馨飘落在唇上。我凝神望着那只月同眠的纸鸢,伸舌将瓣含进,漫不经心地嚼。
“云卿……”
同样的两个字被这人一唤,让人颇不舒服。我藏起心头的不悦,偏首正对钱芙蓉迷恋的目光。
“嗯?”宽袍微浮,我溢出浅笑。
“这个纸鸢你可喜欢?”她捧着一只鸳形风筝,媚眼看来。
“夫人可有笔墨?”我接过纸鸢,正反打量着。
“来人啊,奉墨!”
趁着她主仆走神的刹那,我将那卷蜡包的纸条填进鸢尾的风哨。
“云卿。”钱芙蓉拢着衣袖,翘起兰指,颇具风情地研起墨来。
我轻挑眉,挥毫写下半尺见方的两个大字。
“同……眠?”她拖长尾音,偏首看来。
“鸳鸯同眠,芙蓉。”我拿起风筝测了测风向,垂眸笑着,“你说事成之后,你我之间有没有可能呢?”
“云卿。”左臂收到软绵绵的碰触,她柔顺靠来,眼中满是意,“要喜欢上你,真是太容易了。”
容易就好,我迎着光洒笑。
纸鸢半起在空中,气喘吁吁的侍红着脸将线盘交到了我手里。紫袍迎风吹起,我假作不甚,只见线盘飞速滚动,那只纸鸢御风直上干云霄。
“竟是只哑鸢!”钱芙蓉恼道。
风哨没有响,正如我所料。
“哎,和别人家的缠起来了!”侍们指着天上两只相互环绕的风筝,大叫。
“哪家的黑风筝,真晦气!”钱芙蓉冷哼一声,将牵引的蜡线剪断。
风乘万里一线牵,慵醉柳与谁眠。
即便你钱府暗卫森严,我也能得偿所愿。
“云卿。”钱芙蓉阴冷着双眼,看向梨中。
和暖光下,满树白如雪似玉,将十七姨太的装衬得越发猩红,的极近血,刺眼非常。
钱芙蓉毒辣的目光浸透在那个安静的宝贝身上,她掀了掀微厚的唇:“你且放心,没几天这四州就将成为我无双夫人的妆奁。”
她曲起五指,只听啪地一声,枝头零落千瓣雪……
…………
“呃……”我俯身干呕着,痰盂中的酸水带着血。
“吃了顿饭,一直吐到现在。”阿律递来一杯温水,“都两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妊了呢。”
我眼中含着泪,忿忿瞪去。
“不要乱说。”秋竟学会了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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