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封遗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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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大姐头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还好吧?还不舒服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也许在她们眼中看来尚有着十二分的坚强。满场的村民和我们都愣在了那里,这个时候,陈嘉俊走到了尸体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没有任何表情地,将福婶揽到了自己的怀中。
“她……是个好人,”他兀自念叨着,“可怜好人总不长命啊……”
而此刻的月明瑶,又做了她一贯喜欢做的事情——娇喘一声,倒在了大姐头和文清的怀里……
尸体很快被放下来了。那跟吊着福婶的绳子上,从上至下缠满了零星的头发。想必是挣扎之后留下的痕迹。林看着那段绳子,陷入了沉思。
“小鬼你发现什么了?”
“没有……只不过感觉有些不对似的……但我说不上来。”
“你们看!”就在大姐头正要搭话的时候,在一旁整理尸体的陈嘉俊,从福婶的衣兜里拿出了一张字纸,“这是什么!”
林接过来看了看:“应该是遗书吧。”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这样的几行文字——
给我最爱的儿子。妈的仇已经报了。常命杀了老爷,他该死。妈杀了他,就算是讨回了一笔早就该清算的血债。如今,妈要到天上去给老爷太太报喜了。今后你一个人生活,不要因为妈杀了人而背负上包袱,忘掉妈和这一切,好好地、幸福地生活吧……
看来,福婶是承认了。我拿起了这张遗书,仔细地端详着。而旁边的林依然盯着那段绳子发呆。大姐头等人看着我们,一时间也没有乱插话。
福婶倒是真有一个儿子在外地打工,这是全岛居民都知道的。可遗书上的最后一句话显然有些奇怪。她承认了常命是自己干掉的,可总没必要给儿子交代清楚吧……还是说,临死前放心不下自己的骨肉呢?
遗书的字迹工整,显然已经经过了认真地考虑和书写。用的还是墨水,每个字的起笔落笔,从右至左越来越干涩……这个常命家中的“月灵”留言笔迹相同,看来——
等等……常命桌上的“月灵”二字的笔迹,分明是从左至右越来越干涩,那是一个人正常写字的书写顺序啊!
而福婶是左撇子。地地道道的左撇子,且不论左撇子是否都有这个特点,但从遗书和常命家中留言来看,两者至少有一个不是她本人所写!
“糟了!”我大喊了一声,将周围的每个人都吓了一哆嗦,“村公所那边!”
“怎么了?”大姐头急切切地将我扯住,“我们还是别去那里招惹那个老头子了。这时候恐怕他不愿意看到记者哦……”
“走!必须去看看!”我抬脚便冲出了大门,“事情以后再向你们解释吧!”
“哎,兄弟,哎!”大姐头的声音在背后越来越模糊,“抽疯啦?哎……”
“月灵”二字和遗书并不都是福婶所写。而且在这之前,有关另一个死者——月得贵的情况存在着异常,直到如今我也想明白了:福婶杀常命也就罢了。可月得贵那个混蛋是出了名的有钱人,不会蠢到自己去抄刀杀人。那么福婶怎么可能知道他,同时还留下了“月灵”两字的线索呢?况且她自己也死了,临死前既然敢承认常命是自己杀的,口口声声为了报仇,难道就不敢认下月得贵的账么?再就是村长的儿子,十几年前还是个撒尿和泥的小屁孩,又能兴什么风作什么浪?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或者他们的死本就不在计划当中,而是一个变数,一个临时起意或被某种原因拖累而发生的变数!
这就是我当初觉得不对劲的原因,这是没有深入地想下去罢了。简而言之,常命也许是福婶杀掉的没错,但望月崖的整个事件中,应该是有一个潜伏在暗处的人,利用福婶的行为在兴风作浪。为的就是敲山震虎,引起恐怖。如此一来,村公所的骚动很可能也在这策划当中。那个族长老头子一旦处理不好,可就是翻天的大乱子,老白那边没有上岛,出现这种乱子的话,“月灵”之谜很可能就要永沉海底了……

于是,我一边想着,一边赶到了村公所。那是一幢二层小楼,并没有什么独到的地方。门口聚集着五十来个村民,眼睛里似乎要喷出——噢,也许什么也喷不出来了——呆呆地盯着村公所大门,每个人的牙齿都在咯咯地磨着。村长和几个随从与人群对峙着,正如即将崩溃的大堤,一滴水,一缕波纹,鬼知道会引出多大的溃却。
我们也被这肃杀的气氛压得无声。
“村长,你要给我们一个解释!”不知道是谁大喝一声,人群像得到命令一样一哄而上,可这时却传来了族长老家伙的声音:“你们要造反不成!——”那声音竟像红灯一样,瞬间便刹住了危急的形势。
“……村长……”那老家伙像没听见村长说话一般,一步一步继续踱着,来到他面前一拍他的肩膀:“——令郎的事情,节哀顺便。”
“老族长……”对方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看着就要感激涕零了。
老家伙摇头一笑:“越到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私事先放在一边吧,你退后。”
“这里太危险了,您……”
“我这老骨头还没见过这阵势呢,”老家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颇有些凛然的意味,“来来也好。”
我奇怪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下面的人们竟然没有再吭一声,老家伙在这里一站,竟像泰山一样将即将爆发的洪水齐齐的压了下去。
“你们,好,行啊——”老家伙将手杖重重一跺,让下面的人不禁一怔,后退了几步,“是不是想把我这老骨头一块作了啊?你们这帮兔崽子!”……照常理说,对待愤怒最好的办法是轻声安抚。这老家伙竟然以努制怒,让村民们转眼间变得像老鼠遇到猫一样,这君临天下的气势,倒让人不得不佩服了。老家伙在岛上的尊威,似乎高得不可想象。
“……老族长,”窒息了很久,有人才怯怯地冒出一句话,可又好像说完就后悔了:“我们,不是月姓一族的啦……”
“嗯……说得好。我老头子确实管不了你们。”老家伙说罢径自笑了起来。
“不、不是……可是已经有四个人死了,还有族外的人呢!‘月灵’两个字为什么重现……十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您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们一个答复!”
“答复?好,我和村长会给你们答复,警方也会马上赶过来,在这期间,如果有谁听风就是雨,把那无稽之谈到处宣扬唯恐天下不乱——就马上给我滚出岛去!”
“你——这是要堵人的嘴嘛。”有人显然不大服气。
又一声清脆的手杖声:“是!又怎么样!我这把老骨头为这岛子操劳了六十几年,谁要是让这岛子没安生日子过,我就是把老命搭上也要奉陪到底!”……
“哇,好有气势啊,佩服佩服,五体投地。”大姐头不觉地伸伸舌头。
这老家伙也算英雄一个了,从他处理望月崖事件的第一次见面开始到现在,我不得不为他的那种君王气势书上一个重重的惊叹号。话又说回眼前,虽然有人顺从地离开,却不断地有人补充上来,没完没了的样子。而那老家伙就像擎天一柱般立在那里,傲然不动。我们觉得还是先闪为好,便悄悄地回到了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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