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摇摇头，朝着我晃动着手指：“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永远不会明白风雨的含义——我剥夺了族长的权利，正是在帮他。”
“帮他？”我真的不理解，如果将一个全心热爱自己家园的人从“精神”上隔离出家园，弄得晚节不保——这样也是在帮他的话。
而他却点头：“林，有些时候，好或者是坏的界限是最模糊的。在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的功过由别人鉴定，另一种的功过由历史裁决——如果说践踏九百九十九个人，是为了让另外一千个人得到幸福的话，前一种人是不会作的，而后一种人却会义无反顾。百年之后，前一种人湮灭在历史里，后一种人则是英雄……”
“……”
“这是老爸教我的——你们眼中的‘商圣’、‘侠王’，就是这样成功的。只不过，牺牲的人越少，成绩便会越大而已。”
“……对不起，”听了这番话，我的愤怒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想我终究还是没办法反抗他吧，“我为我所说的话道歉……”
“不需要——林，昨天晚上我和大姐头聊天的时候，她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做要而去做小市民……”
“为什么？”
他的回答令我感到一丝悲哀与苦涩：“因为我觉得太累了。我一直在想，如果牺牲的人比幸福的人多——哪怕一人的话，那么我该怎么办？想起来就让人哭笑不得……”
“阿政……”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摆摆手：“给你讲一个我以前的故事吧——我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喜欢上了一套限量发售的模型，可是等我去买的时候却已经卖完了。我又不能去抢别人的——毕竟小孩子嘛，便只好去找老爸。没想到他非但不帮忙，反倒骂了我一顿，还毁掉了所有他见到的那套玩具。你也知道，大人们用钱可狠毒多了……”
“这是为什么？”
“老爸告诉我，想要索取的话就必须掌握，否则那种索要便只能是弱者的呻吟——而聪明人永远是善于把握局势的。”
这句话，似乎也代表着他的命运：“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用暗箱炒了那模型公司的股票，连拉了三个涨停板，收购了它，包下了整条生产线，重新铸造了一件给我——于是呢，我八岁便学会了经商。可你知道那模型公司是谁的吗？”
该不会是……
“看来你也猜出来了——没错，我老爸的。有人敢在宇文存勋的手头下算计，结果这个举动让我一下子出了名——可惜当时我抱着梦寐以求的模型早就美得不知道北了……哈哈……”
他径自笑着，可是我却像是有什么哽住了一样，不可能与他“感同身受”了。
“我给文清和大姐头讲过，从那以后，我便知道了只有控制才能得到——有时候才可以保护你想珍惜的东西。如果不想别人争，不想别人伤害，就要学会掌握他们。而这‘控制’的过程就是牺牲的过程，让人觉得背负着沉重的罪孽……就好像现在，如果我不是宇文遥政，那我对月灵岛又会有什么帮助呢？”
是吗，但我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
“……可是，有一个人却告诉我：‘凡事不要太尽，给每一个人发挥的空间’……如果她在的话，或许可以用所谓的‘王道’与爱熔化周围的人；但是我，只会用剑和智慧。”
“那个‘她’是谁？”
他的脸上霎那间有了一些光彩：“一个我最想珍惜、却注定不能拥有的人……”
是吗……看来，我已经没有再责怪他的理由了，而心里所剩的便只有佩服。在他的身体里，或许澎湃着大海般的宏图和威慑。就像李林，虽然背叛了天国与王道，但他毕竟还是神的一员，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主宰众生。族长的失败在他从容的笑骂与搞怪中早已注定，如果前者是管理百人的长老，那么他完全可以作个掌握千军的统帅。
纵然如他所说，从始至终“孔方兄居功至伟”，但他的一举一动却不是金钱作了后盾便可以自然而然拥有的。也许——
不同环境的可以塑造不同的人格，而不同的使命也能够创造不同的命运。
“林——”他继续说道，“我在猜想，老天在月灵岛的这张卷子上大概只出了三道选择题：凶手与陈家，你与文清，还有我自己。恐怕我也要力不从心了——搞不好还要丢人呢……”
我们对视着，至此无语。
月灵岛的经历至此便升华到了一个我们都难以驾驭的角度。他的表述或许更应该是这样的：上天从不同的侧面给了我们不同的难题。月灵岛上“善良”与“贪婪”的角逐，我与文清“等待”与“被等”的得失，至于他，或许就是“执著”与“随缘”的转变。真的要是写成一部小说的话，这大概也就可以概括成它的中心了吧……月灵如棋，对弈的一方是他，另一方是“命运”，筹码是岛民的幸福，而旁观者正是我们。
作为一个“观棋者”，还是学会去做君子吧……
可是在我心里依然有两个问题，作为他的“合作者”，我实在有必要知道。
“怎么，你大概还应该有两个问题吧？”他像是在启发着我。而对于他的这种“能力”，我也只当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早就已经心悦诚服地接受了。
“是的。”
他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第一，是关于月灵岛事件的：对于深谙用人之道的族长来说，如此轻而易举的犯下你所说的致命错误，好像有些不尽常理——要知道，他可以不借助调查便了解到陈家的冤情，那么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什么别的事情……”
“你是说？”
“我的意思是，让岛上陷入混乱是不是族长故意这么做的？”
他向我竖起了大拇指：“问得好！林，聪明的男人和平和的女人都是那么的讨人喜欢。你不去作侦探真是可惜了——事实上，我也觉得老头子在这件事上傻得有些离谱。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
“就是他为了保护某种东西，而甘愿牺牲整个月灵岛的和平。”
“嗯，林——我觉得，整个事情的重点就集中于：望月崖的空中悬火，族长的犯傻原因，还有就是一个人——”
“谁？”要知道，一生中遇到如此的经历，想要提不起精神都难。
可是他却笑而不答：“这样吧——再过一会，等老白一回来，我们马上便可以揭开一样谜题了。所以，你先不要着急……”
我没办法，便提出了第二个问题：“这些事情，你为什么要同我说呢？你也应该明白，我甚至还对你的做法有些……反感。”
“那是因为——”他顿了顿，却掩饰不住那份颇有些邪气的笑容：“你简直就是我的另一面——你该得的不去争取，而我不该得到的却都到手了。所以，对你说这些就算是——”
“什么？”
“王八看绿豆，行了吧——非逼得我讲粗话！”
王八看……佩服佩服，他也算得上是“雅俗共赏”的个中高手了——估计平时一定是个“砍人炒股两不误，骂阵谈判双料红”的传奇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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