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却喝了口水后，不紧不慢地开口。
“那是在为人民做贡献！死了他一个，救活了多少人你们想过吗？”
原本抱不平的那些人，热情全被这一句话浇灭了。
“啊！”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叫声，打断了尚沉浸在故事中的人们。
众人抬头，却见刚才还在喝水的老头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死不瞑目，喉头插着一根筷子，鲜血顺着那根筷子一直汩汩地往外流，凄惨不堪。
尖叫声立刻就响了起来，刚才还在听书的人们混乱着互相冲撞，场面刹时乱了起来。
岂忧带着怒火的声音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却听得格外清晰。
“再敢胡说，我让你们死得比他还惨！”原本修长挺拔的身材此时却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戾气。
宝蓝的袍子再次被重重撩起，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外，只剩下惊慌中的众人躲在桌下瑟瑟发抖。
岂忧一路施展轻功，转眼便回到了王爷府。身旁的小厮还没将话说完，他就又如一阵风般冲进了马堋，对那小厮说，“告诉王爷，我出去几天。”
“又去哪里？”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岂忧身后想起，一下子阻止了岂忧的动作，“别再告诉我是去找茂林，我不是傻子！”
“爹。我有急事，确实是要出去一下。”不再看老王爷，岂忧调过头，自顾自弄着马鞍，准备蹬马离开。
“混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出去找谁吗？你以为我真的对你的行踪丝毫不了解吗？你未免太小看你爹了！”迅速将岂忧从马上拽下，转手甩了他一耳光。岂忧呆住了。
老王爷继续吼道，“那个女人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吗？虽然我不承认她是我女儿，但无论怎么说你们也有着血缘关系，你怎么敢背着我找她？你要什么样的女人，你爹不能给你找来，为什么你偏偏要选她？选你妹妹？选这个祸水？！”
“爹！他是你女儿啊！你怎么能说她是祸水？！”岂忧不感置信的瞪着老王爷。
“她就是祸水！她出生身上就有一个紫色的凤凰，当时司天监官员就告诉我，那是祸国的女人才会长的！我堂堂的一个王爷，怎么能容自己的女儿是一个祸水？”
“爹！那是妖言，妖言！你也信？就为了这个你将阡陌仍掉？不顾她死活？要不是她师傅拣到了她，她就被你害死了！”岂忧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父亲。
“害死？那是为民除害！她才是真正的祸害！只有杀了她，我们国家才能安宁！现在好了，那个女人已经被杀了！她是因为什么被杀的？难道你不知道吗？恩？”老王爷万分气愤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男人！是男人！说了她是祸水果真不假！我一点都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她从来不是我的女儿，你也休想再去找她！”
“你算什么爹？你算什么爹？！你真该瞧瞧你刚才那副嘴脸！我看够了！”岂忧奋力推开了想上前制止他上马的老王爷，奋身而上，策马旋风般离开了王爷府。
“你这个臭小子，敢出去就永远别回来！我不承认你这个儿子！”身后传来了老王爷气愤得发抖的吼声。
岂忧勒马停留了片刻，却还是在想了想后屏了一口气纵身离开。
“沉莲，你说什么？”岂忧颤抖着手抚着叶沉莲的肩头，不敢相信刚才从他嘴里说出的都是真的，这种事实叫他怎么接受？泪水已经在眼眶里转了许久，却是始终坚强得不肯落下，浸泡得那宝石般的黑眸酸涩难忍。
“我相信你一定不愿意再让我重复一遍的，我不认为你能承受得住第二次的打击。记得你第一次来我这儿，也是失望而归的。我不想你一直生活在痛苦里。她已经死了，节哀吧！”沉莲轻轻拿下岂忧紧扣在他肩头的手，坚定的握在自己手中。
“节哀？你叫我怎么节哀？怎么节哀？！”听了沉莲的话，岂忧却更加伤痛，一颗心仿佛被一点一点地切碎，随意的丢在盐水中，涨得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我有多么爱她你不会不知道。我第一次来找你，得到的消息竟然是她是我亲生妹妹，哼，真可笑，多么可笑。”岂忧踉跄的身体仿佛终于支撑不住眼泪的重量，扑簌着往下掉，没了尽头，满眼的哀戚，“那次我用了多久时间来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你知道吗？两年！是两年！两年之内我都在矛盾。”
沉莲的心也跟着岂忧揪着，无节奏地跳动，像是要随着岂忧漫溢而出的悲痛一起涌出。他何曾不了解他的感受，这么多年他一直关注着岂忧，关注着他的感情，岂忧用了两年时间去认清一个事实，难道他就不是吗？原以为可以忘记他的，没想到却又出了这事。他知道岂忧一定会来找他的，却也同时矛盾着，他们之间同样也是禁忌之恋，岂忧他还能接受吗？
“可就在阡陌已经开始注意到我的存在的时候，她竟然离开人世了，呵呵，这多么荒唐？荒唐！她已经要来和我住了，你知道吗？！”岂忧自己此刻也已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和沉莲陈述什么，还是只是和他自己，只顾着用拳头奋力得砸自己的头，毫不怜惜。
“岂忧！你在做什么？！你这样对待你自己，阡陌她就能活过来吗？”沉莲看到自虐的岂忧，紧张得立刻冲上去抱住他，岂忧他怎么能这样不珍惜自己，最让他伤心的事实，他还没有勇气告诉他，他就已经这样了，要真全部说出来，他甚至不敢想象岂忧会做出什么。只是这件事，岂忧有必要知道，就算再受伤也要说！
“阡陌，阡陌····”岂忧抱着沉莲，在他肩头小声呜咽，抽泣得声音虽不大，却声声刺进了沉莲的心中。
人虽然在自己怀中，心却在为别人哽咽不能言。看到这样的岂忧，纵使他又再多的理由说服自己放弃他，他也不舍得了。
有节奏的轻拍着岂忧的背，听着岂忧在他耳边诉说着他与阡陌的种种。此时的岂忧只是一个需要人爱的孩子，而不是那个飘逸潇洒的小王爷。
“岂忧，我知道你已经痛不欲生了，但我还有一个更让你难以接受的消息告诉你，依旧是关于阡陌的，你要坚持住。”沉莲稳住了因哭泣而颤抖不止的岂忧，防止他倒下。
岂忧恐惧得睁大了双眼，猛烈地摇着头，看着沉莲悲痛却坚定的眼神喃喃念道，“不要了，我不要了，不要了·····”
“岂忧！你必须听！”沉莲也不忍心再伤害这个自己深爱着的如暖玉般的男子了，但是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好，不然等他刚从阡陌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时，又听到这个消息，恐怕真的就再也无法坚强了。“一字一句听好了。”
沉莲望进那双让人无法自拔的眼中，即使悲痛到这种程度还是如此迷人，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声音说道，“阡陌生前曾经被人**。”
周身瞬间冰凉一片，世界忽然变成了血红。
纵使有沉莲稳着，岂忧还是无法控制地滑到了地上，痛苦的捂着胸口，眉头深锁，咬着唇，却在下一刻毫无预兆地喷出一口鲜血，沉莲纯白的衣摆瞬间绽放出数朵红莲，妖艳刺眼。
沉莲刚想上前扶住他，岂忧却已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了。
“阡陌，你武功被废，身体又受了重伤，怎么能急着下床呢？”金素展忙将想独自下床的阡陌摁下。
“武功被废？怎么说？”阡陌的动作因素展的话停顿了下来，半撑着看他。
“你····你不知道吗？”金素展有些奇怪，他一直以为阡陌是晓得的，所以才说了出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哼，没什么，废了就废了吧！反正也没什么。只是这帮畜生，若我出去了，一定会将他们所有人灭门，以洗我当日所受的耻辱。”阡陌清淡地说出了这番话，可是眼中燃烧的憎恨却是怎么都骗不了人的。
素展想安慰安慰阡陌，却无法将那些话说出口，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这么劝她。阡陌所经历的事情是他无法想象的，那该是什么样的痛，又是什么样的坚强支持她活了下来。灭门或许是应该的。
“对不起阡陌，你就在上面的山上，我却没能帮到你。”素展默默地低下了头，有些苦涩，他从来不敢去想象当时的情景，阡陌她曾哭吗？
“如果你能帮到我，那你还算是隐居吗？别在意，世间受过苦的人多了，我不是唯一的。只有苦难才能让人成长，何况我又不是残废了。”好象刚才的事不曾发生，微笑着对素展说话。
金素展实在是看不懂这个女孩子，当年见到她时，她还是一个普通的，有喜有怒的小姑娘，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不像现在。他开始好奇，为什么她可以微笑着谈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难，迷一样的人，或许就是在说她吧。只是再乐观，怕是也接受不了下面的事了吧，她猜中了，她或许真的是残废了，竟然一天之内让她接受两次打击。当初自己才救她回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只是昨天他才确定而已，自己都不愿意相信，何况是她呢。
“阡陌····”素展说不出来了，别过头去，不让眼中的哀伤流露出来。
阡陌的脸一下子就僵硬了，停了许久才硬逼着自己说出口，苦笑着问，“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吧！”
素展还是不敢回头，实在受不了屋中的气氛，站起身快速走向门外，不去看她。她现在需要的该是一场痛快的哭泣吧！
阡陌呆呆地看着素展走出的背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乐观？这是谁说的？乐观真的能改变什么吗？为什么她不论在什么时空，都始终是被伤害的那个呢？强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大滴大滴的打湿了衣襟，像盛开的雪莲，那么冰冷。
素展其实并没有走，背靠着门，听着屋里低声抽泣的女孩，按着自己的胸口，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岂忧，你吃点吧！我求你了！”沉莲坐在岂忧的床边，端着碗看着这自从醒过来就什么都不肯吃的人，他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呆望着帐顶，那儿绣着一只腾空飞舞的紫色凤凰，虽是紫色，却仍旧仿佛燃烧的火焰，要冲破世俗，再不回头。
沉莲什么好话都说尽了，虽说当初他告诉岂忧的时候，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了，但真的来临时，还是一样措手不及。这帐顶的凤凰怕是又让他想到了阡陌了吧！
“凤凰能够浴火重生，相信你的阡陌也是一样，去一个没有到处有人爱她的地方，争相庆祝她的到来，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一直没有反应的岂忧终于转过了头看着他，干涩的眼眶里泛出点点泪光，小声问出口，“真的吗·····”
沉莲痛苦地闭上眼，将他从床上抱到自己怀中，小声却肯定的说，“真的·····”
那泪光终于在这一声“真的”里化成了泪水，滋润了岂忧的眼，也滋润了沉莲龟裂已久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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