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会挽雕弓如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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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昌泰的骑兵冲锋踏乱了永宁军的阵脚,凌厉的攻势如同惊雷震耳,快速而有效的直插中路,目标是活捉小郡王!刀枪舞起不断砍杀。暴起血光片片。
永宁军奋起迎战,手里的短兵刃和骑兵的马刀长枪斗起来,只能搪架不能反手回击!“铮铮!”的刀刃交击声不绝,让人家斩瓜切菜似的砍倒了几十个。斩下的首级顺着狂奔的马蹄向后翻滚。
伤亡一大永宁兵也豁出去了,宰不着人就砍马!纷纷将着手中刀削向马腹。战马训练有素,一遇袭击立刻扬起前蹄,马身立起老高。骑兵们乘势轮起马刀就劈,暴然间一刀斜削过去便是拦腰斩断。内脏夹着血雨四处飞溅。也有几匹被砍伤的战马悲鸣倒地,没等断气马上的主人就先它们而去,滚鞍落马被乱军围上分尸于地。
饶是如此奋力相拼,永宁军也是有些人心惶惶,不复方才血战到底的高昂士气,恐慌的源头便是不远处老孟的二百马队。“踏踏踏!”踏地狂奔而来,二百多个大汉恶形恶状的挥舞着兵刃在马上大呼大叫!一路卷起的烟尘能有二丈来高。势如狂风,让人望而生畏。
高侯爷正在就近指挥骑兵冲锋,见了这路人马是又喜又惊。心喜老孟来援的及时,正好两下夹击,准叫朱驹束手就擒。惊诧这伙援兵不像是巡检差人,倒好似十足十的马贼兄弟伙。乱哄哄的杀过来也不整队,奔马一个赛一个的快,策马在前的便是老孟这山贼大寨主和凶悍的盐枭头子莫铁熊。
莫魁整个人都像溶在了奔马带起的急风里,吹得他鬓发四散,粗眉紧皱凝现出一股令人栗然的杀气。一路马嘶声中冲入了敌阵,青钢仗舞动如飞,无一人能挡他神力一击。下手专砸天灵盖,打得周遭敌兵颅骨四碎,溢白流红。纵马冲过之处一片混乱,尸身像是收庄稼一样往下倒。
有十余个兵卒自持勇力,从两侧舞刀冲上来阻拦,莫铁熊面带狞笑,钢仗一摆拦腰带肋,咔嚓!左边三人骨骼尽碎,打横飞了出去,一击杀敌气势未尽,猛然舞仗一式青龙大摆尾!周遭五六人全给裹了进去。砰碰!一阵乱响。全被这一式尽毙当场!兵刃给打得有数把折断,剩余竟全倒嵌在人身上。
领兵挡在马头前的一名“把总”见状面色如土,恐惧过度之下咬着牙双手握刀揉身冲了上去,势道劲急直刺莫铁熊的胸膛。莫魁躲都不躲,任由那刀锋破入甲胄,刚触到肌肤就刺不进去了,正是少林硬功铁背甲!
莫铁熊一声喝吼,钢仗高举由上而下带着股恶风“碰!”的打在了表情愣然的那名把总头上,人头被这一仗拍扁,劲力狂猛之处连胸腔都一并击得碎了。莫魁杀意盈胸,两眼发亮!借着这股凶狞之气,顺势踏马逼入敌阵深处,钢仗盘旋回舞,越杀越是兴奋!手下无一合之将,挨着他就死,兵刃碰上就飞。敌兵都躲着他走,无人敢惹这位凶煞。渐渐因为冲得太急而离了本队老远。他转鞍错蹬又往回杀!这一进一出功夫便已力毙二十余人,脸上溅满了血点,头发衣甲满是残红,坐骑的白马也染成了桃花色。
孟义山**乌云盖雪宝马四蹄起风,在永宁军的眼中快得好似一朵黑云飙过身际。闪亮如银的斩马刀横挥便是几人腰斩,一个力劈在满天血光中就一个敌兵分成了两片,奔马所到之处下起纷纷血雨。他身上有内伤,控制不住出手的劲道,被斩马刀所劈杀的尸体无一个完全,伤痕大小都不一。拦腰斩杀的和被砍入一半还不立即死去的倒霉鬼各占一半,也不知那个幸运。
孟检使与莫铁熊豪勇无敌的形象深印人心,手下二百余人尽受感染,狂挥着马刀悍不畏死的策马狂奔,劈杀呐喊!猛冲敌阵。踏碎一切的气势让永宁军相形见拙,难以抵御这二百骑暴风一样的攻击,后方军阵险些被冲溃。不得不将中军护卫小郡王的精兵遣往后列,力图抵挡住这波攻击稳住阵脚。
另一侧高侯爷的铁甲骑兵刀矛尽出,虽然没有老孟这伙人的张扬。但是骑兵阵式布得颇有法度,三骑前后列成品字,协同进退正和明军操典。一百人衔接连环便是一队适合突击的鱼鳞阵。高昌泰见到朱驹这边中军防御空虚,亲自带马提剑攻了过去,一百骑兵放弃缠斗跟着侯爷突击,整列队伍前端如同一把锻造好的刀刃,割入永宁军中不断深入,后列布成扇状掩杀着被先锋铁骑扰动的敌军。
高侯爷手中宝剑翻飞,接连刺倒了四五个永宁兵,略感两臂微酸,心里叹息岁月不饶人,闲适已久不比当年带兵的军侯。手中那宝剑确是寒光凝练,滴血都未沾。上面还刻着龙虎纹,本是太祖皇帝开国后重视边关,为表宠信赏赐辽东大将的佩剑,是种身份的象征。却被高侯爷拿来开锋斩人,十数年相随身侧剑下不少冤魂,带着股让人肌肤起栗的冰寒。
身周围了不少敌兵,威远侯擎起长剑连环刺出,来回使用一招仙人指路,寒光凝射中将马前对手一一刺毙,全是胸腹咽喉要害中剑,创口深阔如茶盏,剑击之下无一得活!可见出手之狠辣。
侯爷并不甚解武功,全凭百战得来的剑技,此时的场面对他来说还上不得台盘,略试锋芒而已。真正的期盼却是随着伊王一起反叛朝廷,统兵带将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
无论是他还是死去的马总兵,梦想都是带兵打仗,展示赫赫武功。景泰皇帝有了他哥哥朱祁镇被俘瓦剌的教训。对蒙人是不断退让。为了巩固皇权少生战事,冷落调迁了不少军中战将,这些人无时不想再上战场,高侯爷便是其中一位。打不了瓦剌人就去拿下朝廷,换个尚武的天子一展抱负!
伊王的野心埋藏了他的梦想,任何人也休想阻止。高昌泰绝不允许朱驹成事,扰乱王爷的惊天谋划。“拿下小郡王!”侯爷厚重的嗓音在四周回荡,带马直冲中军阵。他身后百余骑兵所剩还有七八十,跟在后面聚成一股激流冲杀过去,距离朱驹已不甚远。
小郡王眼里透着恐惧的看着平日视做父执,豪爽好赌的高侯爷凶若猛虎的奔他杀来。迎上去的永宁兵一个接一个的倒!那种压倒一切的攻势让他惊心胆战。立时便将炮轰王府那阵近乎狂妄的勇气吓得飞了,这战场杀戳过不过瘾他是再也不想感受,身周这喧闹血腥的一切都像是场恶梦。脸上的表情也随着战事的失利变得灰败沮丧起来。
好在那三名作战勇猛的前总兵府的校尉因为骑兵的逆袭而被迫收缩阵形,退到了朱驹的身侧。见他丧失斗志不禁都急了,其中一个李校尉说道:“郡王勿慌,兵力咱们有优势,我等聚集马匹,拼死一战!拖到南面军队战胜回援,这场仗便胜了!”口里这么说,其实他也没底。
小郡王早没了主意,连连点头不已。来时候三千健卒,此时战死五六百,被南门那伙出逃的家人和稀泥式的战斗拖住了近千。剩下千余众对上骑兵马队,看上去就让他心凉。
仗着战前永宁军也牵来了二十匹用作联络报信的马匹,张广李卫二名校尉领着十八个马上作战熟练的军卒,操起腰刀翻鞍上马。迎着高侯爷杀去。余下张东阁一人留下指挥全军,下令结阵,明军正统军队全训练过马步三才,此时号令部下结成适合步战防御的三才阵,准备迎战。
阵式还没变好,孟义山的马队就踏进来了,老孟遥望到高侯爷的骑兵奔朱驹的中军去了,有心争先显显能耐,吆喝着一众手下从另一侧杀了进去,他坐骑的乌云盖雪实在是宝马无双,敌兵的兵刃刚挥出去,那匹“老六”就已窜出去老远,斩马刀一路狂挥,砍得残肢乱飞,离着小郡王也越来越近,直到相距两百步外,才被朱驹的亲兵护卫拥起的人墙所阻拦。

老孟手里大刀翻覆挥砍,嘴里也不闲着,向着朱驹喊道:“没卵的小子,躲在后面装什么乌龟,爬出来和你爷爷比划比划!”哈哈大笑着又让他砍倒了四五个。
朱驹脸都气青了,对孟义山是恨入骨髓,没奈何他无拳无勇,不能亲自上去把老孟宰了,想求悟澈出手,又怕和尚离了他身边,战场一乱没了护身符,只得来个充耳不闻,闷声大发财。
孟义山见他不言语更是扯着嗓门骂阵,话里把永宁军全体糟蹋的猪狗不如。边砍边骂!小郡王能忍,别人可受不住了,任由他如此叫阵实在落己方士气,前去阻拦高侯爷的两名校尉里那张广脾气火爆,当即拨马奔着老孟冲了过来,身后四五骑紧紧相随。
“嘿嘿!”孟义山见状是喜出望外。一扯“老六”的缰绳,把马横了过来,挂上大刀摘下后背上的貊弓,手指一抹就从腰侧漆金走兽壶里摸出了五枝雕翎铁箭。搭上一箭拉弓如满月,嘣!箭矢破空“呜——呜”锐啸好似冤鬼夜哭,声势凶猛凄厉直飞一百余步外一马当先的校尉张广。
这活靶子刚听到刺耳厉啸,抬头一望便见雕翎箭飙射到身前,不待拨打“砰!”的一声,正中胸前八寸掩心镜,铜制的镜面震了个粉碎,箭尖直入体内六寸深才折断,彭然一声闷响整个人就从马上栽了下来。这一箭正中心坎,立时毙命。
老孟手都不抖又搭好了三枝箭,奔着后面的三骑一松弓弦,刷刷刷,啸声破空又是连中三元,马上的这三人没有掩心镜甲,被羽箭前心通后背生生贯穿,箭尖从衣外露了出来,活活钉死在马上。霎时间眼前一片寂静,双方都被他箭技所慑服。老孟哈哈一阵大笑,疤面上充满自得,举弓一舞,身后马队声势大振,气势狂涨何止一倍。
“检使大人神射!”众军齐受鼓舞,战意高昂的冲向敌人,老孟以言语挑拔永宁的军官出战,出神入化的箭技造成的效果让人惊骇,发出的箭矢都是绿林响箭,破空鬼啸即惑人心神又声势十足。瞬息之间连珠射死四人足以让敌方一军胆寒。
孟义山嘿然一笑,又把手里最后那枝箭掰下箭头搭上了弓弦,对着朱驹瞄了瞄,大笑着喊道:“朱驹!老子这一箭取你一只耳朵,说拿左边就不要右边!”
小郡王在远处闻声惊骇,瞥见他如此动作,顿觉脖颈发寒。心里被恐惧压得沉甸甸的,目光忧虑的看向身旁的少林和尚。只能靠悟澈护着他。
黑衣和尚面色凝重,望着远处咋咋呼呼的孟义山,心里沉闷的想“这孟检使来的如此之快,讲经首座恐怕凶多吉少!”他惦念着天王智无的安危,看都没看脸都吓白了的小郡王。
朱驹越害怕老孟越是觉得痛快,此处众目睽睽,不方便射杀小郡王,威慑的意味远超过要杀他的渴望。
老孟的山贼癖性发作,心说着射一箭吓吓这小子,手一松“飕!”箭枝化成一道流光,破风劲疾直飞朱驹。霎时弓铉回震迸发出的力量将身下的乌云盖雪也压得一声长嘶,甩蹄后退了一步,可见此箭之威。
羽箭过空速度之快别说朱驹来不及反应,以悟澈的身手也是穷极目力才捕捉到箭矢的飞行轨迹,和尚反应不可谓不快,跃起一步挡在郡王的身前,伸出右掌迎风一拍,按出一股风压略阻此箭来势,左手袍袖一挥卷向瞬息便至身前的铁箭。
“嗤!”伴随着裂锦的响声,光芒一黯,箭身被裹入墨黑色的僧袍袖底。直欲洞袖而出,悟澈微屈小指连弹,叮叮两下,终将这一箭击得力尽而坠,乖乖任他收拢在袖内。
和尚吃了点暗亏,指甲被震出道裂纹,顺着那里滴滴淌血。“好霸道的弓!”悟澈在惊服之后心里腾起一股怒火,眼神凌厉的瞪视了一眼孟义山,老孟冲他嘿嘿直笑,充满了戏耍的味道。
和尚示威似的一甩袍袖,把箭杆抛落地面。瞬时就傻了,地上那杆赫然便是无锋箭,只有箭杆没有箭头。力量再强也射不死人。
孟义山离的远,看不到悟澈气成卤猪肝样的脸色,有点不大满意这一箭没吓晕小郡王,横里冒出这个和尚。为之扼腕的骂道:“他妈的,多事的秃子!”一看莫魁早已率领手下冲在了他的前面,忙收起弓箭来举起斩马刀杀奔前阵。
莫铁熊骑着那匹血斑点点的白马,带着一伙马队横冲直撞,其中有不少是抢劫田锡时的盐枭骨干,也有叶家庄收纳的乌合之众。莫魁在前面开道,钢杖抡圆了狠砸!敌兵有如草芥一样被他打得离地纷飞。大吼着怒杖狂挥,舞到极处掌缘生热,青光霍霍,风声如雷,方圆两丈进内即被打飞,凶猛之状让人忘而生畏,敌兵纷纷走避,生恐撞上这个魔王丢了性命。
这个杀星刚刚掠过,被闪在后面的永宁兵不待喘口气,老孟的宝马飞掠而过,两膀一挥大刀斜挂砍翻数人,晃在空中挽了个刀花,一刀旋舞出去将周遭敌兵砍杀了七八个。一口银刀像是催命判官的生死薄,在乌云盖雪宝马所过之处不住勾销着人命。
孟检使的神射刚激励了士气,还亲身冲上前锋杀敌,莫魁又勇悍的不像话,把永宁军打得阵型险些溃散。巡检司众人来了劲了,叫喊着杀了上去!马上对步下展开一番激烈的搏杀,约有多半刻工夫,战场上留下了四十多具尸体,死者双方各半。
巡检司这边是兵刃马匹俱利,惟独人不行,老孟的人良莠不齐,有敢打敢杀的江湖好汉,也有少经战阵的新征差役。这次作战混在一起拉上战场,有的连控马都不甚熟练,想朝敌人挥刀,没冲到人家身前就因为用力过猛从马上摔了下来,永宁军打得眼睛都红了,围上去就给杀了。还有那速度跟不上马队落了单的,连人带马被一并放倒。敌军招呼他的最后一把兵刃从尸体上拔出来时至少能有二十余处创口,乱刀纵横不堪目睹。
老孟的一众手下见己方死伤加大也打疯了,没经过军伍训练不怕,孟检使的手下不缺亡命徒,马蹄声连在一起怒冲中军,敌人杀来也不躲,反手就是一马刀回攻,比谁命硬!
永宁军士兵们虽然训练有素,怎奈巡检司这伙人悍不惧死的猛攻,泼皮一样的攻势再加杀出来的胆量,战斗力比起大明正规军也不徨多让。反观小郡王这边的士兵动作明显僵迟无力,缺少斗志。
永宁军本来就渐生败象,让这伙乌合之众连续几拨不要命了的冲锋给打得再也保持不住现有阵形,整个军队虽然还没有垮,士兵们也受不了了,高度紧绷的内心和战事失利带来的焦虑内外交烹,逼出了一身汗,冬夜里让风一吹透体生寒,人都变得木了,耳里只听见风声和军令,身躯在下意识的驱使下对敌反击,战斗力明显下降,身心俱疲,
朱驹怎么喊“顶住!反攻!”都没用,永宁军实在顶不住了,全军被敌人逼着不住倒退,退两步不够十步,十步不够五十步。指挥步战的那校尉张东阁任是身经百战也无法督促众军力拼,只有想办法先撤离王府前这青石铺路的大街,没有长兵刃,在这一马平川的地方与骑兵对垒能赢都奇了。
也怪永宁军来时候行事低调,为防伊王查知,化妆改扮分批入城。单刀便于行事,大多携带此物。长枪之类可以及远的家伙实在太少,那四门体积庞大的将军炮还是事先贿赂好守门的兵卒,藏在马车里面运进来的。
朱驹早没了主意,由着张东阁率着一众亲兵拥簇着后退,身前身后布了四五面橹盾作为防卫,孟义山的箭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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