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谁家今夜扁舟子 何处相思如梦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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苕儿望着奉之,浅笑一声,说道:“奉之奉之,莫装糊涂,我问你是喜欢我多些,还是那人多些?”话语中已见醉意
奉之道:“自然是你。”
苕儿呵呵一笑,说道:“我看也不尽然吧。你那鬓边白发却是为谁而生。”
奉之不答,只看着她道:“你有些醉了。”
苕儿笑问:“我哪里醉了,你不说也由得你,你我心里都明白的。你邀我出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奉之强忍惊讶,摆摆手道:“我俩多日未见,何必说这么煞风景的话。我邀你出来自是想见你。”
苕儿也不说话,只将一双微醺妙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过了良久,才呼了口气,缓缓道:“你们这回来杭州,是为了我哥哥罢。”
青珣头也不回,只对崇熙说:“别理她。走吧。”崇熙尚在迟疑,生怕自己一时任性耽误青珣甚么大事。
却听了念说道:“云公子便这么讨厌我吗。那又为什么要来?既然来了,又为什么要去呢?”
青珣笑道:“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了念嘻嘻一笑,说道:“公子当真有趣,只是我不如嵇康傲慢,你也不似钟会刁钻哩。”青珣道:“姐姐笑起来,必定美若天仙。何必用那劳什子故弄玄虚呢?”了念对他称自己作姐姐丝毫不恼,反而欢喜道:“云公子若爱看,我摘下给云公子看便是,只是要等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言语羞涩温柔,直似打情骂俏。
崇熙听到两人谈笑甚欢,颇含暧昧,又听了念将她比作外人,看看青珣,眼泪又止不住流将下来。
青珣低头一看,心中登时一慌,对崇熙说道:“你别哭,我在讥讽她呢,你别管她怎么说,我不会理她的。”
了念笑道:“云公子当真年少风流。刚刚还赞姐姐美若天仙。现在翻过脸又对妹妹温容软言了。”语罢,一脸哀怨,又变深闺怨妇。青珣寒声道:“你莫要再说了。”
了念果然不再说话,转过头去,看向崇熙。崇熙连忙抹干泪水,吸吸鼻子,强自镇定,一脸不服输地回望着她。了念又道:“姑娘可是喜欢云公子?”崇熙大惊,绝料不到她第一句话便是这个,青珣正在身旁,你让她答是还是答非呢?一张俏脸憋得通红,正不知如何是好。
青珣眼见她咄咄逼人,连崇熙也不放过,脸上已闪出恼怒神色。这看在崇熙眼中,倒像是自己迟疑不决,惹他不快了。只好硬着头皮,细弱蚊吟:“是的。”青珣听到这里,心中大喜,心道:“这两个字可比我十年的记忆珍贵的多,看来今晚灵隐一行也算不枉了。”嘴早咧得瓢儿似的,甚么了念,甚么禅寺,他全看不见了,只看着崇熙呆呆傻笑。
崇熙脸若施朱,瞪了他一眼,见他模样,知道方才自己会错意了,直待找个地缝钻将进去,永远也不出来。眼看青珣一脸春风,羞恼又生,暗自传音道:“你……你别得意,我骗她的,她显然不怀好意,我这么做只叫她莫来缠你。”青珣清醒过来,传音回道:“我自然知道,只是听你这般说我真是……真是甚为欣喜,忍不住……忍不住。”语气真诚至极,满蕴谢意。
崇熙眼圈儿又红了,既感动他对自己情深款款,又有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恨。一时之间,理不清心中到底是感动多些,还是恼恨多些。是恼恨青珣多些,还是自己多些。芳心乱糟糟的一片,兀自痴了。
了念见他两人来来往往,面上并未有丝毫变化,娇声笑道:“云公子,有了妹妹,便不要姐姐了。”声音温婉,倒像一个知书达理的妻子责怪自己的丈夫移情小星。
青珣却是不答,忽然长笑一声,朗声说道:“滚出来罢。赵家狗!”
奉之连饮数杯,呵呵笑道:“苕儿说得哪里话。我们不都是看了你的面上才来的嘛。”
苕儿轻声道:“若真是这样,我便更加高兴,哎……无论如何,你究是来了,还能陪我出来说话,我已颇觉欢喜。实不该再……”说着,伸手从袖口中摸了一阵,掏出两半虎符交到奉之手中,郑重说道:“这是吴越百姓的身家性命,望你好自为之。”
奉之一呆,止不住摇头苦笑,看了苕儿半晌,终究还是将符片收了起,正容说道:“你放心。人在符在,符亡人亡。”
苕儿听罢,望着湖面怔怔不语,突地发出一串银铃般的轻笑,白了奉之一眼,佯怒道:“喂!这可是你邀我来这钱塘湖赏月。现在说甚么死啊活的,你也太不解风情了。”气呼呼的端起酒,仰头又是一杯,似是要浇下心中不住腾起的淡淡失落。
“云公子好高明也,这些人全是一等一的好手,藏匿功夫俱是一流,你却能轻易发现。倒教小女子万分佩服也。”
“不敢,我并未觉察,想当然耳!”
“不过云公子,有句话需要事先说明白也,这些人可不是我喊来的。”
“我知道。”
“啊!……云公子这么相信人家。倒教人家万分羞赧哩。”
“大可不必,依旧想当然耳!”
“云公子真聪明也。小女子已经对你很是崇拜哩。”
“…………”
赵普早不耐烦了,只是不敢拂了空空宗得意弟子的面子。心中腹诽道:“这小子不就长得俊美些嘛,怎么佛门弟子都对他如此这般。这却得怪我父母了,不把我生得好看点,致使我现在有家也不想回,反博得了个为主上奔走效劳的美名,咳,谁个稀罕呢。那些人天天面上赞我勤心尽力,肚皮怕是早笑开了花。”想到这里,恶狠狠地扫瞪了站在身旁的石守信、曹彬、高怀德等人一眼。
诸人见此,不由得心下嘀咕,纷纷想道:“这老处男看我干嘛,莫不是家里那位教他对女子失了兴趣,另辟蹊径了。不好!似我这等英雄魅力,实在是男女通杀。被这老家伙看上了,还不得遭殃,想我平时常常在心里,或对妻子取笑他。现在果然遭了报应。”赶忙低下头,不敢看他。赵普只道他们心虚,“哼”地一声,转过身去,对青珣叱道:

“青珣小子,今番你在劫难逃,哈,哈,哈,哈……束手……”
一言未毕,忽被一憨憨声截道:“该束手就擒的人是你这老滑头吧。”顷刻间,一个体型庞大之人从树上翻下,动作灵巧,好似一只胖猴。满嘴是油,一手握着鸡腿,另一只手掌已拢成拳头,正待奔上前去,将赵普捶成面团。
却听一声轻笑传来,“无厌,且慢,且慢。”又有四人同时从树上飞下,只听其中一人念道:“细风微雨月明夜,正是男儿作祟时。灵隐寺旁花窃语,飞来峰上有谁知。”
又一人续道:“我原尘世一凡仙,误落灵峰枕月眠。忽见落星惊坐起,依稀双影对花间。”
第三人接道:“老贼鼠辈太无聊,半夜三更作鬼号。织女牛郎相会处,何须蠢物作仙桥。”
最后一人喝道:“天河游子大罗臣,敢戮妖魔斗鬼神。今日暂凭三尺剑,杀光一切觑窥人。”
没错!看这四人做作神色,风骚派头,定是“庐陵四秀”无疑。赵普诸人愕然相望,但想到彦昇魂归两界,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普踏前一步,朗声道:“四位英雄原来就是传说中的‘庐陵四友’。”他见未平已然抽出宝剑,不由大恐,丢下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拔腿就跑,诸将纷纷跟上,唯恐走得迟了,只待日后寻回场子。
咳!当真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道那赵匡胤会演戏,这手下比他还要活宝三分。
不倚犹自怒道:“连我们‘庐陵四秀’的名号都会说错,当真罪大恶极。要不是他们跑得快,全把他们送去见阎王。”又转身对一脸无语表情的青珣说道:“没事吧,这些不开眼的王八蛋竟是搅了你跟刘姑娘的好事。我们正看得……正自警戒,哪会容他们猖狂。”
其余四人也七嘴八舌地询问一通。
青珣自然知道他们必是担心自己安危,是以一路跟来。细想林中所闻那声轻笑何其猥琐,必是恨秋无疑,而那“窸窸窣窣”的声响,该当是无厌忍不住肚饿,嚼起食物来。想到这里不禁啼笑皆非。心道:“若不是你们,我还遇不见崇熙呢。”
眼随意转,却见崇熙早已羞得双手捂面,正欲逃跑,硬是把她拉住不放,口中道:“莫走,我有话对你讲。”转身对四秀、无厌一抱拳,笑道:“我先走啦。”五人齐道:“速速滚蛋。”眼中却是满含笑意。
了念凝音成线,只传到青珣耳中,“小女子俗家名字,姓冯名黛璎。想来与云公子的名字有些相似哩。公子定要记得呀。”说罢,不理众人,飘然而去。
奉之又为两人斟满酒,凝视着苕儿说道:“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你是你,你哥是你哥。我来杭州确实是为了吴越兵马,可我如今在这钱塘湖上实在是为了与你相聚。我徐奉之堂堂七尺男儿,还真不屑于靠女子成事。”
苕儿瞪了他一眼,目光灼灼:“那我问你,倘若我不给你这兵符,你可要与我哥哥他们为难。”
奉之皱眉沉吟,过了半晌,见苕儿始终盯着他,眼圈都有些红了。只得答道:“总之我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苕儿默然点头,她本冰雪聪明,也知道这种事本就没什么“如果”,竟也不再逼问他,只喃喃语道:“我真是不知你们男子哪来的那许多雄心壮志。如我俩,既有武艺在身,足够自保。钱财什物也是不缺。云游天下,抑或觅地隐居都是可以。何必苦苦求得那么一个位置呢?”
奉之叹口气道:“如今世道甚乱,人处其间,大都是身不由己的。你长于宫廷,对外面不甚了解。就算是宫里,你要保住你的兄弟姐妹也是难上加难。我已历过一次悲剧,绝不容它再次发生。也只有抓住这个至尊之位,才可保住朋友亲人。苕儿你放心,有朝一日,我登基大宝,你定然母仪天下,并且三千后宫只你一人当之。若违此言,我徐奉之乃猪狗不如之辈。”
苕儿望着他,幽幽道:“你果然还是对那人念念不忘。”说着将目光移向远方。看到朦胧处也泊着一艘小船。隐约可辨,船上坐着一男一女,女子依偎在男子肩上,好像已睡得熟了。男子时而低头注视着女子,他脸上的温柔表情可以想见;时而举头望月,仿似寄兴云外天边。雾气如织,衬得两人犹处幻境,真如神仙眷侣一般。
苕儿欣羡不已,收回目光,看着犹自沉浸在往事中的奉之,不由想到:“几时也能与他这般,就算损寿十年,也是值了。”
四秀、无厌坐在湖边,望着双月相玩,两舟悬镜,俱是觉得心中一片安宁。莫语再也忍将不住,抱出瑶琴,轻轻撩拨,似是要为这幅山水图填些生气。恨秋凌空飞于湖面,随着天音,伴着月影,举袖起舞。那叮咚清响,那如水舞姿,那舟,那人,那湖,那月都似在轻问:“这种安谧时光究竟能到几时?”
北宋张先张子野一首《诉衷情》虽说遭遇不同,倒是颇合此章意境,小子录之,正是:
花前月下暂相逢。苦恨阻从容。何况酒醒梦断,花谢月朦胧。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此时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
宁谧过后,风雨欲来。奉之得到兵符之后将要如何调度,且听小子下回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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