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长城之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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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长英非要拉着长俊一起睡,长俊也就笑呵呵地答应了,反正他们俩小时候也经常挤一个床的,现在重温一下小候的感觉也不错。父亲母亲听了微嗔地说长英都这么大了,还粘着哥哥,随而又说,兄弟俩好些年不见是得好好叙叙了,况且长英明天一早就得回学校了。
长俊一听,惊讶地问:“明早就得走?”
长英点点头,无奈地说:“嗯,明天下午就要报到的。”
长俊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在他肩上用力拍了拍。
父亲母亲笑着叮嘱了他们一番,就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长俊坐在床上边脱衣服边说:“呵呵,我怎么觉得阿爹姆妈还把我们当小孩子一样看。”
“呵呵呵,我估计他们这一辈子都会把我们当小孩子看的。”长英笑着答道。这时他注意到长俊脱衣服时身上隐约露出道伤疤。他走上前去,把长俊衣服一撩,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长俊身上大大小小布着十来道疤痕,有些疤痕还狰狞地透着粉红的肉色,他惊叫:“哥,这是怎么回事?”
“嘘,轻点,别给阿爹姆妈听见了。”长俊忙轻轻掩住他的口。
“这是打仗负的伤吗?”长英又问。
“嗯。”长俊点点头,继而如数家珍般地指着一道道疤痕告诉长英这是哪个战斗中负的伤,那是哪个战役中留的纪念。长英听了,心痛地看着他的身体,手忍不住去摸摸这些疤痕。
他看见在右胸的肋骨下有一道疤特别长,忍不住反复地抚摸着。长俊见了,望着这道疤说:“它差点儿就让我回不来了。”
“伤得很严重吗?”长英问。
“当时是很危险,唉,这事说来话又长了。”长俊叹了口气,沉重地说。
“哥,跟我讲讲吧。”长英求道。
长俊顿了顿,思想陷入了回忆中,眼中允满了痛楚。
“那是一九三三年,我那时候已经是中央军第17军25师145团的一个连长了,当时我们师驻防在徐州。那一年鬼子进犯华北,打到了长城沿线,我们军长主动请缨北上抗日,上峰派给我们军的任务是守卫长城古北口一带。知道长城古北口吗?”他朝长英看了看问道,却没等长英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古北口在北平的东北面,是长城的重要关口之一,那里地势险要,在山海关与居庸关的中段,山陡路险,距北平不过一百来公里,自古就是京都锁钥重地,有北平的东北门户之称,鬼子对它是志在必得。当时,我们听说要到长城去打鬼子,大家心里都很激动,恨不得立马就到那儿跟鬼子拼了。虽然士兵们气焰都很高涨,可那些知道底细的人心里却很明白,这个仗打起来难啊。当时部队的作战物资非常匮乏,我们师二月底从徐州出发,三月份的伙食费都还没有领到,后来临时在地方上借了10万大洋,才凑足了物资,部队才能开动。我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到的古北口。一到古北口顿时就傻眼了,当时古北口一带冰天雪地,而我们师到达时,士兵们脚上穿的还是草鞋,有的甚至还赤了脚,至于大衣等防寒服装,则更是谈不到。后勤部队卡车只能供运输弹药之用,粮秣运输全靠骡子驮和牛车,有些地方牛车上不去的,只好由人背上去。
我们刚进入防区,鬼子就已经打过来了。这些小日本儿够衰的,他们先是以每小时一队敌机往返轮流轰炸我们的阵地,在敌机低空轮番轰炸之下,**未战之前就已经有相当的伤亡了。然后,他们又以炮兵掩护步兵向**阵地发起攻击。3月11日,日军发起总攻,鬼子的重炮、飞机全向我军阵地开火,可怜我们的士兵穿着单衣,赤着双脚,凭着血肉之躯抵抗着鬼子的钢铁炮弹。我们的士兵都是好样的,仗打得嗷嗷叫,打退了鬼子一播又一播的进攻。好几次鬼子都已经冲到了我们阵地跟前了,士兵们打红了眼,上了刺刀就跳出战壕跟鬼子肉搏,阵地前面、长城脚下布满了血淋淋的尸体。仗打和极为惨烈,我们师伤亡惨重,听说我们师长也负了重伤,还有149团的团长也阵亡了。到了晚上,鬼子停止了攻击,我们就抓紧时间修补、加固被炸弹炸坏了的战壕,石头、木材不够的,就用尸体填上,鬼子的尸体填完了,我们含着泪把阵亡了的**兄弟的尸体填上。

第二天拂晓,鬼子又增加了重炮和飞机,向我们全面攻击,这一天,他们的主力指向我们第145团,战况较前一日更为激烈。部队间的电话被敌机炸毁,前后方失去联络,消息不通,后缓不继,前方部队只能各自为战。我们营在团的右翼,只要我们营的阵地一丢失,全团都有被鬼子包围的危险,团里下了死命令,让我们死守,哪怕整个营的人都死绝了,也要守住,人在阵地在,人亡阵地才能亡。那时刻,我们都下了横心,哪怕只要有一口气在,也不能让阵地给敌人夺了去。可是鬼子的火力实在太强了,我们的人眼看越战越少,最后,连里的通讯兵、卫生员都顶上去了。后来,师里运输队来送弹药的一排人,看见有一个阵地上的人都快死光了,立马全部顶了上去。中午,一队炊事班的战士到我们连的阵地上来送饭,正好有一小拨鬼子已掩到了阵地前,他们抄起家伙对前沿阵地的兄弟们说:‘你们先吃口饭,俺们去收拾他几个。’有的甚至抄着菜刀、锅铲冲出阵地去拼。眼看着我们的人越来越少,伤员越来越多,战壕都快给鬼子轰平了,好容易又打退了鬼子的一次进攻,我正想抽口烟喘口气,忽然从后面上来许多老百姓,有的扛着木头,有的抱着石头,甚至有的杠着床板,带队的跑到我面前,说:‘长官,我们来帮你们修战壕。’我心里那个感动啊,我们当兵的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保卫这些老百姓,可在关键时候,来帮我们的还不是那些老百姓。那个带队的看见我们阵地上有许多伤兵,冲后面喊:‘喂,学生,这儿有伤员。’马上,就有几个青年学生冲了上来,有的背起重伤员就往后撤,有的在阵地上就地护理起伤员。他们男的女的都有,手上都戴着红十字的袖标。我一看吓了一跳,立即走上前去训他们:‘胡闹!你们不知道鬼子专爱打卫生兵吗!’你知道,在打仗时,最要紧的就是摧毁对方的有生力量,鬼子可坏了,专挑我们的卫生兵往死里打,他们知道卫生兵是打死一个少一个,卫生兵少了,伤员得不到及时救治也会死。他们这些学生戴了卫生兵的袖标不是送上门去给鬼子打吗?有些学生听了赶紧拿下了袖标,也有几个学生不肯拿,说是要让伤员看到了,知道有人会救他们,心里就会有希望。我当然是不同意的,我们正争执间,鬼子又攻了上来。我也没心思跟他们多讲,转身抄起一挺机枪就朝鬼子射击,兄弟们也跟着朝鬼子射击的射击,扔手榴弹的扔手榴弹,一时间阵地上枪炮声大作。谁知这次攻上来的鬼子也是个软柿子,见我们打得狠了,他们转头便想退了回去,我这个解气啊,尽兴你们攻我们,就不兴我们也攻你们一下,我口里大喊了一声:‘兄弟们,冲出去,把这些鬼子都收拾了。’说着就当先跳出了战壕。兄弟们也都嗷嗷叫着杀入了鬼子的队伍中间,顿时两下里展开了肉搏战。兄弟们越战越勇,除了少数几个鬼子给逃回去外,其他鬼子都给消灭在了阵前。我心里那个高兴啊,说了声:‘行了,撤,我带几个人打掩护。’等我们前面的人刚跑进战壕,鬼子的重炮就跟着来了,那些炮弹就跟下雨一样下下来,我们几个人边跑边躲,忽然一枚炮弹呼啸着朝我们飞来,我喊了声趴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前面的两个兄弟已经被炮弹轰得血肉横飞,我只感觉到胸口一痛,顿时便昏了过去。”长俊说到了这里,顿了一顿。
长英紧张地抓着他的手问:“后来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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