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士杰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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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陈医官去开会了,三个年青人闲来无事,决定去王婆婆的馄饨摊吃一顿。
还没到门口,程士杰已经喊开了:“王婆婆,来客人啦!”
王婆婆正俯身往炉膛里塞柴火,闻声抬起头来,一见时他们仨个,高兴地连忙上前招呼:“两位长官,都来啦,哟,女郎中也来啦。”这时,小虎子也闻声跳出门来,听他奶奶这么说,不满地纠正道:“奶奶,韩姐姐是医生!什么女郎中啊。”
“是是是,韩医生、韩医生,奶奶老喽,脑子不清楚喽。”王婆婆忙满脸堆笑地改口道。
“您的脑子才好呢,不然哪做得出这么好吃的馄饨,让我们想都想死了。”韩亭笑着夸她。
“就是嘛,馋死我们喽。”程士杰跟着说道。
“呵呵呵,那今天你就多吃点,我给你份量多点。”王婆婆笑道。“还是老样子吗?”
“老样子,老样子。”长英抢着道。
“老样子,加多点辣!”程士杰接着道,没想到王婆婆跟他异口同声地说了:“加多点辣!”说完俩人哈哈大笑,程士杰笑道:“王婆婆,还是您最了解我。”
三个人一人一碗馄饨,今天王婆婆给的份量特别多,韩亭看着面前塞满馄饨的大碗,夸张的瞪大了眼睛,“哇,这么多,我能吃得下?”
“吃不下?吃不下往这儿来!”程士杰连忙把自己的碗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往这儿捞。韩亭便从碗里分了两个给他,又分了两个到长英的碗里。程士杰不满的嘟囔:“你就是偏向他,他都没问你要,你还给他!”
“哼,呵呵,这还会有计较的,那再分你一个,这样总行了吧。”韩亭给他搞得又好气又好笑,于是又给了他一个,程士杰也就毫不客气地吃了。
长英看了看他,摇着头道:“哼,就这不小气!”
程士杰见占了便宜,也不跟他们多话,自顾自地大口吃起来。
三人几乎是同时吃完,程士杰把碗一推,高喊道:“王婆婆,结帐。”随即又对长英和韩亭道:“今天我请客,可别跟我争啊。”
长英臭他:“谁会跟你争啊,有人请客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程士杰摸出一张大钞,递给王婆婆,嘴里道:“给,王婆婆。”王婆婆手拿钞票,为难地说:“啊,这么大票子。”
程士杰看她为难,马上说:“别找了。”
“那怎么敢当?还多出很多了。”王婆婆连忙推辞,转身待要想办法去兑开。程士杰一把拉住她,诚挚地说:“王婆婆,别找了,剩下的就给小虎子置身衣服吧。你看,小虎子的小脚杆都露出来了,天冷,可别把他冻坏了。”
王婆婆手里拿着钞票,感激地看着他,嘴里喃喃地道:“这怎么敢当啊,这怎么敢当啊,长官,你的心真好。”又回头招来小虎子:“小虎子,快来,快来谢谢长官。”
小虎子懂事地站到奶奶身边,向程士杰鞠了个躬,说:“长官,谢谢您。”
“别谢别谢,回头跟奶奶去买套衣服穿。”程士杰忙扶起他道。
回去的路上,韩亭忽对程士杰道:“士杰,你心肠真好。”
“唉,可能是同病相怜吧。我小时候也没有了爸爸妈妈,一看到小虎子,我就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就心疼。”程士杰叹了口气道,说话间有些难过,他狠狠地甩了甩头,便又恢复了常态,说:“现在,自己生活好起来了,看到他们可怜,就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长英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以示赞同。
从这以后,他们更成了“王记馄饨摊”的老主客,甚至有时候也会把陈医官也拖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战争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浓厚,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机场里整天不停地有飞机起飞、降落。长英和程士杰的勤务也越来越多,不但包括空中巡逻,还增加了空中侦察和空中布防。长英和程士杰去医疗站的次数少了,医疗站的病人却多了起来。韩亭的工作也随之忙碌起来。在这里,她不仅是医生,也兼带了护士的工作,整日里看病、打针、输液、缝合伤口,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在偶而的间隙里,才能抬头望向空中,心里惦念着长英他们的安危。

当时的飞机质量很差,有些几乎是别的国家淘汰下来的军用战机。由于我国没有自己制造飞机的能力,只能靠向别国购买。政府中的黑心买办为了私饱中囊,在与德、意、美等国家的飞机交易中,大量收取回扣,以次充好。以至于购回来的飞机不是这里坏,就是那里坏,还有许多飞机的机身上锈迹斑斑,一看就知道是旧货,飞机升到空中,时常出现故障,轻则飞机损坏,人员受伤,重的则是机毁人亡,空军已经发生过机毁人亡的事故了,凡要起飞升空的人都人人自危,却又无可奈何,那些操纵飞机买卖的人,不是蒋家的亲戚就是政府的高官,广大飞行员有苦无处诉,又不能违纪不执行任务,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升空执勤。长英很少跟韩亭说起空中的危险,她也明智地不问,但是在日益增多的伤病人中,她也看出了危险性,她的心时时为他们牵挂。
终于有一天,恶耗传来了。
傍晚,长英独自一人来到医疗站,从他沉重的脸色中韩亭悟到了什么。她看着他,迟迟不敢开口。
“士杰失踪了。”过了很久,长英才哽咽着说了话。
“真的吗?怎么回事?”韩亭悲伤地问。但她的心里却明白的很,又是一个劣质飞机的牺牲品,唉。
“这些黑心的卖国贼!可恶!”长英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全部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呯”地一拳重重地砸在墙壁上。他的手顿时裂了几道口子,然而他却似不知道疼痛般地,头砥着拳头无声地啜泣起来。
血从伤口中渗出来,染在雪白的墙壁上,甚是触目惊心。韩亭明白他的心情,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拿起他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给他力量。
过了很长时间,长英才渐渐平息下来。韩亭默不作声地把他领到工作台边,拿出药水和棉球,用心地为他清理伤口。很长时间,俩人都相对无语。她知道,士杰是长英最好的朋友,三年来他们俩一起笑,一起疯,一起学习,一起受罚,他的突然失踪,对长英的打击有多大,所以现在无论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空的。长英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的地面,他的心还没有从巨大的悲痛中醒转过来,他任由韩亭在他的手上摆弄,仿佛什么知觉都没有。韩亭用消毒药水轻轻地为他擦拭伤口,敷上药,细细地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好。然后,她轻轻地握住这只受伤的手,悄然立在他的身边。过了很长时间,长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韩亭,他握得那么紧,那么用力,以至于手指的根根关节都发白,似乎握在手里的是他的生命一般。看到长英这个样子,韩亭的心里一阵剧痛,士杰就这么走了,她害怕有朝一日长英也离她而去,然而她却无能为力。她就这么任由他紧紧地握着,时间仿佛停止了转动。
广德的周围都是崇山峻岭,地形复杂,人烟稀少。在空中鸟瞰,一座座大山连绵起伏,一望无尽。即便是空中侦察,在飞机上所能看到的只有山上茂密的树林,失事的飞机无论落在哪儿,都不易找到,更何况在当时人力物力极为有限的情况下,要在这些大山里寻找一架失事的飞机,这是何其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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