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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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跃看来有三十几岁,剑眉斜飞,面目俊雅,英气逼人,此时却脸色惨白,双目红肿,披麻戴孝。
他不等马驰近,便迫不急待地如一头大鸟般飞掠而下,扑倒棺上,放声大哭道:“碧华,我已禀明家父,决意娶祢为妻,让祢永远快快乐乐,谁知……谁知我赶来时,竟得知祢病夭的噩耗,老天爷何其无情,为何竟要夺去祢的性命?碧华,我来迟一步,居然看祢最后一眼也不可能!”
徐跃身为国师之子,身份尊崇,兼且谈吐文雅,举止从容,素赢人好感,他虽发誓非立碧华不娶,但不知什么原因立碧华一直婉拒。
现在徐跃非但披麻戴孝,而且哭得这样伤心,众人耳闻目睹,无不感动。
立碧华的父亲走上前来,搀扶起徐跃,垂泪道:“徐公子,你对小女情深意重,小女泉下有知,定感佩无已。人死不能复生,请徐公子保重。”
徐跃忽地挣脱出来,“咚咚咚”,以脑袋猛撞棺木,悲怆地叫道:“碧华,祢为什么要离我而去?祢死了,我徐跃怎忍独活?”
“呛啷”,他长剑出鞘,竟欲自刎。
众人慌忙搂腰的搂腰,抱手的抱手,不让徐跃自尽。
蹄声又响,徐跃的数名随从也赶来了,加入劝阻的行列。
一个久侍碧华的丫鬟拭泪道:“小姐能得徐公子如此相爱,纵然身死也亦可瞑目了。”
那面含悲愤的丫鬟自徐跃来后,一直冷眼旁观,目中如欲喷出火来,此刻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去,叫道:“徐跃,你不要再假惺惺地演戏了!你逼死小姐,还来冒充好人,简直……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卑鄙无耻之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丫鬟话一出口,众皆哗然。
徐跃神情大震,望着这丫鬟,道:“露儿,祢这话从何说起?”
露儿神情悲愤,戟指徐跃,大声道:“两天前的晚上,我知道小姐长期失眠,就煮了碗燕窝,想端给她吃,谁知走到门前,听到屋里发出异响,定睛一瞧,原来……原来小姐赤身**地躺在床上,床上满是血污,而你却正在穿衣服,一边系衣扣,一边笑着说:‘祢不是不愿嫁我吗,我便占了祢的身子!日后有人若娶了祢,便是捡了我用过的破鞋,哈哈,真是妙极了。’……”
徐跃愈听脸色愈难看,怒声道:“哪有此事?大家休得听她胡言乱语!”
露儿继续咬牙切齿地道:“我露儿对天发誓,倘若有半句假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徐跃,你敢发誓吗?”
说刚说完,“轰隆”一声,半空中炸了个响雷。
徐跃强笑道:“我根本未做过那件事情,为何要立誓?”
露儿叫道:“你是不敢,害怕遭雷劈死!那晚,你说完了那番话,穿窗而去。
过了好一会,我方从惊骇中醒过来,忙去探视小姐。小姐两眼无神,直直地瞪视着天花板,口中喃喃地道:‘直公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似没有听见。一直到天亮,小姐都没有起身,待我出去端盆水回来准备替她洗脸时,发现她……小姐她已经悬梁自尽了……”
说到这儿,她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四周鸦雀无声,众人望着局促不安、面色阵白阵青的徐跃,已对露儿之言相信了七八分。
立父、立母更是浑身颤抖,不知所措。
露儿道:“小姐之所以自缢,不敢说明惨遭凌辱的真相,一是无颜见人,且玷污了立家门风;二来,她也知道立家万万惹不起徐国师,她若死了,徐跃便不会再找立家的麻烦。”
立母大叫一声“碧华”,当场昏厥过去。
立父紧紧揪着徐跃的衣襟,狂吼道:“徐跃,你……你……你快还我女儿的性命!”
徐跃猛地一推,立父立足不定,仰面摔倒,满头满脸都是鲜血。
徐跃叫道:“就凭这臭丫头的一面之辞,你们就相信了?我向来对立碧华敬若仙人,怎会行此卑劣之事?你们谁见着了我强暴立碧华了,有胆子的便出来指证!”目中闪过森寒的电芒,扫视众人。
此时这个国师之子简直恼羞成怒、凶相毕露,众人接触到他的目光,均觉心头一寒,谁还敢说?
徐跃的随从接着说道:“徐公子喜欢立小姐是事实,可哪个若敢诬陷公子,便该凌迟处死!”
徐跃冷冷地道:“适才大家都听得明明白白,立碧华有一个奸夫,叫做什么‘直公子’。我怀疑,立碧华就是遭这直公子先奸后杀的。”
露儿怒道:“直公子知书达理,对小姐向来规规矩矩,怎会……你这是恶人先告状!”
徐跃朗声道:“念在今儿乃立碧华出葬之日,我暂不追究此事,明日,我便来与露儿对质公堂,谁是谁非,届时自会水落石出。”说着,跨上骏马,率着众随从如风而去。
立母业已醒来,哭道:“露儿,祢给我说清楚,那直公子到底是何人?他与碧华又是怎么回事?”
露儿面露难色,道:“这……这……”
立父老泪纵横地道:“老伴,一切事情都等把碧华葬了再说……”
乱了好一阵子,出丧的队伍才启行。
围观之人谁也不肯散去,窃议纷纷。
黑云滚滚,铺天盖地而来,压得人几欲喘不过气来。
到了坟冢时,霹雳一声,暴雨倾盆而下。
墓坑已经挖好,没等把棺材放进去,空中落下了硕大的冰雹。
众人不得不暂避远处林中。
只有露儿一人不愿离去。
转瞬间,地下已积了很多雨水,雨点落下,溅起朵朵水花,雨雾氤氲。
露儿扑在棺上,竭斯底里地哭着,布满脸上的,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冰雹打得她脑袋都出了血,身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可她浑若不觉。
正在这时,一人失魂落魄地踉跄奔来,嘴里不停地叫道:“碧华,碧华……”
露儿愕然抬首,道:“直公子!”
来人正是直公子。
他便是我途中所遇的那个白衫公子。
直公子满身泥泞,跪倒棺前,捶胸顿足,泪如泉涌。
露儿道:“直公子,你终于来了!小姐临死前,还在念叨着你。”
直公子悲恸地道:“我明白,我明白,我来到镇上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碧华的噩耗,已经听说了祢亲眼所见的惊变。”
他眼里射出复杂的感情:痛苦、悲伤、自责、怨恨……他双手温柔地抚摸着棺木,低声道:“碧华,对祢的死我深感懊恼追悔,假若我上次便勇敢地带着祢远走高飞,这场惨剧便绝不会发生……”
忽听一人冷笑道:“奸夫淫妇,果然叫我逮个正着!”
徐跃竟鬼魅地出现了。
露儿叫道:“徐跃,你来得正好,直公子,你快杀了他,替小姐报仇!”
直公子霍然起身,怒瞪徐跃,道:“碧华可是你害死的?”
徐跃倏地飞起一足,露儿顿时急飞出去,哼也没哼一声,便筋断骨折而死。
徐跃笑道:“若非祢这臭丫头多嘴多舌,本公子强暴立碧华之事又怎会弄得满城风雨?”
直公子万没料到徐跃这么快便对露儿下了毒手,惊怒之下,虎吼一声,拔出钢鞭,对准徐跃天灵盖砸落。
他看似老实人,武功却着实厉害,这一鞭攻出,鞭身似乎陡然胀大数百倍,直如怒龙出海,裹挟着满天雨雹,声势骇人之极。
徐跃大吃一惊,飞身退开,剑光一闪,长剑撩开钢鞭,“叮叮当当”之声不绝,雨雹尽被反激回去,凛冽剑气排空而出。
两人鞭来剑往,针锋相对,眨眼间恶战数十合回,竟然不分胜负。
徐跃寻思:“早知这家伙如此厉害,老子便多带几个帮手了。直公子,他到底是何来头?”
远处的立父、立母等人为恶战之声所惊,顾不得大雨滂沱,纷纷赶来。
可鞭风剑气太过凌厉,他们只能站立百余丈外观瞧。
徐跃佯装义正辞严地喝道:“露儿刚才虽然诬赖于我,可我心痛碧华,想来想去,还是绕了回来,恰见这家伙踢死露儿,并欲破棺毁尸,倘若我所料不错,他便是所谓的直公子。喂,你是不是叫直公子?”
直公子听他满嘴喷粪,气得肝胆欲裂,不假思索地道:“不错,我便是直公子!”
徐跃惊叫一声:“啊!你果然便是直公子!碧华,我务要杀了这淫贼,替祢报仇雪耻!”
直公子五内如焚,疾舞钢鞭,疯狂般攻打。
众人不听他辩白,不禁将信将疑。
此时冰雹虽停,但雨下得更猛。
徐跃见直公子被自己激怒,暗暗得意,火上浇油般低声笑道:“姓直的,你虽与立碧华相好,可她依然保持处女之身。“我告诉你,立碧华被脱光衣衫时,简直美仑美奂,那坚耸的**,修长的大腿,还有那地方……嘻嘻,想想都令我疯狂!“哎哟,你怎么眼睛冒火了?还有,当我享受她的娇躯时,她爽快得呻吟连连,连床都要被震塌了;当我遍洒甘露……”
这小子把语音压得极低,旁观之人尽皆听不清,直公子却听得清清楚楚,愤怒到了极端,竟然不顾自身危险,着着进攻,欲置徐跃于死地。
徐跃展开灵巧的身法,只守不攻,嘴里惊怒地叫道:“淫贼情急之下,要和我拼命了!啊,你这一鞭好狠,差点命中我要害,天幸有碧华小姐在天之灵保佑!
碧华,请祢帮助我,让这淫贼在我剑下饮血!”
徐跃武功深得乃父真传,内外兼修,实是兽国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直公子的武功原和他难分伯仲,但此刻心浮气躁,乱了方寸,虽然一味进攻,已不成章法,瞧来倒想和对方同归于尽差不多。
徐跃又低声道:“立碧华身上藏着一样东西,本来是想送给你的,却被我取了来,现下见你对她这么痴情,便将它还给你吧。”
左手入怀,紧接着掏出,对着直公子虚晃一下。
直公子信以为真,伸手欲接,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便在此刻,徐跃双足一点,“飕飕飕飕”,鞋底暴射出无数点寒星。
直公子高声怒喝,急拔地而起,所幸他武功高强,将暗器尽皆避过,凌空一鞭扫落。
徐跃一个翻身,躲于棺后。
直公子这一鞭力挟千钧,可若扫下去,势必损毁棺木,大惊之下,急收劲力,由于太过猛烈、仓促,体内真气逆转,钢鞭失去准头,“轰”,把地下击出了一条长约丈二、深约四尺的大坑。
乘此良机,徐跃的剑气闪电般穿透棺材,正中直公子腰胁,力透经脉,封闭了他的**道。
徐跃突施暗算、剑穿棺木,一来速度太快,二来雨势太大,远处观战之人竟无一人瞧得清楚。
徐跃拔出长剑,仰天凄厉地叫道:“碧华,祢可以瞑目了!”话声中,长剑疾劈而下。
眼见直公子难逃胸开腹裂之祸,忽然,“叮”的一声,徐跃的剑锋竟被一根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头发震得脱手飞出。
徐跃大骇,叫道:“谁?”
他急速转身,可身后哪里有人?
正在他疑是幻觉之际,耳畔一个阴森森地女音道:“徐跃,你强暴了我,还把罪责推到直公子身上,我纵是化作了鬼,也绝不饶你!”
徐跃骇然下,连展身法,可不论他如何变换,就是瞧不见身后之人。
只听得立母惊叫道:“碧华!碧华显灵了!
立父颤声道:“碧华,真的是祢吗?”
其他人目不转睛地瞪着徐跃身后,很多人面色惨白,两条腿像弹琵琶般抖个不停。
徐跃大叫一声,纵身跳开,岂知后颈又被“阴风”吹了一下,不由得寒毛直竖,嘴里兀自强硬:“立碧华,祢生前我便不怕祢,死了我更不怕祢!”
那女鬼凄惨惨、阴飒飒地道:“你不怕我,那你便来捉我啊。徐跃,你既然喜欢我脱光衣衫的模样,从今而后,一待你睡着了,我便赤身**地钻入你被窝,以我冰凉的手摸你的头,摸你的脚,摸你的咽喉……”
徐跃虽不信世间有鬼,偏偏便在自己要杀死直公子时她出现了,而且阴魂不散地附在自己身后,不禁魂飞魄散,叫道:“不要,不要!”
那女鬼道:“我做了女鬼,你还喜不喜欢**我?”
徐跃连连奔跑,欲把阴魂甩脱,叫道:“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碧华小姐,请祢放过我吧,是我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
这时,众人才知罪魁祸首果是徐跃。
女鬼仍紧附徐跃身后,道:“那你因何杀死露儿?”
徐跃道:“我……她发现了我**祢的事情,我想杀她灭口,那样便死无对证了。”
女鬼幽幽渺渺地叹了口气,道:“那这样吧,你把你所做的恶行一字不漏地写下来,我拿了它,也好向阎王爷交待,证明自己是个冤鬼。”
徐跃已跑得身疲力竭,仍然无法摆脱女鬼,闻言双腿一软,跌坐在地,道:“祢……祢不杀我了?”
女鬼尖声道:“你若仍敢做坏事,我便饶不了你!”
语音甫毕,徐跃只觉后心一凉,衣衫一分为二,惊恐地叫道:“我再也不敢做坏事了,再也不敢了!”
女鬼道:“哪位身上有纸笔,速速拿来。”
有个记账的先生身上带着纸笔,远远地抛了过来。
徐跃捡起纸笔,道:“天上还在下雨,我写了字,很快便会被雨淋得模糊了。”
女鬼道:“雨早已停了。”
徐跃瞪大眼睛,过了好久才发觉大雨果然早已停了。
女鬼道:“趴在棺材上,一字一句写来!”
徐跃心胆俱丧,为了逃命,哪敢有一点犹豫,当即趴到棺材上,把强暴立碧华、杀死露儿的经过一一写了出来。
那女鬼接过徐跃抛到脑后的供罪状看了一遍,忽然银铃般娇笑道:“堂堂的国师之子,原来竟如此胆小!”
徐跃大吃一惊,急跃开去。
这次他终于看清那“女鬼”了,但见她长头披散,几乎把丑陋不堪的脸都遮住了,哪里有一分和立碧华相似?
徐跃这才明白上当了,双足立顿,暗器暴雨般射出。
“女鬼”展开身法,形成一股极其诡异、强大的“漩涡”,暗器顿被卷得不知去向。
“漩涡”吸力越来越大,已成强弓之末的徐跃再也无法相抗,身不由己随着旋转,倏觉后心一麻,已被点了**道,紧接着摔出数丈。那“女鬼”已魂飞冥冥,杳无踪迹。
而直公子的**道却被那股漩涡解开,他提起徐跃,走到众人身前,悲愤地道:“徐跃罪大恶极,死有犹辜,他已写下供罪状,即使徐国师也无法狡辩!别人怕徐国师,直某人却不怕,我今日杀了这恶贼,徐国师欲要替儿子报仇,直接来找我便了!”

说罢,手起掌落,徐跃顿时脑骨迸裂,死于非命。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惊走大半,只余下立碧华的至亲。
这也可以理解,虽说徐跃罪贯满盈,但他毕竟是国师之子,谁愿意跟他的死牵上干系?
立家之人又喜又悲,无不落泪。
直公子跪倒在立父、立母面前,垂泪道:“小子恳求叔父、叔母答允我一件事。”
立父道:“你说吧。”
直公子道:“我想看碧华最后一眼。”
立父沉吟片刻,伤心地道:“难得你对碧华如此痴情,你便见她一见吧。”
直公子行到棺前,轻抚许久,倏地手按棺盖,铁钉自行弹出,棺盖徐徐地被掀了开来。
直公子紧闭双目,泪珠不可遏制地流淌下来,低声泣道:“碧华,我看祢来了!”
猛地睁目,目睹棺中情状,他不禁惊得一跳而起。
棺中根本就没有立碧华,只有我。
自古精灵假扮女鬼恐吓徐跃,我的心便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古精灵走后,我更不知如何是好。
待得棺盖被揭开,我除了闭住呼吸装死,别无他途。
众人围拢过来,见了躺在棺中动也不动的我,无不目瞪口呆。
值此惊变,直公子面色大变,连声道:“棺中怎会躺着一具男子的尸体?碧华到哪里去了?”
他的声音忽然惊喜地颤抖起来:“难道碧华……她没有死?”
立父忽然叫道:“我明白了,碧华定是被毛大虫调换了!”
直公子问清情由,猛一跺足,飞身而去。
直公子没费多大力气便打听到毛大虫抬棺行走的方向,寻到野外,果然又看到了另一口香木棺材。
直公子急奔过去,揭起棺盖。
他探头一看,立碧华果然躺在里面,令人不解的是,她居然一丝不挂,由于保养得当,尸体瞧来仍和生前一样,肌肤没有一点变化,仿佛仍带着幽香。
直公子虽说与立碧华两情相悦,但始终以礼自持,现下他目睹对方完美的身躯,还有那一对骄傲挺立着的蓓蕾,那么嫣红,那么诱人,还有那幽藏于双腿之中的禁区……
倘若不知立碧华已然气绝之人,见了这艳尸,必会血脉贲张,欲火如焚,何况是至爱她之人?
直公子只觉得一股原始的**从腹部升起,可他却深知立碧华已死去多日,一边激动不已,一边泪水婆娑。
蓦地,立碧华的尸体急弹而起。
直公子刚看过“女鬼”恐吓徐跃,又见女友尸体突起,难免吃了一惊。
便在此刻,一只虎爪般的手指自尸体身后疾伸过来,“噗”,抓中直公子肩头。
直公子不虞有此,痛得撕心裂肺般大叫一声,跟着一个筋斗翻了出去。
立碧华弱质纤纤,貌若天仙,那只虎爪自不会长在她手臂上,而是另有其人。
那人出其不意地抓中直公子,满拟可把他撕裂两半,孰知手指甫触肩头,便被一股古怪莫名的潜力消卸过半,虽连皮带肉地撕裂一大块,可竟没有一滴鲜血,这岂非骇人听闻?
直公子固然吓了一跳,那人却也吓了一跳。
直公子见此人隐藏立碧华棺中,料来她的衣衫也是这家伙所脱,震怒之下,不等双足落地,凌空翻身,钢鞭朝对方猛击下来。
那人狼一般长声嗥笑,居然举起尸体,以她的胸膛迎了上去。
直公子怎忍心伤残心上人尸体,钢鞭硬生生收缩回来。
那人倏地把立碧华两腿分开,猥亵地笑道:“这女子虽然死了,那地方依然温润,你要不要玩一玩?”
直公子愤怒若狂,心下却也明白对方并不知手中所抓尸体乃自己心上人,生怕他把立碧华的胳膊或是腿撕断一条,那可糟糕之极,脑中忽地闪过徐跃以剑气透过棺材暗算自己的情景,灵光一闪,喝道:“无耻之徒,看鞭!”
那人举尸相迎,道:“你尽管打,可打烂的却是别人的**。”
直公子挺鞭作势,叫道:“我一鞭穿透尸体,不就可以伤到你了!”
那人听他说的有理,不由一怔,但随即升起残忍的念头,想看一看鞭穿尸体的景象,此念刚起,忽见死尸的眼珠子转了一转,阴气森森地盯了他一眼,不由惊恐地大吃一惊,双手一抛,把尸体远远抛出,落荒而逃。
可惜立碧华背向直公子,直公子没有看到这一幕,他慌忙箭一般射出,接住立碧华,叫了一声“碧华”,泪水潸然而下。
他搂紧立碧华,陡地感觉到搂着的是一具裸尸,当下把立碧华端端正正地放回棺中,解下自己的长衫盖在其身上,定了定神,忖道:“碧华的遗体已然找到,我要告之立叔父他们;还有,不知毛大虫为何要互换尸体,另外一口棺材中的男尸又是谁?那帮助我的女鬼又是谁?”
直公子阖上棺盖,低声说道:“碧华,我先离开祢一会,很快便来与祢相见。”
飞一般地去了。
不一刻,他置身那坟冢中,立家之人早已走了,只有那口棺材仍停在那里。
直公子走近一瞧,“男尸”赫然不翼而飞!
更令他惊异的是棺底有一个大洞,沿口整齐光滑,既非刀削亦非斧凿,而是被人震破的。
大洞旁,还有两个通气孔。
难道那男尸根本就是诈死,否则怎会留下通气孔?否则又怎会消失不见?
还有,那“女鬼”应该原和“男尸”躺在一起,见他情势危急,这才由棺底无声无息地震开一个大洞,脱出身来……
直公子想通此节,转身飞掠。
到了镇上,打听到毛大虫等人在一家酒馆喝酒,大踏步闯了进去。
依照古精灵的吩咐,毛大虫等人应把立碧华的死尸葬了,可他们懒得这样做,把棺材朝荒郊野外一丢,寻了家酒馆大吃大喝。
毛大虫陡见直公子闯入,面色一变,拍桌喝道:“尔是何人,胆敢……”
直公子沉声道:“我便是杀死徐跃的直公子!”
众无赖一听,“哧溜”一声,钻入桌底。
只有毛大虫稳坐凳上。
不是他不想躲藏,而是吓得动弹不得了。
此等情形下,众无赖自是有问必答。
直公子听了古精灵要求众无赖换棺之事,而且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少年乞丐,听他们所描述的相貌,确然是那失踪的男尸,不由得眼睛一亮,喃喃自语道:“莫非是他们?他们没有死……”
他长叹一声,走出酒馆,决意先把盛殓立碧华的棺木扛回立宅。
直公子深恐立碧华的遗体再出意外,全速飞行,待得瞧见那棺木仍停放原处,方放下心来。
他对立碧华情根深种,此时又忍不住打开棺盖,把死尸搂在怀内,让她的头枕在肩上,低声饮泣。
忽然,一滴水珠落在真公子颈中,接着,又是一滴,二滴,三滴……
直公子起始疑是雨点,陡然警觉不妙,急忙扳过死尸一看,立碧华非但奇迹般复活,而且为直公子的真情所感动,流落了不少眼泪。
直公子狂喜之极,使劲摇着立碧华,叫道:“碧华,祢没死,这是真的吗?
这不是做梦吧?”
立碧华遭受徐跃凌辱,悬梁自缢,其实只是闭过气去,方才不断地被折腾,竟已悠悠醒来。
她咬着樱唇,啜泣地道:“我已非完璧之身,再也无法与公子相配……”
直公子又是怜惜,又是疼爱,再次拥紧立碧华,连声道:“不!不!我爱的是祢的人,是祢的心,而不是其它,不论祢发生什么事情,我对祢的心意始终如一!”
立碧华颤声道:“徐跃那畜生……”
直公子道:“他已被我杀了!”
立碧华自不知巨变迭生,忙问道:“他被你杀了?你是如何杀他的?”
直公子简略地说了。
立碧华双目含泪,毅然道:“我以前还担心与你相好会降祸于全家,现下我下定决心了,只要你仍然爱我,我愿意和你远离此地。待得一切稳妥,再悄悄来见我爹娘。”
直公子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免得徐国师知祢复活,又起风波,只是……”
立碧华道:“只是什么?”
忽见他的目光偷视自己,她垂目一看,不禁粉面通红,自己的身上只披着一件衣衫,很多重要部位都袒露了出来,羞道:“你好坏!”
直公子手足无措,道:“这可如何是好?”
忽听身后一人冷哼一声,道:“这对男女本已相爱,偏又忸怩羞涩,若将那层纸捅破了,便什么也不在乎了。”
虽说直公子心情激荡,但居然有人到了身后而未警觉,这一惊仍然非同小可,骇然下急忙转身。
但见数丈外站立两人,左边那人儒冠博带,神韵清逸,大袖飘飘;右边那人身形挺拔,国字脸,面上没有一点表情,不怒自威,显得气定神闲,稳如山岳。
立碧华乍见身前又多了两个男子,又惊又羞,又怕又怒,双手急忙遮住私处,可一双白生生的腿仍然露了出来,待得转身,丰满浑圆的**又暴露无遗。
那儒生模样的人禁不住哈哈大笑。
直公子怒道:“笑什么?”
儒生道:“其实这女子不动倒还好些,这一动,反而更惹人遐想。”
立碧华乃大家闺秀,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目下在三个男子身前几近裸身,已令她难堪之极,听得儒生这么一说,热血直冲头脑,几欲晕去。
直公子把立碧华拉在身后,让她以双臂搂着自己的腰,愠骂道:“无耻!”
儒生笑吟吟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知此女之美者,乃渺目也。”
直公子紧握拳头,恨不得一拳把儒生的嘴巴打烂。
儒生道:“阁下是否想出手教训小生?”
直公子双目喷火,道:“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我就不客气了。”
那“国字脸”目光闪烁,不住斜扫着立碧华的要害部位,脸上的神情非常奇特,既似无比的激动,又似深深的悲哀,更有四五分嫉恨,不疾不徐地道:“阁下既对此女钟情已深,为何又有如此多的顾忌?何不以天为幕,以地为床,以太阳为烛,即刻成就洞房之乐。”听他语音,正是刚才说“把纸捅破”之人。
直公子气得脸色都白了,拳头青筋暴突,眼看便要发作。
儒生对“国字脸”垂首轻声地道:“先生,这事让属下处理好了。”
那人微一摇头,对直公子道:“在下人称无情先生,看阁下精华内敛,想必也是位高手了?”
直公子哼了一声。
无情先生倨傲地道:“既然你不否认自己是个高手,那么你便向我出招好了。
我站着不动,也不还手,但你若能向我发出一招攻势,便算你赢了,我向你赔礼致歉,如何?”
直公子怒声道:“你别门缝里瞧人!就算你武功高出我许多,难道我向你攻一招也不成?”
无情先生目光在他背上的钢鞭瞧了一眼,淡淡道:“阁下既如此自信,何不试试?”
直公子道:“好!”
立碧华见他欲与无情先生比武,双臂自行松开。
直公子自信地笑道:“我没事。”
立碧华低声道:“你要小心。”
形格势禁,她已顾不得羞耻,退后数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心中最爱的男子。
直公子一反手,握住鞭柄。
他已被对方所激怒,正要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突觉全身上下竟完全被一股沛然强大的劲气所锁罩,别说挥鞭猛攻,纵是脚下想移动半分也不可能。
风虽猛烈,他的衣袂、发丝均如被魔法定住一般,一动也不动。
而那无情先生仍以不屑而怪异的眼神打量着直公子。
直公子自出道以来,从未见过如此高手,震骇之下,潜用真力,意欲突破无情先生的劲气。
岂知他功力加强,无情先生的劲气也相应增强,更令直公子生气的是对方的目光竟又转到了立碧华的身上。
直公子愤怒如狂,张口便欲怒喝一声,倾尽毕身功力反击,谁知嘴唇也被锁罩住了,当然无法发出声音。
无情先生目光倏又转回直公子身上,杀气一闪。
直公子陡觉锁罩在身上的劲气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原已运尽全身功力抗御,犹如弩弓拉满,想把箭射出去,但目标忽然不见,箭却不由自地要射出。
倘若当真是箭,射出去也就罢了,可直公子若任由全身劲力由内而外的崩发,非得经脉、筋骨爆破,最后要想寻找一块完整的肌肤也不可能。
这无情先生武功之高,确实到了深不可测、游刃有余的境界,陡然撤去锁罩敌身的劲气,敌人却被自身的劲气爆裂而亡。
直公子自幼便得高人传艺,当此险境,急忙回收功力,同时狂吼一声,身形疾冲上天。
但见血雾漫空飘洒,直公子手上的钢鞭、身上的衣裤,包括鞋袜已化为碎粉,面容、肤色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可怕的惨白色。
蓦然,他疾掠而下,提起立碧华。
儒生右手一翻,便欲出手阻截。
无情先生轻叹道:“甲生,让他们去吧。”
那叫甲生的儒生应道:“是!”一只本已飞出去的金环又自行飞回,戴在他的左腕上。
再看直公子,已带着立碧华踪影不见。
甲生不解地道:“先生,您起始既已决意取他性命,为何又放他走了?”
无情先生道:“此人功力之高、应变之快,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他定会被自身劲气爆裂而亡,谁知竟能化解大半侥幸还生。我既一招失算,怎能再取他性命?”
他顿了顿,道:“你可知他最后使得是什么武功?”
甲生缓缓道:“僵尸功。”
无情先生笑了笑,道:“你的眼力倒不错。唔,丙生回来了。”
甲生虽仍听不到有人向此方向而来,但他对无情先生的话却是深信不疑,道:“看样子有好消息了。”
又过了好一会,一个身短足矮之人流矢飞电般奔近,对着无情先生施礼道:“参见先生,属下已发现了岳钝和古精灵的行踪。”
无情先生面无表情地笑了笑,充满绝对信心地道:“如此说来,掌上宇宙已非我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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