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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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挽鸿知他以为自己害怕了,也不分辨,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他娘的躲不过,既然已经摸了宇文桀兄弟的,或打或逃又或者被他吃掉总要选一样的。贺娄兄你选什么?”
贺娄子干双目圆睁,额上隐隐爆出青筋,显是替离石客栈惨死的织手帮兄弟感到激愤难平,沉声道:“我自小骁武难驯,经常惹祸,后来还得罪宇文护这才入了织手帮。七爷待我恩重如山,教会我很多东西,他要是真是有事,我岂能让他就这样枉死?还有织手帮数十的弟兄,别说宇文护是老虎就是阎皇这笔帐也是要算的。”
原来贺娄子干家室乃是关右大族,世代效忠魏室,其祖父贺娄道成曾任北魏侍中、太子太傅,名噪一时;其父贺娄景贤亦是当朝重臣,官至右卫大将军。两年多前贺娄子干在长安为了一个风月女子得罪了炙手可热的宇文护,贺娄景贤才将他送入织手帮磨砺。此后他便一直跟着罗方,这两年性情转变,无论武功识见也大有进步,深得罗方宠信,所以昨晚才将他遣至来福客栈避过一劫。他却不知道罗方为何对林挽鸿一见如故还如此刮目相看?甚至要他们几个听从林挽鸿调遣,保证他的周全。
林挽鸿一拍他肩头,豪情顿起,朗声道:“这就对了,所以我们更应该珍惜我们的生命,我是害怕,正因为害怕才要时刻小心应付,才要脑子够用,凡事多想条后路多留一手。”林挽鸿缩回手,想起宇文桀的武功确实玄乎,若是再遇上他九条命都不够玩的。又道:“老实说,嘿嘿,这趟去长安我是既兴奋又他娘的害怕,真不知道能否活着到长安,要是死在路上才真是亏大了。你放心,你们七爷应该不会有事的,我们还说好到长安后一起喝酒呢。贺娄兄,你能否跟我说说这年头会武功的是否一大把?这天下又有哪几号厉害的人物?”
贺娄子干放眼草原,似是理了理思绪才道:“我也相信七爷绝不会被宇文桀那种宵小所害的。他精于相术怎会看不出自己有难?若是看出又怎会没一声交代的?”说完整个人仿佛放下一件包袱般显得轻松了一截,把手负到背后接着道:“宇文桀确实已算得上一流高手了,据说那家伙平时使的一把云头刀,在关中很有些名头。不过若和真正的顶尖高手比起来,怕是像小孩子的把戏。”
林挽鸿好奇道:“他那还算把戏?那又有哪些比他厉害得多的所谓顶尖高手?”
“当今天下武功最高名头也最响的莫过于一宗一尊。”
林挽鸿笑道:“一宗一尊?名字听起来好像挺神的,一宗是否指龙宗明若水?”这名字他听罗方曾经提过。
贺娄子干点头道:“就是龙宗明若水,他是中原武林的武学宗师,据说至今未有一败,被尊为中原第一高手。”
“未有一败?那他的武功有谁见识过?这第一高手是谁封的?”
贺娄子干被他问得露出少许笑容,接道:“不是谁封的,是武林中公认的。谁见识过?我曾听七爷说起,二十几年前当时天下用刀的第一名家将刀卫可孤曾找龙宗决战于雁门关外,结果被龙宗明若水打得没了脾气。好像还受了伤,最后才导致在六镇起义中被宇文颢父子斩杀于战阵之中。最近十多年没听说过明若水和谁交手,估计没人够胆量和实力吧。”
林挽鸿虽然不大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又问道:“宇文颢?宇文护他死了的爹?”
贺娄子干道:“不错,就是宇文护和宇文桀他们的老子,在那一战中最终也死了,就是那一战奠定了他宇文氏在魏室的地位。”
“二十几年前,那明若水岂不是一大把年纪了?”
“很少有人能见到他,嗯,他年纪应该不会少于六十岁吧?”
“呵呵,二十几年前就是高高在上的中原第一高手,够风光哩。”
贺娄子干眼中流露出无限崇慕之色,叹道:“是啊,我要是有他一半的武功昨晚也会将宇文桀那厮捶个半死,那用得着还没开打就如丧家之犬似的逃命。”
林挽鸿苦笑道:“那不叫逃命,是调虎离山之计,何况打不过就逃总比巴巴送去给人捏死的好。再说宇文桀知道我们还有人漏掉,一天找不到我们就不会有心思晚上抱着女人睡大觉。这真是个靠拳头说话的世界,谁的拳头够硬才够本事活下去。唉,我的拳头比豆腐硬不了多少!”
贺娄子干也感叹道:“不仅要拳头够硬,还得有势力才能话事,掌握别人的生死乃至改变天下大局。以龙宗天下第一人尊崇的身份和地位还不是只能超然世外?而不能改变天下大势。”
林挽鸿经过昨天的变故已然明白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那就是弱肉强食,有实力才能够保命,才能够出人头地甚至改变至少是自己活下去和活得怎样的环境。否则要么庸庸碌碌虚度时光要么只能伸长脖子任人宰割。
太阳渐渐爬高,开始散发出刺眼的光芒。林挽鸿眯着眼睛,然后睁开,眼中忽然透出股坚定夺人的光彩,接着脸上再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哈哈笑道:“龙宗他或许已经老哩,中原第一高手的称号总不会一直霸着的。又不能为天下人做点事,这叫做蹲着茅坑却不拉屎。难道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人能撼得动他?对了,那一尊又是谁呢?”
贺娄子干的目光正好朝他看过来,感觉林挽鸿似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心中惊异莫名。口中接着道:“中原武林倒是不时有些厉害人物出现,却没有一个人能对龙宗的地位形成威胁。一宗则是虎宗燕赤霞,他是突厥人,好像是近十年才冒起来的,他先在漠北凭一己之力斩杀柔然国师伏陀王,后又败敕勒第一高手歌见飞,从此名扬塞外,无人能敌。据说燕赤霞惯使一杆黑铁长枪,重逾三百斤,更相传他手下鲜有十合之将。”

林挽鸿咂舌道:“三百斤的铁枪?”
贺娄子干道:“传闻如此,鬼才知道他那铁枪到底多重?或者多少有些夸大唬人吧?”
林挽鸿咧嘴笑道:“那么笨重的家伙随便一摆也确实能够收到先声夺人的功效,我只奇怪难道他走到哪儿都扛着那个三百斤的铁棒子吗?”
贺娄子干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怔后失笑道:“这种苦力活怕专门有人替他做的,那些可怜的人。”
“嗯,我想也是,若是他自己扛在肩上,估计还没开打已经累得要趴下了。”
贺娄子干终忍不住笑道:“到了燕赤霞那种级数的高手,都已能够举重若轻,区区三百斤在他手里也只和一根鸿毛差不多重。要真是扛个兵器都趴下了那还算哪门子的塞外第一人呢?”
林挽鸿还是不相信真有人能拿三百斤的铁棍当鸿毛一样耍,而且十回合就让对手趴下,却并没有反驳点头道:“那这个虎宗燕赤霞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吧?也是没有几个人见过他?”貌似高高手都跟他二十世纪的明星大腕一样行踪诡秘。
贺娄子干道:“怕是这样了,大凡高手都行踪不定,搞得神秘莫测,就算有人知道他住哪里也得够胆量找去才行。何况燕赤霞是突厥人,见过他的中原人更是少之又少。不过我随七爷在江湖上跑,听人说燕赤霞年纪并不大,身材有如巨灵神般高大无比,相貌却生得极是丑陋,估计还没和人动人就能吓人一身冷汗。”
林挽鸿失笑道:“越来越玄乎了,传闻未必可信,一尊一宗一中一外,哈哈,他们两个为什么不抽空打上一架分个高低?贺娄兄,你们魏室有哪些高手或是厉害人物?知己知彼,到了长安我也好嘿,能躲就躲能拍则拍。”
贺娄子干不明白,问道:“拍?拍什么?”
“呵呵,当然是马屁,躲不过打不赢当然只能识时务的拍拍马屁了,嘴巴受委屈总好过受委屈。”
“林兄弟说话真风趣,魏室若论高手,恐怕首推大丞相宇文泰了,不过自西入关中后几乎没有人看见过他出手,但谁都不怀疑他武技强横,而且深不可测。”
林挽鸿忙点头应是,“嗯,嗯,也难怪宇文桀兄弟那么张狂,原来他们的靠山不仅是魏室第一权臣,还是关中第一高手。那他比之你们帮主原……老原又如何?”他本直呼原横手其名的,忽觉不妥,才改口叫老原。
贺娄子干从未听谁这样称呼原横手的,先是一愣也不知该怎样回答林挽鸿这个问题。他在织手帮论身份不过是一个最低级别的小头目,说不定连原横手人见都未见过,又怎会知道谁高谁低?“这个难说了,我入帮两年也才见过原帮主他几面而已。听我们陈老大说原帮主的武功已达炉火纯青,掌可开碑裂石。我倒见过他义子原啸虎出手,上趟在长安西市见他和人打架,捏死那个弘农来的金刀双杰的老大比捏碎只卵蛋还容易。”
这时靳羽儿上来了,看着朝阳下的草原开心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久?林大哥,为什么这么大一片草原看不到有人放牧呢?难道也怕官兵来抢东西杀人吗?”
林挽鸿一耸肩笑道:“谁知道呢?要不我们买些牛羊就在这里快快活活的做个神仙牧人?”
靳羽儿一听拍手道:“好啊好啊,”忽又撅起小嘴嗔道:“我知道哩,你又在骗我,刚听到你们说到长安呢。”
贺娄子干不知靳羽儿是女扮男装,为她一颦一嗔的风姿所迷,似是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男人般看得微微一呆。
林挽鸿随着贺娄子干的目光望去,金色的阳光洒在靳羽儿娇俏无瑕的脸上,散发出醉人的光彩,他亦是看得心中一动。靳羽儿浑然不觉身旁两个男子异样的目光,这两天来第一次露出如花的笑靥,像个孩子般雀跃道:“好美啊!”
三匹骏马在小丘脚下啃着嫩草,自在安详,不知人世间凶险为何物。林挽鸿心想若不是横生出宇文桀这桩事来,此刻和羽儿一路游玩去长安该是怎样的逍遥自在?转念一想:若没有宇文桀奉献出那一袋金子作快活的资本和盘缠,这会儿也许会还在马邑城里跟殷摇铃抢饭碗吧?
正在神思乱想间,听到贺娄子干说道:“靳兄有没有听说过兰陵王这个人?”
靳羽儿回过头一脸茫然问道:“兰陵王是谁?”
林挽鸿也来了兴趣,好奇道:“贺娄兄说的是不是北齐皇室兰陵王高长恭?”
贺娄子干应道:“不错,正是他,他是高澄第四子,名冠北齐,人称凤舞公子,林兄弟也知道?”
林挽鸿当然听说过这位日后留下千古传说的美男子,笑道:“听说过,还听说他帅得惊动党中央。”
贺娄子干不明其义,奇道:“帅得惊动党中央?”
林挽鸿给他解释道“意思就是那小子长得太妖太好看,以至于天下人尽皆知,下达黎民上动天听。”
贺娄子干看着靳羽儿笑道:“我看靳兄也是翩翩佳公子,若论起相貌来怕不输于兰陵王的?”
靳羽儿俏脸微红,问道:“贺娄大哥你见过那个兰陵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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