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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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点荧光又闪了一下,接着林挽鸿听到一声低沉的“呜呜”声,像是孩子哭声又似是动物的嗷叫。林挽鸿身上汗毛倒数,退到洞口,随时应付突变好逃之夭夭。
这时洞外一道闪电劈下,瞬间把洞内照亮,林挽鸿心底大吃一惊,刚才看得真切,那是一头伏在洞内深处地上的大灰狼。若非它眼中的两点荧光,林挽鸿要误会是条大黑狗的。
再往后退一步,他和乌伦古站到一起,眼睛盯着灰狼,防它突然袭击,手则往马鞍上的包裹摸去,在他的印象里狼是怕火的,摸到火石了,林挽鸿才发现左右没有什么可以供作烧烧的东西,他一咬牙扯下包裹布,到洞外捡进一些枯枝,幸好雨来得急还没怎么被打湿。
柴火燃起,也将石洞照亮,那头灰狼蜷缩在洞中一隅,眼神闪缩,丝毫没有显现出它原本凶残攻击的天性。
嘿!林挽鸿心中窃喜,算是识相,不来招惹我,咱今晚也不在这里打尖了,等雨停了我就把你的洞还给你。
这场雨不仅来得急,还不见有停下的意思,天渐渐黑了,林挽鸿看看洞外,再看看那头始终没有动静的灰狼,心底开始打鼓了,奶奶的!天要下雨,我要在这熬夜,怕是避免不了,狼兄啊,行个方便?我们相安无事度过这一晚?
枯枝快烧完了,林挽鸿担心一旦火熄灭,自己成了送上门来一饱狼吻,心下一横,捡起一截带着火星子的木棍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头灰狼去。
说也奇怪,灰狼他仍旧趴在地上,只是一双眼睛发着淡淡的幽光,惊恐的盯着这闯入它禁地的敌人。
等到林挽鸿走到近前它才艰难的站起起来,嘴巴微张露出白森森的利齿,喉咙里还“呜呜”的低吼着,一条前腿却毫不着力的拖在地上。
林挽鸿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只受了伤的狼,难怪如此好相与。“唉!狼兄,原来我们都是沦落之人,嘿,和沦落之狼。”
话刚说完,他便欲转身,灰狼嘴里又低嗥了一声,在这空山雨夜里听来倍显凄厉。林挽鸿再转回身来,以商量的口吻说道:“狼兄,我们和平共处一晚吧?我不撵你,你也不要打我的主意;我避雨你养伤,明天一早各行各路,怎么样?”
灰狼自然不会回答,它眼里看不到半点凶残的野性,还似乎带着一点乞怜的意味,林挽鸿心头一软,思忖道:这狼伤得还不轻,若好不了是否会饿死或是被其它动物干掉啊?不若……?
想到这里他蹲了下来,像是灰狼能听得懂他说话般轻声道:“狼兄,不如我帮你包扎伤腿,也算作是你收留我一晚的答谢?”说完缓缓伸出右手,试探着往它头顶摸去。
灰狼通灵性般的往后退缩了一小步,然后站立不动,林挽鸿的手已经摸上了它的头,见它没有躲避的意思,手慢慢摩挲起来。
“狼兄,相识一场也算缘分,来!躺下,我帮你包扎。”
灰狼觉察到林挽鸿没有敌意,渐渐温驯起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让林挽鸿替它包裹受伤的前腿。
林挽鸿学照医生替病人包扎骨折的样子,先找来几根稍宽平点的木枝,又撕下自己上衣的衣襟作布带给灰狼伤腿绑上夹板。
最后还好人做到底的拿出自己仅剩的一点肉干,送到灰狼嘴边。
一夜无事。
空山新雨后,天地间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味,林挽鸿精神为之一振。昨晚他把自己最后的粮食贡献给了灰狼,又替它包裹了伤腿,换来人狼和平共处。
现在他该上路了,收好地图和火石,牵上乌伦古林挽鸿准备离开,今天只要一翻过阴山,该可结束这半个多月餐风露宿的生活了,至少不必每天吃烤鱼啃肉干吧?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上不名一文,这年头行走江湖也需要银子开销的。站在洞口林挽鸿和灰狼挥手作别,“后会有无期啊?再见了灰狼兄!”
灰狼挣扎着立了起来,蹒跚的站在洞口处,林挽鸿回首一看,它眼中似有不舍。他摇头苦笑:嘿!谁说狼性凶残呢?再挥挥手就要没入山角了,灰狼忽然昂首长嗥“嗷——!”声音不再低沉无力,而是高亢激越,在山谷间来回激荡久久不绝,便宛如是和林挽鸿依依话别。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终于踏足阴山南麓,在乌拉山主峰林挽鸿凭高极目,山北是草木稀疏的荒漠,山南则是丰茂的草原,郁郁葱葱,一望无垠,九曲黄河莽带般横贯草原奔腾而去。正是游牧季节,草原上却鲜见“草低见牛羊”。
终于还返中原了!
“乌伦古,跨过这座山你就要永别故里了,看到吗?那里叫做内蒙,也有鲜美的水草让你饱食,我们下山去吧。奶奶的,终于要回家了。”
到了山脚下,地势渐趋平缓,林挽鸿又爬到乌伦古背上,让它驮着自己走,差不多一天没有吃东西,在祭五脏庙前他得保持体力,别说肚子接着唱空城计了,万一要再是遇到同样饿着肚子的狼或是老虎狮子,逃命的力气都欠奉了。
前面不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穿过那片树林该就进入草原了,林挽鸿伸手在乌伦古拍了一下加快速度,暗自祈祷柳暗花明又一村,但愿林子深处也住着几户好心肠兼热情的牧民,可以帮他至少解决肚子问题。
进入密林后不久,林挽鸿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哭喊声,接着马蹄声、叫喝声送入耳中,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真有人,发生什么事哩?正准备要冲出去看个究竟,转念一想如若遇到强盗土匪怎么办?这样去岂不是送死?他勒住马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牵着乌伦古往来声处潜去,准备先一探究竟。约摸近百米后,林外声音愈发清晰,透过密林枝叶的缝隙已隐隐可以看见人影窜动。

这时在一片哭喊声和笑声中,一把粗犷的声音高声道:“弟兄们,宇文将军有令,女人和马带走,其余的不留活口。”
话音刚落,哭喊声更大了,夹杂着该是说话那人同伙们兴奋的哗笑哄闹,还有各种牲畜的鸣叫声。
林挽鸿暗地大惊:不留活口?这是什么世道?真是强盗打劫么?心底涌起一股义愤之情,又往前走了几步,躲到一处浓密的枝叶掩蔽好自己,探头往林外看去,只见夕阳斜照下,一大片空阔的草地上,搭着数十个毡包,此时乱作一团,有的毡包已经起火,冒着浓烟。一群牧民携老扶幼被数百骑在马背上作官军打扮的大汉们团团围在中间空地上,哭喊震天。
林挽鸿远远望去,不解道:“官军?”地上躺着几具为官兵所杀的牧民尸体,有些牧民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有的只顾无助的哭号。林挽鸿刚才听到说的是汉语,而且还说什么宇文将军,宇文将军?宇文氏是西魏权贵,这些官兵莫非来自西魏?林挽鸿原来只知道教化未开的胡人才会如此灭绝人性的草菅无辜,哪想到汉人也会这样残忍的施暴?何况在他的脑子里不管汉人胡人,只要是人怎么可以这样残暴对待?当然日本人除外。更想不通那些人人手持兵器施暴的大汉竟会是官兵?
他轻轻拍了拍乌伦古的脖子,低声道:“乌伦古,我该怎么办?学蝙蝠侠冲出去见义勇为还是有那么远躲那么远?见义勇为那简直就和送死无异。要是这里也有110打就好了。怎么办呢?难道就看着他们被杀吗?”
林外接连传来几声惨叫声,又有数名牧民倒在了官军的刀下。一路上林挽鸿想到南北朝是一个混乱兼稀烂的年代,设想了多种回到中原的景象,却怎么也没想到还没踏足中原土地,竟是这样的一种场面迎接着他。
牧民们的牲畜马匹都被官兵当作战利品赶到了一侧,就在林挽鸿的左前方,外围则由几名官兵看守着,那几个家伙眼睛都盯着空地上的牧民,没人注意密林这边。
林挽鸿看看那些牲畜突然心生一计,在乌伦古一拍,借着它的掩护迅速潜到牲畜群里。摸出身上的火石,点燃刚随手捡起一截枯树枝,然后拿着火把点着几匹马的马尾,火烧,马儿受惊,顿时横冲直撞了起来。这一搅动,近千头牲畜像是炸开了花,四散奔走,更有大半朝着官兵冲去。
林挽鸿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了这群牲畜蹄下的肉酱,丢掉火把捡起一根落在身旁地上的马鞭然后迅速翻身爬到乌伦古的背上,扬起手中的鞭子不停的抽打畜群,
看守战利品的官兵哪想到这群安安静静的牲畜突然发起威来,连躲避都来不及就被畜群冲撞惊吓到坐骑,跌落马下,三两声惨叫之后便没有了声音。
官兵见到大群牲畜冲了过来,情急之下纷纷躲闪,被他们围在中央的牧民也趁机四散逃生,场面混乱之极。
林挽鸿伏在马背上,手上马鞭不停扬起落下,他知道这混乱持续不了多久,一旦官兵重新控制场面,那些牧民只会更加遭殃。
游牧民族长年累月与马打交道,无论男女老幼几乎都是马背上长大的,骑术自然没有话说,这时候趁着混乱各自寻找马匹,一边救着自己的亲人,一边逃命。只要上了马背以他们的骑术在山林草原上要想逃命该没什么问题。
官兵终究非是一般的老百姓,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冲乱了阵脚,掌握情况后马上便又重新来过。开始追截四处逃散的牧民,手中的兵器不停的扬起,再落下便有牧民倒在血泊之中。刚才大喊不留活口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要财物,把所有人都杀掉,一个不留!”
林挽鸿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三十余岁军官模样的人立在数十米外,手中一把长刀沾染血迹,正一眼往林挽鸿扫过来。
林挽鸿心头大吃一惊,暗叫:不好,快闪!
那军官也看到林挽鸿了,眼中透出股狠辣无情,双脚一夹马腹,奔了过来。
前方不远是一群急于逃命的牧民,林挽鸿脑子急速转动着,他要跟在牧民身后,自己跑不跑得掉两说,还会引得官兵追击牧民。想到这里他一勒马绳,往左边来时的密林中逃去。就这眨眼功夫,那军官已追到他身后二十米了。幸好中间有四处奔窜的牲畜阻挡,否则以他的骑术和这不算远的距离,那家伙怕是顷刻间就追上来的。
林挽鸿哪顾得上回头看,只望乌伦古体念主人逃命心切,驮着他赶紧把身后的危险甩掉。
还有五十米就进入密林了,蹄声越来越急,林挽鸿扬手击在乌伦古,乌伦古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的危险,长嘶一声,奋蹄如飞,转眼便到了林边。
林挽鸿大喜,进了林子他逃生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也希望追赶的军官视密林如险地,穷寇莫追。
眼见进入林中,林挽鸿忍不住回头张望,这一看差点没吓得掉下马来,那军官已勒马站定,面带冷笑,手中满引一张大弓,箭已在弦上,接着就听见长箭带着“嗖”的破空声音电闪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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