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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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经历艰难险阻,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完成的,第一部百万字长篇小说,被出版社丢回来了。王玉的第一步赚稿费的计划,成为泡影。王玉不甘心,总结经验教训,接着又创作了两个中篇和短篇,先后都被退了稿。只有一篇抒情散文被报纸发表,但没有寄来一分钱稿费,寄来的是,一大包专供报社记者阅读的内部资料,有一封回信,说他“有良好的文学基础,希望今后多赐稿,多联系。”
以后王玉终于明白:“按三突出创作原则”写书的时代,早走远了,他不能再在南墙上瞎撞。
他又从头学习创作,买了些新书钻研,似乎定要把这条路走通。连续几年努力下来,他终于有作品问世了,并有了省市级报刊评选的获奖作品。
尽管如此,总厂的领导们不知是没有想起他来,还是对王玉已经失去往日的兴趣。他们早已经注意到,在政治宣传部门安排自己势力人物的重要性。好像各派权力人员都没有考虑,把王玉纳入自己的麾下。
一个市文联来函,和王玉商调他到新近恢复成立的市文联去,担任市文联副主席职务。
王玉回复说:“搞创作是我的业余爱好之一,不是我的本来愿望。目前,我不想把它当作我的第一职业,我有我的学习计划要完成。谢谢你们的盛情邀请,再次真诚的谢谢。”
八三年,根据新的形势发展和上级部门的决定,总厂把几个分厂先后搬迁到城市和城市郊区。
这年,王玉的父亲去了省城工作。
不久,王玉也调出了当时正在搬迁中的那个战备物质仓库,到省城他父亲的一个老战友的单位工作。这个时候,王玉才知道,高考早在七十年代后期,就已经在全国恢复。他分外高兴,积极努力的学习。第二年,他考取了大学。因为年龄关系,他只能上夜大,每天下了班,晚上去读书。王玉的奋斗,有了张大学文凭。他成绩很好,但夜大生不能做留校任教工作。学校推荐,王玉调进了省城的一个市级医院,当了一名内科医生。这时,王玉三十三岁。有几个姑娘,竞赛似的追他。
母亲怕他吃第二次亏,帮他选了一个漂亮的,也是高干家庭的子女,算是门当户对。
王玉结婚三年,和妻子分居一年半,两个人闹得厉害,只好分手。王玉说:“还好,没有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不然会被我和她伤害了。”
王玉妈妈说:“就是你们没有孩子,有了,你们不会离婚。”
母亲还遗憾的说:“你妹妹生了吧,是外孙,还是个丫头片子。你弟弟有女朋友几年了,就是不结婚,打了好几胎,就是不肯要个孩子。不知道怎么想的。”
母亲时常还很生弟弟的气,怨弟弟不懂事:“老是刮,刮刮刮,刮坏了,等以后想要了,没得生——到时候后悔的啰!就是不信呵!好象我这个当妈的是害你们似的。没一个听话的,你们!”
王玉妈妈说的这事情,离婚之后,王玉特地找弟弟端过心窝儿。王玉问弟弟:“妈的心事,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我们懂!可是,我们目前还顾不上。目前社会各类案件这么多,我管着重案大队和刑侦这一大摊子,她那女子特警队一堆事情,也要她有精力去应付。我跟妈说过好多回了,让她别急,我们会办好的,但是要在适当的时候。”
“那你们先把婚结了,给爸妈一个明确的交代。爸能理解,我和你姐也不见怪,可妈是传统的。你们要让她心里为你们踏实。你也是到了做大人的年岁啦!怎就不体谅妈的心嘞!我是没戏了,妈当然指望你呵!”
“不就是一张纸吗!干嘛非得那么一回事。我们两口子觉得这样过,这几年,顶好的。”
“你别好样不学学那个啊!我们是中国人,有本国的习俗与传统。你可别在我们纯正的家里玩演艺圈里时髦的那一手啊!结婚,正经八百的拿个证给爸妈看,这不仅是给他们的一个安慰,也不是一张纸的那种说法,你们与别人不同,你们是执法者,这里头的意思,我不想严肃说,你一个管人的,懂!”
“哥,你别抬举我们了。我们哪敢往演艺圈那一档套哇!也根本没有赶时髦的偏好。我们俩起初的想法也很简单。我干刑警,她干特警。那个时候,别看我们俩都是队长,可什么我们都要带头。你也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些什么人,处理的是什么情况。谈恋爱那会,我们是有点浪漫。她说:‘我们工作和生活两不误,国家和个人都对得起’。这样,我们就自愿过到一块了。当时我们的想法是,万一谁光荣了,别给对方造成什么麻烦,让对方充分的自由。别的没多想。所以,我们这么多年都象夫妻一样过得很甜。我们心中的结婚日,早就定了,就是我们双方向对方献出第一次贞洁的时刻。别人可以几十年后,与成年儿女一块再拍结婚照,我们等以后有了当新郎新娘的机会和情境之时,再来补办一个结婚证,这应当不为过吧。我们俩的事情,想以我们商议的方式来办,我想这与我们是执法者,扯不上关系。我们在生活上保持点私人的浪漫味,缓解一下我们整天的紧张、严肃的工作状态,对我们的身心和工作效率,都有好处。你搞创作这么多年,我一说,你肯定理解。”
王玉看着弟弟,亲善而理解地笑了。弟弟从一个公安大学的毕业生,七八年的时间,成长为一个威镇一方的破案能手,担当了市公安部门的一名重要领导,做哥哥的当然为他的成才高兴和叫好。兄弟俩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而是格外的好,超出一般手足情意的好。弟弟不但佩服哥哥,也十分尊敬他。哥哥也很尊重弟弟,爱护弟弟。打小,王玉对弟弟妹妹就看得重。谁要是欺负了他的弟妹,他决轻饶不了他。在弟妹眼里,大哥跟他们最亲。长大以后,各自忙工作,忙生活,一般难得见面,但心里都是亲爱的。王玉和弟弟碰到一块的机会似乎更少。一是王玉本身回家少,二是弟弟的工作没有白天黑夜,没有节假日,天天有任务,总有案子要办,要出差。不过,只要兄弟俩碰上了,就会无话不说。不便对父母说的事情,他们两人扯;不好对父母讲的话,哥弟俩敞开心怀说。就说眼下这种要是父母开口,说来就严肃的事情,哥弟俩聊起来,就非常和气、轻松,虽有提醒,也是亲密无间。象弟弟上边讲的那一大通话,就不会对父母讲,也扯不上似的不会这么自由自在的开口。

王玉的职业,现在是名医师,所以他出于对弟弟的幸福的关注而对弟弟说了这样的话:“你们应该采取点有效的积极措施避孕,别把她的身体弄垮了。干特警,她得有好身体。”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执行起任务来,各忙各的,年把时间或是几个月碰上面,那是常事。”
“我知道,有时你出去了,她回来;她出去了,你回来。难得碰得那么好,在一起的时间确实太少了。”
“所以,有时候我根本就顾不上。”弟弟说得很直白。
王玉充满爱意和理解地笑了。他拍拍弟弟的肩膀,说:“你还是要为她着想呵!关心她,就是关心你呀!”
“她呀!更不当回事!我提醒她,弄不好还烦了她。她**一来啊!那可是不顾一切的。”
哥哥完全体谅到弟弟所说的实情。他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会意地笑笑。
弟弟也笑了,他明白哥哥是懂他们的生活实际的,可他还是解释说:“妈说的我懂。我们是刮过两次宫。第一次,我们是没经验,采取了措施,还是失败了。第二次是特殊情况,我们是在外地执行任务,意外碰上了,只在一起过了几小时,分手的时候,我还提醒了她。可她还是忘了。回来的时候,她说她怀上了。本来我们打算要的。可她只能在家呆一个多月。之后她要到缅甸、泰国等地去执行特别任务。没办法,只好刮掉了。这事情,爸爸问过我,我对爸爸解释过。爸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我知道爸爸的心情。我也劝过她。她说,这是没有办法的。这次任务特别,让别人去,她不放心。这次,她心里也难过,还对我说:她觉得有点对不起我们爸爸妈妈。”
“爸妈是不会怪她的。妈是不了解你们的情况,才会那么说。她也是最讲道理的。她的心里是为你们好。”王玉说,“你们都是好样的!她不简单哪!”
弟弟知道,哥哥可是从不轻易夸奖谁的。能听到他的夸奖,那一准是好样的。听了哥哥的赞叹,弟弟的心头很温暖,很舒畅。
王玉深情地望着弟弟,让人心里踏实地说:“妈妈那儿,我会替你们解释清楚的!你今天不说,我也不知道。”
父亲还是忙他的工作。从副省长、代省长,到现在当省长,代省委书记,中央委员,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他越来越忙,越来越有工作做,越来越顾不上家。奇怪的是,他一点不见衰老,模样比从前胖了点,官相比早先象了点,身体比原来好了。这几年,这么忙,这么累,也没见他发过大病,闹过住院,连原来老爱作怪的胃病,也见担待了,不闹腾了。怪了哉!真是告老还童了!
严文革倒是帮石卫兵追到了郦丽丽,可石卫兵是否帮严文革追到文菊莉,王玉不知道,好象没有听说。王玉也不会去打听。他从前的性子几乎没变,还是奔事业上忙乎。旁的,依然兴致索然。
南晓林后来还是看过王玉多次,那是王玉仍在守仓库的时候。他想和王玉好起来,王玉不同意,只和他有一般的同学关系。调入省城工作之后,王玉没有与任何同学有联系。
那一张狼皮,早已经给王玉的父母做了床褥子。父母亲很喜欢,每年冬天,都把它垫在床上用。母亲惬意的说:“垫上它,既保暖又舒坦,抗风寒防风湿。你爸身上的枪伤也不爱犯疼,还是这家伙地道,管用。”
离婚之前,和妻子闹分居的时间,王玉在单位上争取了一间房子,带着他的小木箱和极其简单的行李,一头扎进去住下了。这是一间破旧的老房,很有些年月了。里边又黑暗又潮湿,一门一窗。窗户还让旁边的住户先砌的杂屋堵遮了半边。房间一点不通风。就是这样的一间房间,当初王玉要的时候,院里的总务科长,还不想给,他说他要留做它用的。当时看王玉没有讲任何条件就搬进去住了,而且一住若干年,他也就没再说什么了。他和医院里所有人员一样,对王玉的根基,一无所知,见他常年无去处的样子,以为他是个无家可归的外乡人,至少也是个在他的眼里根本看不起的乡下人。他和许多人差不多,把王玉当作一个身处外乡无依无靠的乡巴佬了。王玉呢,丝毫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自己。他就喜欢这样无人在意自己的平平淡淡的生活着。他十分清醒的知道,一旦有人知道了他的显赫的家庭背景,那他这种平静的日子便不能再平静了。他平时从不与谁交往,也不和别人扯东拉西。开始,同事们还主动和他打打招呼,见和他扯不上话,问他什么也是笑而不答,一副和人总是很生的样子,很快,同事们就对他放弃兴致了。就这样,几年里,王玉一直能够得以静心静意地搞学习。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生活。
这么些年里,业余时间,他仍是钻研学习。王玉也没有停止过写作,却很少拿出去发表。由赚稿费的幼稚、单纯想法,引发他走上一条艰难辛苦的创作之路。写作早已经是他列入学习计划之内的重要内容。除了他想在医学领域上,有所建树之外,王玉决定用相当的精力,好好写两部文学书籍,留赠给后人看。
二十年多里,王玉一直都想知道郦丽丽的各种消息,可就是知之甚少,听说的也只是零零碎碎的那么一点。到今天,不但没有和她再见过一面,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什么地方。这些,不想嘛倒也罢,可是一细想起来,心里总是有点闷闷的不快活和想找个知心的人说点什么。可是上哪儿去找知心人嘞!从高中毕业到现今,王玉只与郦丽丽和父亲有过通讯的联系。前者早没有联系了,后者也用不上通讯。乐意回家的话,常常可以见着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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