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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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北京的太阳格外的晒人,晒的自己脸上一阵阵的发烧,自己的家乡云南,一样的太阳,却没有这样的晒人,从火车上下来才两个小时,就觉得嘴皮格外的干燥,就连阿爸买的冰红茶也解不了渴。
办完了入学手续,阿爸脸上的兴奋还没有褪去,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在新寝室里收拾。阿爸脸上的皱纹也因为笑,显得更加的褶皱重叠,42岁的年纪看上去却有50岁出头了,过多的操劳已经让阿爸手上的骨节大大的突起,一家5口的重担过多的压在父亲的肩上,使父亲已经明显的未老先衰了。虽然最近几年日子好过了点,但阿爸还是那样的操劳,加上他的腿伤,更加显得象一段烧枯的灯芯。
蓦地,她发现阿爸的脸上有点异样,从阿爸的脸上淌下一滴泪水,她转过头去着的时候,阿爸慌忙地用手背胡乱的擦着。嘴里忙不迭地说道,“没事没事,阿爸这是高兴的,明天我带你去看看,我就回家,你姆妈还在家等着,”
“阿呷,你姆妈交代的事你可一定要办到啊,我回招待所了,”
送阿爸回招待所后,她就回到了寝室。这是她第一次出门在外,而且是北京,自从接到清华大学的入学的录取通知书,她就心里发虚,快20岁了,她最远只到过思茅市,还是老师带她参加比赛的时候去的,这回到北京来,也是阿爸送她来的,一路上汽车转火车,火车换乘,一共转了7趟,吃了不少苦。还好阿爸出门当过民工,到过广州,有点经验。不然,她真不知道这样才能到北京,虽然她的班主任老师要送她的,但阿爸固执要自己亲自送。
刚到寝室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她推门进去,就看到三四个人在里面翻腾着。
“妈,明天陪我去上街,我买几件衣服,”
说话的是个高个子的女孩,
“圆圆,明天爸爸帮你存张卡,用钱自己去取,你王叔那里我也打好了招呼,有事你就去他那。”
一个梳着背头,腋下夹个公文包的大叔一边用手绢抹着脸上汗水,一边看着刚走进来的她。
她礼貌的笑了笑了,就低着头往自己的靠里下铺走去,
“你好,我是李庆圆”
“我叫沙弋阿呷,你好。”
“沙弋阿呷,好奇怪的名字,”
“我是傣族的,叔叔好,阿姨好”
“难怪,这名字很好听,我是管理科学和工程系的,你呢?”
“医学系的,”
“我也是医学系的,我叫刘亚楠”
上铺探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
“你好,”
打过招呼后,她就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了,可她包里也并没多少东西可整理。床单,枕头什么的,学校里发的都已经铺好了,包里的东西也不多,最多分量的还是书,书就是她最大的财富。除了几件衣服之外,她的包里就再没别的东西了,还有一大一小两袋红枣,大袋是姆妈要她带给肖妈妈的,小袋子里的是姆妈给自己准备路上吃的,其实她早就打算好了,小袋的红枣她要送给华纬。
肖妈妈的照片她一直珍藏着,虽然她从没见过肖妈妈。但是她却当肖妈妈是自己姆妈一样的亲。而华纬是肖妈妈的儿子。
肖妈妈是她16岁的时候才有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除了称呼妈妈,她还能叫肖妈妈别的什么。她清楚的记得,那天,班主任瓦孜老师是在建筑工地上找到她的,一见到她,就告诉她又可以读书了。她根本无法相信,也不敢相信,仍然固执地挑起那堆红砖,艰难的去爬那个小土坡。虽然开学了,她也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但是她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在读书,父亲因为工伤事故,也结束了出外打工生涯,家里根本没有能力支付高中的学费。望着父亲内疚的眼神,她选择了放弃,把机会留给自己的弟弟妹妹,毅然用她柔弱的肩膀挑起了生活的重担,跟着表哥到县里的建筑工地当小工。
在瓦孜老师的催促下,她才赶回了家里。在看到阿爸老泪纵横的脸,她明白了,是肖妈妈通过希望工程让她重新回到了学校,让她回到了她离开的时候哭了整整一晚上的学校。从那一刻起,她就开始从心里叫上了肖妈妈了,她发誓她要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报答肖妈妈。现在,姆妈每天都要对着家里的神龛祈求神保佑肖妈妈全家,而她,每个月都要给肖妈妈写一封信,汇报她的学习情况。开始,回信的是肖妈妈,后来就变成了华纬了,她也慢慢的知道了华纬是肖妈妈的二儿子。肖妈妈是湖南的,家里有两个儿子,有个女儿。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汇报也慢慢地变成了笔谈,她跟华纬慢慢的变成了笔友。她跟他谈家乡的风土人情,傣族的风俗节日等等,华纬跟她谈的是学习情况,学习方法等等。
华纬在最后一封信上告诉她,他也考上了清华,在物理系。想到了这些,阿呷脸上一红,莫名其妙地不禁心砰砰跳起来,毕竟,她从没看到过华纬的照片,但从三年的信封传递,华纬早已经成了她的异性知己,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想起明天她就可以见到这位交流了三年而未曾谋面的知己,而且还能见到肖妈妈,她心里一股甜蜜蜜的心绪荡上心头。之前,她去问过物理系的新生报名点,。但到现在华纬还没有来报名。她准备明天下午和阿爸一起去找找。

在新鲜和兴奋的心情中,她和其他的几位新生共同度过了清华的第一个夜晚。第二天下午,她和阿爸带着参观广场后的兴奋,来到了17舍402号门口。他们是从新生报道处知道了华纬已经报了到,分在17舍402室。
门半虚着,推门进去就看见一个下铺坐着个看书的男孩,旁边铺位上坐着个文静的女孩子,另外还有个男孩在窗口张望。其它的床上都已经整整齐齐的铺好了床单,只有坐着看书的男孩的床铺放了一个行李箱,旁边堆着好象是刚领到的新生被单。
看到自己跟阿爸走进来,窗口张望的男孩和看书的男孩女孩同时打量了过来,阿呷低下了头,一股红云上了脸颊,一股尴尬的情绪在空中蔓延。
还好,阿呷的阿爸打破了尴尬,“请问,请问华纬同学是在这吗?”
“华纬是住这儿,”窗口的男孩从失望后又转而愕然。
“你们是?”,看书的男孩站了起来,
“你是华纬吧,可找到你了,肖妈妈还好吗?”阿呷这时隐约觉得这个看书的男孩一定是华纬了,说完这话,脸颊上的红云更加浓了。
“不,不,我不是华纬……我们也是来找华纬的”
空气中的尴尬又一阵集结。
“肖妈妈,你说肖妈妈!你认识肖妈妈?”文静的女孩子也惊愕起来。
阿爸放下背上的红枣,慢慢的跟他们攀谈起来了,原来他们也是来找华纬的,一个是民族大学的阿迪力,一个外国语学院的吴莲花,还有个是北师大的张华强。他们也是今年刚考进大学的,也是肖妈妈资助过的,今天一起来找华纬的。他们也跟阿呷有同样的经历,也是跟华纬有书信来往的。
“这家人是好人,菩萨会保佑的。”阿爸在一旁不停的念叨。
这时进来了陆陆续续走进来几位新生,但都不是华纬。
阿呷跟吴莲花开始帮着将床上的被单铺好,他们从刚进来的新生嘴里知道这是华纬的床,阿爸则继续跟阿迪力和张华强攀谈。
好不容易从一位新生知道了华纬的去处,原来,他刚来就放下行李去四处打听图书馆的位置,估计去了图书馆。
等到他们几个都觉得有点饿的时候,已经是快六点了。一个穿着米兰色T恤,黑色长运动裤,手里拿了几半书的新生推门进来了。看了看室内,又闪回了几步,看了看门上的门牌,一脸愕然的望着阿呷他们所坐的床上的行李箱。然后犹豫的走了进来。
“你是华纬吧,”阿迪力首先开了腔
“恩”
所有人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你们是?”
“终于等到你了,肖妈妈呢?肖妈妈没来”
“肖妈妈?哦,你是?”
“我是阿迪力”
“我是吴莲花”
“我的沙弋阿呷”
“我是张华强啊”
“啊!是你们啊,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是华纬同学吧,我是沙弋阿呷的阿爸,这是阿呷的姆妈特意带给你的红枣”
“我妈没来北京,我自己一个人来的,我大哥在北京的,我没让家里人送我的。”
看着华纬由惊愕转而轻松的神情,阿呷的心也一下轻松起来,她仿佛被华纬的心情感染一样,昨天晚上红着脸想了很多的见面场景,被现在的这个场面冲的淡淡的不知所踪。
一起到学生餐厅吃饭的时候,阿呷才发现吴莲花也跟她有同样的境遇。在华纬跟阿爸他们聊天的时候,她就想好了,她要帮华纬做点事,哪怕是帮他洗洗衣服什么的。
接下来的日子,在军训中度过,她也时时到17舍402来,华纬有脏衣服她就带到自己宿舍里来洗,第二次拿华纬的脏衣服的时候,竟然被吴莲花抢先拿走了,等第三次,华纬约了她和吴莲花一起,当着寝室里其他几位的面,给她和吴莲花一人一张建行龙卡和一张协议书,上面写着:
合同书
今特聘请乙方(沙弋阿呷.吴莲花)为清洁工,甲方(华纬)按月付给乙方二人报酬,每月代理清洁费500元人民币,由甲方在每月1号存入乙方户头,寒暑假期间合同仍然有效,未尽事宜具体解释权归甲方所有。
甲方
乙方
2005年9月7日
阿呷和吴莲花眼圈在看完合同后就红了,当着其他人面前,她们一直忍着。刚走出华纬的寝室,她们俩都忍不住了,她正想着过段时间要去外面找点短工什么的,因为家里拿不出生活费了。没想到细心的华纬照顾了她们俩自尊,给她们俩一个这样的合同。眼眶里泪水一直打转,她躲到了室外,走廊里的几个男生很奇怪的看着她们俩,又奇怪的看看402的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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