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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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作者企图让读者相信他的主人公们都曾经是实有其人,这是个毫无意义的想法。他们不是生在母亲的子宫里,也不是爹生娘养的;而是生于一种基本情境或者一个**的冲动。华纬就是这样的一种产物,阿呷则产生于一种某种莫名的情绪。
阿呷从医院里回来的时候,她已经饿的“咕咕”叫了。这不奇怪,早饭后,她除了上手术台前吃了点三明治和一杯牛奶,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她全神贯注于这位脑瘤患者而忘记了吃饭。忽视自己的胃是很容易受到惩罚的,于是,当她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时候,腿肚子已经开始有点抽筋了。她几乎要虚脱,幸好回宿舍的路不远,当她脸色苍白地瘫倒在床上的时候,白毛里带点杂色的诗诗乖巧地舔着她的手,使她忘记了腹部里的声音。
很久以前,她在孩提是时候,只能惊异地听到自己胸内有节奏地跳动,但从不去猜测那是什么。她还不能对她体内的这些奇怪.陌生的东西加以辩识确定。那个时候,她只是觉得人体象是一只黑箱子,箱子里能看,能听,能恐惧,能思索,还能惊异。而她能感觉的只他游荡在这只黑箱子里的她的灵魂。
当然,今天的对于这些她不再陌生了:她知道在胸膛里跳动的是心脏,鼻子里是伸出体外的排泄管,为肺输送氧气;脸呢,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块标记着所有生理过程的仪表板,标记着吃,看,听,呼吸记忆思维。
自从她在医学院里学会了各个部位的名称,自己的身体就好对付多了,她还得知灵魂不过是大脑中一团活跃的灰色物质,灵魂与两重性是人类的一大特色,而现在,阿呷的灵魂它只是作为一种意识而依附在人体上存在,她的灵魂和身体是分离的。
阿呷试图透过自己的身体来认识自己,正因为这种努力,她从孩提时代,就常常站在镜子前。她害怕别人发现她的这种嗜好,所以每次偷偷照镜子的时候都带有一重秘密犯禁的色彩。
不是虚荣心让她走向镜子,而是那种看见了“我”时的惊奇。她以为透过那面部状貌能看到自己灵魂的闪光。
久久地看着自己发呆,她固执地盯着镜子,希望能够穿透自己的身体去发现自己的灵魂。每一次镜子前的遐想都让她陶醉:她的灵魂跳出的束缚,浮现与身体之上,如同一个刚刚挣扎出水面的溺水者,向着天空挥臂欢呼。

有时候,她真的希望自己跟母亲一样,或者那怕延续一点母亲的性格也好。该展示的时候,她是寨子附近最亮丽的哨卜;该结婚的时候,父亲娶了她。
现在我们比较能了解了,为什么阿呷在她最接近幸福的边缘的时候,她选择了远离。她是在同自己做战,她那悲伤,怯弱,自我封闭的心灵——隐藏在身体内的底层,害怕显露自己的灵魂。
于是,那一天,当她看到天香和华纬的那一幕后,她逃离了,甚至她不给自己留一点点可以期待的希望,她的灵魂命令她远远的逃离。
六点钟了,该是诗诗最辉煌的时刻。这个时候,它总是会很乖巧地在它的饭盆前等待,等待着铃声带给它的权力。它吸吸鼻子,朝着它最爱的饭盆摸索过去,又一次,它失望了,饭盆里并没有它所期待的。它歪歪了头,从喉咙里底底地发出两声抗议,见主人还没有动静,它跳上了床。
它企图用牙去嘶哑主人的衣袖,最好是推她下床,以前这样的斗争,总是以它任性地维护自己的权力而胜利。阿呷后来也明白了,她的确也乐意为诗诗做这些事。对她来说,有只狗陪伴自己的幸福的,她又能确定自己在虚脱过后,还仍然活着。而在她的另一方面,活着是极其不情愿的,她宁愿自己还在沉醉,还在虚脱。
看到主人从床上爬起来,诗诗有点兴奋了,它乐颠颠地跑到冰箱旁,凝视着那块突起的商品标志。冰箱里面有它喜欢的一切东西,它无法知道这个古怪的箱子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它爱吃的东西,不过,它也根本就没有打算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它能吃到它心爱的香肠,狗食骨头,还是香脆的干方便面,管他的呢。
看到主人打开了这个箱子,它不禁冲着主人叫唤了几句,假定它要扑向那些香肠串,而主人每次都会抬起胳膊,让它够不着。这样的追逐游戏在屋子里至少会达五分钟之久,诗诗才会爬到沙发前狼吞虎咽地去消受他的晚餐。
这一次,诗诗白白地等待着这一套晚餐前的仪式,阿呷只是从冰箱里拿出两节香肠和一块狗粮就把它给打发了。她正在专心看找电视里关于火星计划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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