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沟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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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穿过绿树茂密,正在维修路面的街道,慢慢驶近公安局大门口,但歪戴着帽子的保安却不让进。吕青旦摁下车窗对保安说:“我们是县里来的,想见见公安局的领导。”保安听了,盯了我们半分钟,突然说:“见什么见,你没看见吗?公安局都被农民堵得水泄不通了。”
我下车往里一望,只见上百人竟把办公楼前的台阶和空地躺得满满的,连只狼狗也过不去,真叫人叹为观止。这些农民衣着破旧袒胸露背,把旧报纸空矿泉水瓶烂箩筐之类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好像公安局就是他们的家似的。
我说:“怎么回事。”
保安说:“昨夜,郊区一个村子宗族械斗伤了几个人,公安局把双方打人的凶手都抓了,他们不服,今天一大早整个村子的人都跑来公安局胡闹。”
我又说:“我们见见局领导,说几句话就走可以吧。”
保安拿下帽子边扇边说:“别找了,局领导手机都关了,人也不知躲在哪儿了,不相信你们打电话试试。”
吕青旦立即拿出市委发的工作通讯录一一给局领导打电话,但对方都说已关机。
保安又劝道:“你们快走吧,以后可以再来嘛。”
“他妈的,大城市治安也很糟哇,连公安局也牛不起来了。”陈风水很悲观地说,好像他是这里的局长似的。
我们的车子只好调头,穿过两边摆满摊子的街道直奔法院。法院大院里静悄悄的,值班室的法警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当我们向法警说明来意后,法警说:“别等了,院长带着干部职工都去游泳了。”
“上班时间去游泳?”陈风水突兀地问了句。
法警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前段时间市委书记来法院视察,看到我们的法官一个个都胖乎乎的,走起路来像企鹅似的,很不高兴地把院长批了一通,还责令我们限时减肥。市委老大的话谁敢不听,眼下减肥成了我们最重要的工作!”
我说:“想见见领导,顺便吃晚饭。”
法警一脸的无奈:“不好联系哇,他们现在都在泳池里,手机也关了,怎么找人啊!”
吕青旦说:“我们去泳池门口等他们吧。”
法警笑了笑:“不用等了,万一他们八点钟也不出来呢,你们不是白等了吗?还是下次再来吧。”
“见你们的领导真难呀。”吕青旦自言自语地说。
“你以为见我们的领导那么容易吗,有时候哥们和朋友来他们都不见呢,我们的领导实在太忙了,连吃饭酒喝的时间也没有。”法警又笑了笑,看上去脾气不错。
“放狗屁,我不相信他们的领导那么敬业,我们走吧。”陈风水小声对我说。
我们的车子驶上了新修的马路,转过两条又长又窄吵吵嚷嚷的街道,便到了检察院。值班室一个戴眼镜的女同志告诉我们,院里的干部都去舞厅学交际舞了,月底要参加市工会组织的舞蹈大赛。院领导还交代下来,没什么急事不要找他们。戴眼镜的女同志见我们一脸的茫然,便很负责地说:“对不起了,欢迎你们过几天再来,如果你们有急事用纸写下来也可以,我一定告诉领导你们来过,一定会转告的。”说完,她把值班记录本推到我的面前。
戴眼镜的女同志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人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凹凸有致十分性感。
我说:“不用写了,没什么急事。”
陈风水站在一边冷笑了一下,说:“老百姓学跳舞还说得过去,检察官学交际舞干什么,还不如学打麻将呢。”
“废话,麻将还用学吗,他们早就会打了。”戴眼镜的女同志放下手头的《妇女》杂志,语气已经不太耐烦了。

吕青旦说:“你们的领导真的不好找啊。”
“哪里的领导都不好找。你们真是的,干吗星期五下午才来找领导呢?为什么不早几天来嘛,为什么不提前打电话约好呢?我们的领导是很忙的,你以为想见就能见到的吗?”戴眼镜的女同志抬起头抱怨说。
“他娘的,真是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啊。”陈风水小声骂道。
吕青旦将嘴巴贴近我的耳朵边说:“这年头请领导吃饭也不是简单的事哇。”
“请你们不要随便说上级领导机关的不是,这也是礼貌。”我小声提醒说。
出了检察院大门口我就说:“三个部门的领导都不在,这顿饭怎么吃呀,还是下次再来吧”。
吕青旦摆了摆手:“书记,不要放过这个机会,我们到政法委看看,我不相信找不到人。”
当我们踏入政法委大楼时,太阳已经偏西,值班室里空无一人,楼道里有个保安在东张西望,见了我们也不问我们是干什么的,好像也在找什么人似的。尽管快到下班时间了,我们在一楼转了一圈,看到工作人员还在办公室里坐着看报纸,算“私彩”。吕青旦感叹地说,市机关的工作作风比我们好不了多少哇。
我们走进二楼政法书记的办公室,但没见到书记,秘书说他去外地开会了,三五天也回不来。
我们又转到三楼宁副书记的办公室,但房门紧闭着,吕青旦敲了几下也没见有人来开门。这时,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男子从左边的厕所里走出来,边走边扣裤扣,见到我们就停下脚步说:“别敲了,宁书记宫外孕住院去了,估计一星期才能来上班。”
宁副书记原是市妇联的科长,人长得很好看,因两次在大街上抓窃贼和举报黑妇科诊所有功,破格提拔到政法委还不到一年。当然,这些情况都是吕青旦后来告诉我的。
我们十分沮丧地上了四楼,陈风水轻轻推开了曾副书记办公室虚掩着的门,一个正在里面打扫卫生的中年妇女说:“你们不要找了,我们曾书记是市武术协会的副主席,今天他去学校教学员打功夫去了。”
“哟,你们的领导真是难找啊。”吕青旦嘟囔了一句。中年妇女白了吕青旦一眼又低下头擦地板,再也不理我们了。
下班铃响了,我们来到六楼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办公室。办公室其他人都走了,只有石主任还在弄办公桌上的电脑,我一眼看见屏幕上露出一个不穿衣服的美女。听到脚步声,美女一闪,换成了一幅青山绿水的图画。石主任有点愠怒地说:“找谁呀?”
我说:“找主任你呢。”
“你是……”
“噢,他是我们海屯县新上任的常委,政法委书记,今天来请你作指示哇。”吕青旦指着我笑笑说。
石主任“啊”的一声站起来,并用双手握住我的手:“哟,真是县里的同行来了,我哪敢作什么指示哟,请坐请坐吧。”
石主任个子高大,国字脸,满头白发,脸色有些焦黄,好像电影里某个历尽沧桑的领导。石主任很健谈,说了十几分钟的话后,我请他吃晚饭,他似笑非笑地一口答应了。但当我提出也请办公室的其他同志参加时,他婉言拒绝了,说:“人多嘴杂,传出去我们吃吃喝喝影响不好。”
我说:“请家里人一起吃个饭吧。”
他朗声说:“老太婆啦,登不了大雅之堂呀,免了免了吧。”
说话的时候,石主任眼睛又瞄了几眼电脑,说还要找几份什么文件回去看,让我们先去酒店定下包厢,七点钟准时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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