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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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行看到唐霜露出笑脸,几乎喜极而泣。两人此时方对视,唐霜觉得易行似乎又长高了,脸上的稚气也几乎完全消退,眼神深邃灵动,配上那身武士官服显得英姿飒爽。易行看唐霜比前更美丽了,身上隐隐透出超凡脱俗的气质,以至于有点陌生的感觉。
唐霜见二人还在呆看,脸上一红,又道:“原来两个都是傻子。”
易行回过神,踢了一下旁边的呼延雷,对唐霜道:“我来介绍,这个黑大个叫呼延雷,是我的好朋友。”又向呼延雷道:“她叫唐霜,嗯,也是我的好朋友。”
呼延雷斜眼看着易行,又看看唐霜:“哦,好朋友?有这么漂亮的好朋友吗?”
唐霜见多识广,听他姓呼延,便道:“是呼族的人吗?失敬啊。”嘴上说着,脸上哪有半分敬意。又打量着他们问道:“你们怎么这身打扮?”
易行正要说话,呼延雷抢先挺胸昂头道:“本官宫崎野,共工城四品统领,今日体恤下属,特来视察清水副统领的住处,想不到还有内眷在此。唉,清水君,你我共事多年,竟然瞒着本大人金屋藏娇,最可恶的是胆敢埋伏偷袭本大人,幸好本大人身手敏捷……唉哟!”
易行不等他说完,一道指焰点在他**上,呼延雷疼得蹦起老高,兀自嚷道:“清水彦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唐霜看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三个人都笑了,一时间气氛融洽,荒寂的宅院里透出生气。
易行说道:“我们还是找个坐处说话吧。”唐霜点头,带着他们到了正堂。唐霜女孩家爱干净,虽是借住,却也将桌椅擦抹得甚为光洁,又从卧室拿出几样水果甜点,三人落坐,边吃边聊。呼延雷笑对易行道:“家里不能缺女主人啊,你看多么体贴周道?”唐霜拿一块苹果向他丢去,“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易行听着呼延雷的话,心里感觉一热。唐霜也莫名其妙地低下了头。呼延雷大嚼大吃,易行不理他,又向唐霜问起别后的事情。唐霜见他对呼延雷毫不避忌,知他二人关系非浅,当下也未隐瞒,一五一十都对他讲了。易行又说了自己这段日子的经历,唐霜知他为了自己出山,心里感激,当着呼延雷,却也不好表露。
呼延雷突然插了一句:“姑娘姓唐,与那邪王是什么关系?”这却是易行一直想问的。唐霜不语,脸上却立时布满寒霜,过了一会,才咬牙切齿道:“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易行心中早已料定,见她如此反应,心中暗暗惊骇。呼延雷却又追问,“那你必是唐鲲一系了。”易行待要阻止他再说,唐霜却很干脆地回答:“唐鲲是我先父。”
呼延雷惊讶地看看易行,眼神里似乎在说:兄弟,你真行,攀了这么高的枝。
唐霜冷冷地看着呼延雷道:“东溟与王族势同水火,不知呼延兄对我有何看法?”
呼延雷却很会套近乎,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你虽是东溟人,但我先父在世的时候,曾与你父有过一面之缘,他时常在我们面前夸你父亲有容人之量,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惜老天不长眼,那唐鳌害死你父亲,也害死了我的父亲,终有一天,我会让他血债血偿。”说到最后拳头紧握,目露寒光。
唐霜脸色和缓下来,又想起父亲和惨死的母亲,心中惨然。
易行不愿看她悲伤,劝道:“唐鳌恶贯满盈,天人共愤,终会有报应。复仇之事可从长计议,我此次下山,目的就是要找到你,既然见面了,我们就不要分开,我们三人一心,共同对付唐鳌,你看如何?”
唐霜心里犹豫,她独来独往惯了,深知信任是要担分险的,自己的父亲便是死在最信任的人手里。可是眼着这两个人像两团火焰,融化着她心底的防线。
呼延雷帮腔:“风仔说得没错。他就是个贱人,没你他活不下去,你要再跑了,他还得天涯海角去找你,一个跑,一个追,多累呀。”
唐霜扑噗笑了出来,转头看看易行咬牙切齿又急又慌的表情,心里一软,点头道:“好,我跟你们走。”

三人达成共识,彼此的距离又拉近了。易行起身到内室,在四壁摸索了半天,竟然找到一个暗格,他把里面东西拿出来,看了看,揣到身上。唐霜跟了进来,看到这情况,很是惊讶。原来那些东西都是清水彦的私藏,最重要的是里面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眼看时间不早,呼延雷道:“我们该走了。”易行点头,又道:“霜妹跟我们一起,需要有个身份。我看就给她取名清水秀,有人问就说是我堂妹,从家乡来投奔我的。”其他二人表示同意,又仔细把破绽之处一一补足,呼延雷呵呵大笑:“哥哥妹妹,永不分离。”
三人出了门,因只有两匹马,便都弃马步行,又去宫崎野的旧宅绕了一圈,搜刮了一些物品,便向他们的新宅走去。一路之上,两边路人尽皆躲避,然而易行从那恭敬的外表下却能感觉到怨毒的眼神,与大同城欣欣向荣的景象不能同日而语。
两人的府第紧挨在一条街,原来的主人皆已在龙骨关阵亡,亲眷流离不知所终,宅第便充了公。先遣的武弁办事利落,一个多时辰的光景便让旧貌换了新颜:大门重新上漆,门口安置守卫,府内家俱皆已更新,又买了些杂役婢婆,来来往往,热热闹闹,府门外又有看热闹人围观指点,有惊奇,有羡慕,也有心理不平衡,暗暗咀咒的。
两家军卫看到主人回府了,忙老远跑过来牵马伺候。呼延雷笑看易行道:“兄弟,各回各家吧。”易行两手虚张,恭敬弯腰回道:“大人先请。”
呼延雷大笑着被众人拥进府门,易行拉着唐霜也进了自家的大门。
可叹世人蝇营狗苟,那富贵往往不期而至。易行心存大道,哪瞧得上这点财贿,岂知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搏个温饱。
两名武弁上前复命,将剩余的钱交还易行,偷眼瞧着唐霜,目露疑惑。易行道:“这些钱就打赏给你二人,这里还有一千,你们替我收着,以作日常开销之用。府中之事,我不愿费心,就有劳你二人费心打点,若做得好,自有你们的好处,若做得不好,我也能看见,切莫自作聪明。”又看看唐霜,“这是本大人的堂妹,也是此宅女主,你们要好生伺候,不得违逆。”
那二人面露喜色,两脚相碰,举手行礼,齐声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尽心尽力,不敢懈怠!”
接下来,武弁将府中男女集中起来,易行又做了一翻训示,唐霜看他故作老成的样子,心里暗笑。
刚安定下不久,有人报告,宫崎大人来访。三人聚在一处,屏退下人,那呼延雷开始讲解他的治家之道,说到有趣处,三人哈哈大笑。
入夜时分,祭祀官派人来请。呼延雷与易行连忙应命整装骑马出门。
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唐霜听得响动,连忙来到正堂,只见二人也不卸装,对坐在两把太师椅上,眉头紧皱,唉声叹气。
原来祭祀官依照唐渊的授意,要在三日后举行万人集会,主角自然是两位西归的英雄。祭祀官说得很清楚,每人必须准备一个时辰的演讲,演讲内容必须足够煽情,要让民众热血沸腾,而且演讲时必须化妆,即穿上原来的破烂铠甲,身上要有伤残的痕迹等等。那细节之详细,让易行二人听得惊心动魄。
唐霜还没听二人说完,突然弯腰低头,全身颤动,易行吃了一惊,正要询问,却听唐霜噗哧一声,狂笑出来,笑声不断,眼泪都笑了出来。呼延雷郁闷地摇摇头,说道:“唉,这样的女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可是看着唐霜,又想想自己,不禁也笑了出来,越笑越响亮,易行也忍不住跟着笑。外面的仆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都惊讶对视。
唐霜笑到后来,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自父亲死后,十多年间她几乎从未开心笑过,更不用说如此酣畅淋漓的开怀大笑。她的心在笑声中一点点融化,变成水,变成了开心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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