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唐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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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霜在石上坐起,感觉身体轻飘飘,起坐不费丝毫力气,抬起两手,见那手光洁圆润,屈伸之际柔若无骨,低下头朝石下水面俯视,透过淡淡的水雾,水里映出的人儿娇艳如花,光彩照人。唐霜自恋地看着那倒影,一时笑笑,一时又蹙眉微嗔,忽然无名情绪涌动,放声哭泣起来,那哭声幽幽咽咽,四周水雾氤氲鼓荡,似与唐霜交感同悲。
此时唐霜灵台中的神识微微闪动,她连忙收了悲戚,端坐捏印,进入静定状态。人体有三个关键部位:脑、心、丹田。脑主神识,心主情感,丹田则是力量的门户。那个无名气团乃是虚空中的一点分神,无垢无净,无生无灭,应运而起,随遇而安,只因为唐霜神识将灭,一念慈悲,脱开混沌,成为唐霜神识的一部分,也因此唐霜的神识无限扩大,也变得无生无灭了。阴元本身便象一匹无人驾驭的良马,此际野性被神识牵引驯服,唐霜仍以邪神功法导引,将阴元一丝丝炼化,归入丹田,在此强大阴力作用下,她的邪神功也飞跃至八重,只是在那分神作用下,她的功法性质与邪王、武平君等不同:是阴柔灵动的,而非阴暗冰冷的。
唐霜寂然不动,体内的情形却如镜里观花,清澈明晰,她的神识汹涌流畅,内心的喜悦不可言表。忽然耳际轰鸣声起,似有无数人在向她呵斥,种种魔相现前,她的神识也激荡起来,头脑发晕,筋脉发胀,气血翻涌,接着一股巨大力量撞击过来,伴随一声粗暴的吼声:“去吧!”,唐霜只觉身体飞起,两耳生风,然后扑通一声,剧痛传来,唐霜又失去知觉。
唐霜再醒觉时,只看见黑压压天空雨线如箭,豆大的雨点向脸上身上乱砸,平地上卷起一阵阵刺骨的冷风,让人感觉进入了地狱。这地狱却是唐霜自小熟悉的环境。她也不起身,索性四肢摊开,任那风雨侵凌,脑海中回忆着发生过的一幕幕不可思议的情景,从头到尾便如一个梦境,忍不住张开嘴嘶吼起来,那声音幽凄如怨妇,疯狂如豺狼,声浪将空中坠下的雨脚反震回去,在唐霜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盖。这叫声持续了十多分钟,骤然停歇,天上的水盖哗然洒下,砸在唐霜的身上,唐霜笑着从水涡中爬起,向西面那片浓浓的黑影中走去——她那能在黑暗中透视的眼睛早已辨清:前面,就是共工城。
唐霜如鬼魅般潜入共工城,寻了一处废宅安定下来,此时功法提升,复仇有望,她要将体内阴元尽数化解。谁知共工城中贫困无着者甚多,白天还好说,一到晚上,这些废宅暗角便是他们的避风窝,第二天晚上,便有人寻摸到此处过夜,被唐霜无情斩杀灭口,然后再换居所,如是辗转了几个地方,死在她手上的浪人小偷不下十数个。这日她在定中忽然察觉到西方有微微的波动,她的神识随着这波动隐隐升出一种脱缚的欢悦,心中微觉诧异,然而练功到了紧要关头,无暇他顾。
忽忽数月已过,唐霜体内真气已圆融无碍,修炼节奏开始放慢,暇时便乘夜出去游逛,却意外发现共工城换了主人,新君竟是她的堂兄。唐渊比唐霜大了几十岁不止,政变之前,在唐霜眼里,堂兄和蔼可亲,常常抱着她玩耍,还指点她功法,然而此时亲人变成仇人,唐霜的怒火又被激起。她也不直接去找唐渊对决,只是悄悄潜入共工殿,将唐渊的贴身武卫干掉两个,把两颗头颅悬在大殿横梁之上,然后悄然隐去。那唐渊大怒,却把罪责归咎于前武平君的余党,当下借题发挥,以雷霆手段排除异已,将一大批原武平君的忠实手下捕杀收审,沸沸洋洋闹了数十天方平息下来。

唐霜没想到事情如此收场,心中对那些替死鬼说声抱歉,自己乐得坐山观虎斗,又觅了一处废宅,继续安心练功。哪知这一处却是如今的副统领清水彦的宅第。
易行的那一声轻唤差点将唐霜震晕。她无论如何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易行。
她这几个月一边修炼,一边杀人,体内的戾气魔性日长,听有动静,想也不想便要杀人灭口,哪有闲心去细看来人容貌。
易行此时不管不顾,推门而入,见一人背对着他,站在黑暗的角落,婀娜的身形微微颤动。唐霜本待马上逸去,可是两只脚不知为何不听使唤,二人心情同等激荡,嘴里却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空气陷入沉寂。
呼延雷满脸惊讶,抖抖身上的灰尘,跟进门来,也不敢说话。这屋是个穿堂,往里走便是后院,易行看唐霜的姿式,深怕她就此离去,强压下内心激动,柔声道:“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停了一下,见唐霜不吱声,又道:“自你离去后,我时时想着你,这次出山也是为了你,我想找到你,陪在你身边。”
唐霜听得心酸,道:“你不恨我吗?”
“你有你的苦衷,何况你还留了礼物给我,我很喜欢。那丹药的药性无常,弄不好就会走火入魔,陪上性命,所以我很为你担心,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俩人初次见面便是易行絮絮叨叨,唐霜端然静听,此时易行又找到了感觉,不知不觉罗嗦了一大堆。唐霜听着他说,又想起了两人在那泥沼地里树杈上的情形,不觉嘴角露出笑意。她本来对易行心怀愧疚,加上一个人呆久了不住地乱想,把这愧疚的情绪无限扩大,搞得好像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饶恕,如今被易行一说,心下大宽。
呼延雷有些郁闷又有些纳闷,郁闷的是风仔一个人说话,对面之人却给个后背;纳闷的是这小子平日里像个半哑巴,此刻却滔滔不绝,废话不断,而且从话音中可以听出,似乎那小女人伤害过易行,这傻小子却安然受之了,呼延雷又想起他姑姑的至理名言:漂亮女人最不可信!然后终于给出了令易行害怕的评语:这小子,真贱!
想到这里,呼延雷突然大声喊道:“兀那女子,转过头来,让老黑看看你的真面目!”
唐霜应声转身,面绽桃花,却不看呼延雷,笑对易行道:“易行哥哥,这个傻大个是什么人啊?”
此时正午刚过,天空云层稀薄,是一天中日照最好的时刻。唐霜脸上白里透红,妩媚之极,加上那回眸一笑,易行和呼延雷的眼睛都突然睁大,再合不拢了。呼延雷叫了声“妈呀!”,又喊了声“姑姑呀!”饶是他在曾王族城度过少年期,又在大同城长大,也没见过如此漂亮的人儿,在瞬间他收回了对易行的评价,也同时背叛了他姑姑的训导,
“以后再去丛林,我只看花草,再不找那些丑陋的野兽了。“呼延雷心里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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