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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承先可不能不查明这秘笈下落,师命难违,纵然再提此事会引起义仆伤心,但他却仍然问道:“大叔,你可知道那九本秘笈现在何处?”
雷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还没有来及说话,秦大姑已着急的叫道:“公子,那秘笈已害了老爷的性命,这等对我们石家不利之物,就莫要问它的下落了!”
石承先黯然叹道:“大婶,眼下小侄可不能不过问了。”
秦大姑一怔道:“公子,这为了什么?”
石承先道:“师命,父仇,这两者都牵涉在九魔秘笈之中,小侄怎可置之不理?”
秦大姑一怔道:“甘大侠要你过问的么?真想不到,公子,请恕老身刚才失言啦!”
石承先道:“大婶乃是一番好意,小侄心中明白!”掉头向雷刚问道:“大叔,那秘笈究竟怎么处置了?”
雷刚看了看足下所立之处,沉声道:“老主人已将那九本秘笈,当场震毁在摘星台上!”
石承先听得一惊,忙问道:“真的?”
雷刚道:“老奴与那七大高手亲眼所见,自然不会错!”
石承先仰天吁了一口大气,低声道:“爹爹啊,你老人家果然没有白白牺牲……”
雷刚陡然应声接道:“不错,对整个武林而言,老主人积了何止千万功德?可是……可是……对公子和老奴夫妇而言,岂非是太不公平了么?公子,在老奴的心里,纵然赔上千万条武林人物的生命,也抵不上老主人半条命啊……”说到最后一句,已然忍不住悲伤起来。
石承先听了雷刚的话,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心如刀绞。
他既感激老仆夫妇的忠义之情,却又不能不论是非,与他们一般偏激,认为千万条武林人物的生命,也抵不上爹爹一条命,敢情这些年他日日随在甘布衣身侧,不但练就了一身武功,而且也通达不少人情世故,明白了不少是非道理。
是以,雷刚话音甫落,他立即低沉的转变话锋,接道:“大叔,当日你确瞧见那轩辕豪刺了爹爹一剑么?”
雷刚道:“老奴瞧见轩辕豪的长剑确是刺中了老主人的左肋下。”
石承先皱眉道:“大叔,轩辕豪不是认败弃剑,留下九魔秘笈,就带伤离去了么?他怎会伤了爹爹呢?”
雷刚恨恨的咬牙道:“老主人手下留情,不曾在剑中轩辕豪左肩之时,下那毒手,结果,就在武当天虚道长喝叫八荒魔剑落败之际,轩辕豪竟然抢前一步,运剑刺伤了老主人左肋以后,方始弃剑认输,丢下九魔秘笈而去。”
石承先全神贯注,几乎是雷刚所说的每个字他都听的非常仔细,待雷刚话音一顿,他立即问道:“大叔,我爹爹在轩辕豪离去之前,可曾觉出自己的伤势,已然无救了么?”
雷刚略一沉思,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公子,当时从老主人中剑,到轩辕豪离去,一共也不过半盏热茶的时光,老主人在取过九魔秘笈,当场用掌力震毁以后,老奴就赶上前去,替老主人治伤,已看出情势不对,前后只也是片刻未到,老主人就溘然仙去了……”
说到此处,屈膝跪倒在地,独臂伸出指着身前一块青石,泫然说道:“公子,老主人就是咽气在这块青石之上……”
石承先不禁悲从中来,双膝一跪,扑在那块青石上,痛哭失声。
霎时间,只见这少室绝顶的摘星台上,悲泣之声,不绝于耳……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光,石承先打悲痛清醒过来,转头瞧去,只见秦大姑已晕厥在青石旁,老仆雷刚则伸着独臂,按在自己后心命门,闭目行功,满脸汗水,湿透了两肩衣衫,原来自己也哭晕了过去,多亏雷刚暗以内力相助,方始清醒了过来。
石承先不禁长吁了一口大气,低声道:“多谢大叔,小侄醒过来了……”
雷刚闻言,缓缓睁开双目,缩回独臂,乏力的说道:“公子,山高地寒,快些站起来吧,老奴果然年迈,行功并不算久,不知怎地就觉着有些乏力……”
石承先一翻身站了起来,说道:“大叔,你赶快调息一下,待小侄救醒大婶,还有几件事要向大叔请教!”
转身走到秦大姑身旁,探手抓起秦大姑右手,以自己的内力,打掌心传给对方。
过不了一瞬,秦大姑已然吁气,睁开双眼。
石承先凄凉的笑道:“大婶,你内腑气血,受了山风所侵,赶快运气调息一会儿,否则就要酿成大害了。”
秦大姑果是觉得胸头真气,有些不匀,当下点头道:“多谢公子救醒老身……”
石承先道:“大婶,快些调息吧!”
话音一落,即走到雷刚身旁,这时雷刚已站起来,低问道:“公子,你还有什么可疑之处要问?”
石承先道:“大叔,如果照你所说,轩辕豪刺中我爹的一剑,该是不算重创吧?”
雷刚道:“断了两根肋骨,也不算轻伤。”
石承先迟疑了一下,道:“大叔,有一句话,小侄不知当说不当说?”
雷刚道:“公子,如是这话冲着老奴,你就大可不必顾忌了!”
石承先道:“大叔,你断去一臂,较之断去两根肋骨,就伤势而言,哪一桩较重呢?”
雷附听得一怔道:“这……公子,你怎么想起这等比较来了?”
石承先道:“大叔,你只管回答小侄所问就是!”
雷刚道:“如就练武之人而言,断臂自然要比伤了两根肋骨重些。”
石承先道:“为什么?”
雷刚道:“肋骨折断,尚可接好还原,至于断臂么……”忽然语音一顿,若有所悟的低头沉吟道:“奇怪哟!奇怪!”
石承先瞧出雷刚已然明白,立即接道:“什么事奇怪?”
雷刚伸出那仅有的右手,抓着秃头,喃喃自语般的说道:“老主人一身功力,何止高出老奴百倍,老奴自断一臂,还如没有事的人一般,老主人被轩辕豪的剑尖削断根肋骨,那又能算得了什么?怎地老主人竟然会因此丧身在这少室绝顶!”
石承先黯然应道:“大叔,你老不妨再想上一想,当日我爹的伤势,是否只有那一处剑伤?”
雷刚道:“老奴亲自替老主人裹伤,自然不会遗漏……”话音未已,陡地两眼暴睁,大声道:“公子,莫非那轩辕豪的长剑,淬了巨毒么?”
石承先愣了一愣,暗道:“这倒也未始不可能,如是那八荒魔剑用的淬毒长剑,休说伤及肋骨,纵然划破一处肌肤,也就足以致人于死命了。”
但他转念一想,却又觉着有些不合情理,试想,那轩辕豪如果用的是毒剑暗算,他又岂能弃剑而去,留下把柄在七大高手之前?寻思及此,立即问道:“大叔,那轩辕豪的宝剑,不是留在此间么?你查看过没有?”
雷刚顿足道:“公子,老奴当时已是伤心透顶,更把轩辕豪恨之入骨,哪里还会想到他的宝剑上有没有淬毒呢?”
石承先道:“那七大高手呢?他们可有留心到这件事?”
雷刚摇头道:“老奴那时已昏了头……公子,而今想来,老奴真是该死……”
石承先长长一叹道:“大叔,你莫要自责,不知那支长剑,落在何人手中?”
雷刚道:“那长剑……老奴记得彷佛由少林长老澄因大师,命令门下执事的弟子,取回寺中去了……”余音未绝,忽地伸手拉住石承先,喝道:“走!”
石承先顺手一扯,反倒拉住了雷刚,皱眉道:“大叔,你要去哪里?”
雷刚道:“向少林寺要剑!”
石承先摇头道:“大叔,咱们似是不必那么急!”
雷刚一呆,道:“不必急,公子啊,找到了这支剑,就可证明谁是凶手,这杀父之仇,你还不急么?”
石承先道:“大叔,小侄要找的,仍是真正凶手,是以,必须处处小心……”
雷刚怔怔道:“向少林查证轩辕豪的剑上有无淬毒,难道会是不小心么?公子,你可把老奴弄迷糊了。”
石承先因有了师父的明示,心中纵然怀疑八荒魔剑轩辕豪,但他却并未真把轩辕豪看作杀父大仇人,所以他此刻才不会急于想查看那支宝剑,雷刚一旦反问,他立即接口道:“大叔,其实轩辕豪的剑是否淬毒,你应是早已知道才是!”
雷刚被他说得呆了一呆道:“老奴怎会早已知道?公子,你莫非连老奴也不相信了么?”
第四回扬威少林寺
石承先见雷刚呆木的样子,忙解释道:“大叔,小侄如是不相信你,怎会出谷以后就来跟大叔会合呢,当年我爹身后事,多是大叔经手,爹爹是否中毒而死,小侄相信大叔不会瞧不出来吧?”
雷刚道:“公子,老奴可真的没有瞧出来!”
石承先沉吟道:“大叔,如若你果真不曾发现爹爹有中毒的现象,是否就能反证轩辕豪剑上并未淬毒呢?”
雷刚呆了一呆,皱眉道:“公子之意,依然认定轩辕豪不是凶手么?”
石承先道:“小侄正在就事论事,轩辕豪是否凶手我会查出来的。”语音一顿,忽然举步在这峰顶上走了一圈,又道:“大叔,那七位高手都还健在么?”
雷刚道:“据老奴所知,其中至少有一个人,已英年夭折。”
石承先陡然目光一亮,道:“什么人死了?”
雷刚道:“老奴这些年在外奔走查访,也曾留心到那七位高手的动静,除了那两位老奴不识之人,无法探询,另外五位之中,保定形意门少掌门人荆长虹,在离开嵩山不久,就在孟津渡口送了命。”
石承先深感意外的一怔道:“七年了?”
雷刚道:“七年多啦,老奴听说,这荆长虹大概是在老主人去世后十天内遇害。”
石承先道:“形意门可曾查出致死原因?”
雷刚摇头道:“此事在形意门而言,乃是从来未有过的一桩大事,是以,荆长虹的死因形意门查探的结果如何,却是讳莫如深,因为这是该门近百年来,最为丢人的一桩大事,他们未向武林同道宣布详情……”
石承先突然插口道:“且慢,大叔,七年前那荆长虹前来嵩山,是否还有门下弟子伴同?”
雷刚道:“有!老朽听说荆长虹和形意门中的两名一流高手,以及五名弟子,均在孟津渡口,同时遇害。”
石承先点头道:“是了,他们也许是遇上仇家了。”
雷刚忽然浓目—皱,沉吟道:“公子,老奴忽然觉出有些不对。”
石承先心中暗道:“莫非你也有些明白了么?”口中却反问道,“大叔,哪里不对了?”
雷刚道:“这荆长虹乃是形意门掌门人绵掌荆侗的独子,虽然年岁尚轻,但在武林之中,已是大有名望,而且一身武功,更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倘若他不在七年之前,死于孟津渡口,这荆侗很可能已把掌门信符,交给他了。”
石承先道:“大叔,这乃是顺理成章之事,那荆侗年岁渐老,能把掌门的信符,交给年青有为的爱子,这也不会有什么不对啊!”
雷刚道:“公子,老奴指的不是这一点……”语音微微一顿,接道:“老奴是在奇怪,荆侗仅此一子,突然遭人杀害,他怎会在事后噤若寒蝉呢?公子,如就荆侗平常的为人而言,这根本是大出常规的行为!”
石承先道:“荆侗也许别有苦衷,形意门突遭大变,而且遇害的又是未来要继承衣钵的爱子,他不愿宣扬,可能是为了形意门的面子啊!”
雷刚摇头道:“不对,老奴疑心那荆侗必然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否则,以他那火爆的性格,决不会身遭爱子之丧,这么多年不曾发作。”
石承先道:“倘若荆侗真是一个火爆性格,小侄倒是相信大叔说的甚是有理。”
雷刚伸手在秃顶上抓了几把,道:“公子,老奴在想,这荆长虹之死,会不会与老主人有关?”
石承先心中微微一震,忖道:“是啊,这荆长虹之死,以及荆侗的反常行为,莫非真与爹爹有关么?也许……也许……这是查询爹爹死因的一条线索。”一念及此,当下接道:
“大叔,是否有关,目前还不能知道,咱们不妨把形意门荆长虹被害之事,也列为追查的线索之一,如果真与爹爹之死有关,咱们岂不正是一举两得么?”
雷刚道:“对,咱们这么做,说不定不但可以查出老爷的死因,同时也等于替那形意门的荆侗出了一口气……”
石承先这时目光投注在那青石之上,忽然道:“大叔,那澄因大师尚在少林寺中么?”
雷刚道:“澄因大师乃是少林长老,只要少林寺中没有惊人的大事发生,长老们总不会离寺他往。”
石承先道:“大叔,咱们这就去少林寺中,拜见那位澄因大师如何?”
雷刚一怔道:“公子,你……”
石承先摇手不让雷刚再说下去,走到秦大姑身前,低声道:“大婶,你可是觉着好些了?”
秦大姑睁开两眼道:“公子,老身没有觉出什么不适……可是要下山了么?”
石承先道:“小侄想去少林寺一行。”
秦大姑站起身子,道:“这就走?”
石承先点了点头:“如是大婶能够下山,小侄倒是想立即前去!”
秦大姑道:“老身很好,公子请!”
石承先未再多说,转身沿着山脊,向山下行去。
但雷刚却边走边向秦大姑道:“娘子,那少林寺的寺规,是不许堂客入内,你只怕要在寺门之外,等我跟公子一会儿了。”
秦大姑眉头一皱,冷哼道:“秃驴们臭规矩倒不少,谁稀罕进他们寺门?臭美!”身影一闪,突然疾行数步,竟然超过了石承先,当先奔去。
雷刚瞧的愣了,暗道:“这婆娘真不可理喻,莫要让她闯进山门,又惹出事端,误了公子的大事才好……”
脚下一紧,不自觉的追了上去。
石承先虽是走在头里,但老仆夫妇的对答,他可听的明明白白,眼见两人一先一后,抢向自己先头,心中不禁大感不安,自己前往少林,并不想滋生事端,如是秦大姑一怒之下,不管人家寺规,硬要入寺,岂不是要弄到兵戎相见,与自己去寺中的原意相违了么?
心中一急,脚下也突然一紧,但见青影电掠,他眨眼间,已赶上了一双义仆!
三人一旦全力奔行,盏茶不到,便已下得少室南峰,渡过小溪,抵达那“中天福地门”
巨坊之前。
石承先略一迈步,越过两位义仆,倏然转身,低喝道:“大叔,大婶,小侄突然想起一件事,要跟两位商量商量……”
雷刚和秦大姑本像是在比较脚程一般的疾走,石承先迎面一挡,两人虽是应声止步,但仍然抢出了五尺,方始站定回身。
秦大姑很快的走到石承先身前,问道:“公子,你不是为了老身要进那少林寺的吧?”
石承先摇头道:“不是!”
雷刚这时也走了过来,接道:“是什么大事?”
石承先道:“自从爹爹遇害,大叔大婶伴我离家前去祁连,不知大叔大婶可曾回家去过?”
秦大姑闻言,只摇了摇头,显然,这七年来,她半步都未离开那祁连山下的农舍。
雷刚则长长一叹道:“公子,老奴在两年以前,倒是回庄去过一次,唉……只因急于想打听轩辕豪下落,所以未曾久留。”
石承先道:“家中的情景如何?大叔,你为何吞吞吐吐呢?”
雷刚沉声道:“公子,雁荡清风山庄,只剩下一片断瓦残垣,衰烟败草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谁把它毁了?”
雷刚道:“是那狼心狗肺的张渠。”

石承先皱眉道:“张总管,为什么?”
雷刚道:“老奴护送公子去至祁连的第二年,那张渠见我们一去经年未回,只道公子和老奴夫妇已被仇家所害,这贼子竟将家中百名奴仆人等,遣的遣,卖的卖,然后又将房舍拆去,可用的梁木,也被他卖光,据老奴向看守祖茔的老赵打听,那张渠一共得了上万两银子,走得不知去向……”
石承先听得咬牙切齿,怒道:“毁家之恨,此生必报,大叔,我不杀此獠,誓不为人。”
秦大姑在旁皱眉道:“公子,你忽然想起要问那家中之事,究竟为了什么?”
石承先余怒未息,答非所问的顿足道:“爹爹待那张渠不薄,他怎会做出这等事来,这张渠还有一点人性么?”
雷刚大声道:“公子,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且等把老爷大仇弄明白,老奴就是踏遍天下,也要把这狼子寻到,剖心取肝,礁瞧他是人是兽……”
秦大姑此刻反倒对张渠之事,不大关心,低声对石承先道:“公子,庄园可以重建,僮仆人等,也可以再置,你犯不着气坏了身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笑的了!”
石承先一怔道:“重建?大婶,这谈何容易?”语音一顿,又道:“大婶刚才问小侄为何忽然想起问这家中之事,不瞒大婶说,小侄本是想请大婶先回雁荡,变卖一些田产……”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公子为何要卖去祖宗田产?”
石承先道:“大婶,小侄今后行走江湖,追查杀父真凶,总不能学那化缘的和尚啊!所以,小侄是想变卖得些金钱,也好用作食宿之费。”
秦大姑听的噗嗤一笑道:“公子,你是怕走在路上没有钱吃饭住店么?”
石承先被她笑得一怔道:“可不是……”
秦大姑道:“公子,这些事你大可不必操心……”话音顿了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向雷刚道:“当家的,上次你回来对我提及庄院被拆的事,好像是说老夫人的那间佛堂只倒塌了一半,对不对?”
雷刚暗道:“这婆娘怎么回事,怎地老盯着问那佛堂的事?”但口中又不敢不回答,忙道:“正是,那间佛堂只倒塌一半,想必是张渠这贼子看那佛堂的梁柱太小,卖不了价钱,所以懒得费事……”
秦大姑冷哼道:“谁问你那么多,废话倒不少……”
雷刚被她顶撞的两眼一愣,道:“娘子,我只是想说明一点而已……”
秦大姑接道:“好意心领了,我问你,那佛龛呢?还在不在?”
雷刚道:“娘子,上一次我不是说过几遍么?那佛堂除倒了半边,以及那尊木雕的菩萨像也倒在地上,别的一样不缺,你老是罗嗦干吗?”
秦大姑瞪了雷刚一眼,却掉头向石承先道:“公子,你少林寺中的大事,办好之后,要不要回到雁荡一行?”
石承先长长一叹道:“庄院已毁,只怕田地契约,也都不在了,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秦大姑道:“公子,老身有办法。”
石承先一呆道:“大婶,你……有什么办法?”
秦大姑道:“公子,只要那老夫人的佛堂中的地下暗道来曾被人发现,休说公子要那行走江湖的盘川,就是买下几座省城,也绰绰有余了。”
雷刚只听得连连顿足道:“娘子,你这话当真?两年前,你为何不回去先取出来,倘是这两年之中,又有什么变动,你不觉着愧对夫人和老爷么?”
秦大姑道:“你急什么?如果那批藏在地下的财物,真的这般容易被人掘走,老娘还会站在这儿跟你穷泡?”语音一顿,目光投向石承先,接道:“公子,反正这少林寺的和尚,不许老身入内,是以老身倒是不如先回雁荡,取出宝财,重建清风山庄,公子意下如何?”
石承先本意是在支走秦大姑,莫要因为少林寺规,引起双方误会,秦大姑既是打算回转雁荡,重建山庄,那自是最好不过的事,当下笑道:“大婶,家中一切,就交给你老了,不过……”
秦大姑道,“公子可担心身边缺少盘川么?老身这儿尚剩有几件首饰,公子就留着典当些银两使用吧……”
探手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交给了雷刚!
石承先笑道:“多谢大婶!”
雷刚接道:“娘子,这重建清风山庄,可非一朝一夕之事,你一个人行么?”
秦大姑道:“你只管好生照顾公子就行,雁荡的一切事,你们不用费心了,两年之内,公子不妨回去看看,清风山庄定可重振当年雄风……”
雷刚笑道:“娘子之能,我信得过。”
秦大姑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道:“夫君,公子年幼,阅历不足,一切都得靠你,当心些……”语音一顿,向石承先拜了一拜,道:“公子,老身先回雁荡了。”
强忍着热泪,转身疾行而去。
石承先呆呆地瞧着这位宛如褓姆的老仆,好半天才长叹一声,向雷刚道:“大叔,咱们也该入寺去啦!”
雷刚道:“老奴遵命……”
大步前引,直奔少林山门而去。
两人行至近前,雷刚正待上前叫门,只见那紧闭的丈许高门,忽地呀然洞开!
一位十分慓悍的中年僧侣,当门而立,目光闪烁不定,在雷刚、石承先身上转来转去。
雷刚独臂一扬,朗声道:“大师父请了。”
中年僧人冷哼一声,单掌一立,道:“不是本寺斋戒进香之期,两位施主徘徊山门之前,为了何故?”
敢情这和尚早就注意到他们了。
雷刚听得这和尚口气,颇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心中不觉有气,冷笑一声,喝道:
“大和尚,这少林寺乃是官家所建的庙宇,也不是你和尚私人的产业,老夫到这儿逛逛,难道也不行?”
中年僧人冷冷说道:“施主既为游山玩水而来,嵩山寺院,不下十所之多,除了少林寺以外,施主尽可畅游无阻。”
话音一落,双手就待掩门而退。
石承先忽然闪身上前,低喝道:“大师且慢掩门。”
中年僧人面现怒意,道:“小施主有何见教?”
石承先道:“区区来此,既非游山玩水,亦非礼佛进香……”
那中年僧人陡然目光一寒,打断石承先要说之话,喝道:“既然什么都不是,两位何不回家纳福?”双手一带,砰的一声,突然关上了山门退入门内。
石承先愣了一愣,向雷刚苦笑道:“大叔,这少林寺的和尚,怎生如此不讲道理?”
雷刚气的大声道:“公子,这秃驴气煞老奴了……”
只见他独臂一探,飞身跃上了石阶,亮掌直向那厚重的山门按去。
盛怒之下出手,倘若雷刚这一掌按实那厚达七寸的山门,纵不全毁,至少也要裂成数块。
石承先心中虽然也大为愤怒这少林和尚的不讲理态度,但此刻并不想跟少林惹起纠纷,就在雷刚掌力欲发未发之际,也赶忙大喝道:“大叔不可……”
雷刚闻言,立即抽身跃退,皱眉道:“公子,这和尚既不讲理,咱们又何必跟他客气,待老奴毁了他们山门,看他还敢不敢如此自大。”
石承先苦笑道:“大叔,咱们是有所求教于人而来,自是应该忍耐一些才好!”话音一顿,大步跨台阶,举手轻扣山门。
三声笃……笃……轻响未落,山门竟然再度打开,赫然仍是那位慓悍的中年僧人,当门而立。
石承先双手抱拳,笑道:“大师父,区区特来求见贵寺一位长老,不知可否有请大师父代为通禀一声?”
中年僧人寒着一张脸,道:“拿来!”
石承先一怔道:“大师父要信么?”
中年僧人瞪着石承先道:“你……施主不是来求见本寺的长老么?”
石承先点头道:“不错,区区正是要拜见那……”
中年和尚似乎没听石承先在说什么,瞧到石承先点头之后,立即喝道:“既然要见本寺长老,当然要备有一份拜柬,否则,洒家怎生替你通报?”
石承先心想:“原来还要拜柬才行?但自己一时之间,又到何处去找呢?”
当下只得陪笑道:“大师父,区区不知贵寺竟有这等规矩,是以未曾备有名贴,还请大师父通融一下,代为……”
中年僧道:“你最好下山买了拜贴再来!”
呼的一声,山门再度关起。
石承先怔住了,回头瞧着目光喷火的雷刚道:“大叔,咱们可是要去买着那拜贴再来?”
雷刚眼一瞪道:“不必,咱们先礼后兵,闯了进去,也不为过。”
话音弗落,独臂已然击向山门。
石承先刚叫了半句:“不可……”,已听得轰然一声大震传来,那坚固的山门,已然在木屑横飞,尘土迷漫下,裂成数块,摔在地上。
石承先皱眉一叹道:“大叔,咱们把事情闹大了……”
举目向内望去,只是庭院极为宽大,古柏巨碑,矗立两侧,殿前阶下,一座高大的古鼎,正袅袅升起一缕青烟,却是不见了适才那位中年僧侣。
雷刚在一掌震毁山门之际,人也穿入门内庭院之中,石承先叹息之声入耳,这位独臂老仆,竟朗声笑道:“公子,庙中和尚如是怪罪,你不妨全推在老奴身上便是……”语音一顿,忽然咦了一声道:“公子,那个混帐的守门和尚,怎地不见了?”
石承先道:“大叔,小侄也正在奇怪,那位大师父两次三番拦阻我等,怎地山门被人震毁以后,他却溜的不见踪影……”
蓦地一声佛号传来,打断了石承先要说的话。
转眼看去,只见打那第一进大殿之中,并排走出三名僧人。
当中的一位,年约五旬开外,双掌合什,目光如电的在石承先、雷刚身上转动,沉声喝道:“本寺的山门,可是两位施主毁去的么?”
雷刚闪身上前,大声道:“不错!大和尚尽管开出价钱来,雷某主仆定当照价赔偿便是。”
那五旬老僧呆了一呆,忖道:“此人说话,怎地连一点武林规矩都不懂呢?少林寺山门被毁,又岂是照价赔偿,便可了事?”
当下冷冷喝道:“施主这是何意,莫非视我少林如同一般寺院么?”
雷刚大笑道:“在雷某眼中,天下寺院俱是一般!”
老僧脸色一变,沉声喝道:“施主如此藐视少林,那是诚心前来生事的了?”
雷刚依然笑道:“不敢!雷某失手震碎贵寺山门,自愿赔偿一切,于情于理,皆无不合,大和尚擅加藐视少林四字于雷某头上,不嫌过份霸气么?”
老僧轩眉合什道:“罪过,罪过,我佛弟子,慈悲为怀,施主无故毁我山门,反说老僧霸气,这等强辞夺理之谈,那是不把我少林子弟看在眼中了!”
雷刚浓眉连耸,冷冷笑道:“雷某奉陪小主人依礼拜山,但贵寺却一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们这等对待武林朋友的态度,不知是何用意?”
雷刚与老僧说话之间,两位站在老僧身侧的中年和尚,脸上一再变色不止,显然已是对雷刚有了仇视之心,如非那老僧尚未翻脸,一场激战,只怕早已展开。
石承先自那三位僧侣现身,便一直负手站在一旁,一言未发,此刻,他听得雷刚的语气不对,颇有不惜动手一拼之意,心中暗道:“未见澄因大师之前,如是双方打起来总是不好。”当下大步上前,抱拳说道:“大师请了!”
那老僧听得雷刚话语,本待发作,经石承先一出面,只好忍下去,合十道:“小施主有何见教?”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在下石承先,特来拜会贵寺一位长老!”
老僧闻言,怔了一怔,道:“小施主要见本寺哪一位长老?”
石承先道:“澄因大师!”
那老僧脸色蓦然一黯,半晌没有说话。
石承先微微一怔,暗道:“这老和尚怎地变色不语了?难道那澄因大师已然涅檠证果了么?”
寻思之间,忽然听得雷刚大喝道:“我家公子跟你说话,你这和尚为何不答?”
石承先心中一惊,忙回头低喝道:“大叔莫要不耐,咱们不能一再失礼啊!”
雷刚扬眉大笑道:“公子,他们那守山门的和尚如果不曾失礼在先,老奴又怎会震碎少林山门呢?其实,是他们失礼在先……”
语音未绝,只听得那位老僧长长的吁了口气,说道:“小施主,你认识老衲澄因师叔?”
石承先摇头道:“素昧平生,自是不识……”
雷刚大声接口道:“公子,老奴可是认得那澄因大师的!”
石承先点头道:“不错,在下这位大叔,与澄因长老有过一面之缘。”
那老僧注视了雷刚一眼,喝道:“施主贵姓?”
雷刚道:“老夫姓雷,单名一个刚字!”
老僧怔了一怔,沉吟道:“雷刚?这名号老衲好似听人说过……”
雷刚应声冷笑道:“难得大和尚还听过老夫贱字。”
那老僧忽然目光一亮,在雷刚和石承先身上转了一转,接道:“老衲记起来了,施主莫非是乾坤一剑石大侠的老管家?”
雷刚道:“不敢,大和尚的记性不坏!”
老僧皱了皱眉头,合十道:“这位小施主可是石大侠的哲嗣么?”
石承先抱拳道:“乾坤一剑,正是先父!”
那老僧竟是长长叹息一声,道:“石大侠为我武林同道谋命,不幸遭人暗算,丧身少室峰头,本寺子弟,记忆犹新……”语音一顿,合十向石承先一拜,接道:“老衲宏觉,忝为少林知客,不知小施主乃是石大侠公子,适才慢待之罪尚祈小施主见谅!”
石承先道:“大师好说,不知澄因长老,眼下可在寺中?”
宏觉大师道,“澄因师叔倒是未曾离寺,只是……只是……”
雷刚大声道:“只是什么?”
宏觉大师道:“两位施主来得甚是不巧,老衲师叔已然坐了禅关了。”
石承先闻言,怔了一怔,道:“封关坐禅,那是说在下见不到澄因大师了?”
宏觉大师道:“老衲师叔矢志闭关十年,出关之期,尚有二年九个月左右,小施主如是想见老衲师叔,再过三年来此,定可如愿!”
石承先心中暗道:“再过三年?你们等得及,我可等不及了。”当下接道:“在下专程来到贵寺,实是有点急事想向澄因大师请教,不知大师可否通融一下,引导在下叩见澄因长老?”
宏觉大师摇头道:“此事老衲却无能为力!”
雷刚突然大声道:“那澄因大师在何处坐关?”
宏觉大师眉头一皱,道:“老施主问这个作甚?”
雷刚冷笑道:“老夫要陪公子,自己去找他讲话。”
宏觉脸色大变,怒道:“老施主果是诚心前来生事的了。”
雷刚道:“是又如何?老夫今儿是见定了澄因。”
宏觉神情一阵激动,大笑道:“好!好!施主既是存心找事而来,那是自当别论的了!”
石承先在雷刚说话之际,本待出声阻止,但他继而一想,如是由他一闹,能够惊动少林方丈,也许事尚可为,是以,明明觉出雷刚不对,他却佯装不懂,一语不发的站在旁边,任由雷刚跟那宏觉斗口。
宏觉语音一落,雷刚大笑接道:“和尚,你既是明白老夫有心而来,就该说出那澄因坐关之处才是!”
宏觉禅师冷哼了一声,道:“老衲本可告知于你,但你捣毁本寺山门,藐视少林之罪,老衲必须先行处置……”
雷刚大笑道:“好啊!和尚原来是借题发挥,但不知你要怎生处置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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