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和念想是无止尽的，年轻人更如此。当衣食无忧时，思想就被解放出来，在空灵中四处游荡寻找着新鲜感和新刺激。林燕秋说，蚊子就是不断地喝人血才撑死的。
工作之余，女孩们谈论的话题大多是男女情爱之事。思佳在厂里年纪比较大，又是高中生，工友们都来向她咨询男女的秘密，可是不久发现这个北方妞除了会背些《生理卫生》的内容外，并无什么实战经验和神秘的情感供她们玩味儿，连接吻的经历都没有，太老土了。倒是她们开始给她大讲特讲男人为何物，这让她可刮目相看：别看她们，不知道二次方程怎么解；不知道何为浮力和压强；不知道电池是怎么做的；不知道地球上有多少个国家；不知道秦朝和唐朝谁先谁后；不知道**和**谁的官大，但是她们绝对知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怎么回事，知道那会发生情感世界里的数理化、天文、地理、历史的变革。
归妹是厂里的红人，男孩子们的“眼珠子”，女孩子们的“骄傲公主”，她的外号是“东方不败”。据说，整幢楼里再没有长相胜过她的，全厂的男孩子都拜在其石榴裙下。她的零食从没断过零钱从没短过。
归妹今年十七岁，是家里的老小，唯一的女孩子，备受父母和哥哥们的疼爱。十五岁时，见电视剧里经常演漂亮女孩子会嫁给大富豪，她又羡慕又不服气，凭自己的窈窕身段和出众的外貌也该是阔太太的命，怎么能窝在这小山沟儿里贫苦一生呢？于是跟父母死磨硬泡要外出闯世界，父母拗不过她同意让她出去打工寻找机会。第一年她也去了广州，但是不知那些富豪们躲在了哪里，呆了一年也没让她撞上。老乡说宾馆里有富翁让她去应聘服务员，可是人家要初中毕业的，她连小学都没毕业，真气得她肝儿疼，好容易有一家要她，却是个低级的旅店，富翁没见到活却把她累得够呛。去年随老乡来汕头，可气的是这里人要会讲潮汕话和粤语的，她学了很久也学不会，只好先进工厂另做打算，但是至此她讨厌起学历高的人和这潮汕话来，然而这个刘思佳并不让她讨厌还很要好呢。
和思佳要好的除了归妹还有林燕秋。燕秋是饶平人，今年二十一岁，上过两年半初中，和阿姨、阿芸是老乡。她那小而单的眼睛炯炯有神，小而碎的牙齿整齐的含在小粉唇内，性情活泼，通情达理。她们三个的床铺挨着说笑打闹最为便宜。
日子舒心过得就快。一个月下来，思佳领到四百多块工钱高兴极了，寄给妹妹三百块，还写了封老太太的裹脚布那么长的信给妹妹。归妹撇嘴说，四百块有什么好得意的，又不是中**彩，自己赚了八百块也没觉得开心。思佳才不羡慕她呢，这鬼丫头干活耍小聪明。比如那批“圣诞老人”的货单，主要底色是红色，她就在饭盆里调好红色，然后捏起老头的小脚把它整个拿到颜料里一蘸就完成一个，一天就干了三百多个，第二天再补上白色和黑色，这样当然会有次品，阿姨却睁一眼闭一眼，厂里要的是数量嘛。思佳可瞧不上这种取巧行为，这是不尊重艺术，不懂绘画的学问嘛，可她忘了这不是美术学校而是牟利的工厂。
发工钱的第件事就是大吃一顿，然后逛街买东西。阿伯在门口笑着问叽叽喳喳的女孩们：“恁nin做呢？（你们干什么去）”燕秋答：“加崩、踢佗。（吃饭玩耍）”阿伯叮咛她们要早回来。
太阳刚下山，地气还留着它的烘热，西边的火烧云还在挽留它的余晖。小公园西门的夜市上已经人头攒动，商贩们大声吆喝“岛内价”。
每次买东西大家都要叫上燕秋好让她帮着砍价。她介绍说，潮人过去把金融黑市交易称为“斗内”，传到广州按其谐音叫成了“岛内”，外乡人便跟着叫开来，以后“岛内”渐渐成为有利可图的外汇地下交易的代名词，后来又传回潮汕也改成“岛内”，而本地人唬外乡人卖什么都说是“岛内价”，意思是便宜又实惠。
归妹的穿着打扮最前卫了，从她的“三级阶梯”似的发型就能管中窥豹可见一斑，长发被修剪成齐齐的三层，怎么看都像中国地势的三级阶梯似的。现在又看中一件短小的吊带背心，其长度都盖不住肚脐眼儿，思佳觉得有伤风化。
有意思的是背心前面印着一具骷髅头，后面是一排弧形字母：GIVENEYOUKISS.。不知道那英国人和美国人是否使用这种语法表达方式，不过这几个单词倒是很简单，她在脑海里先把大写转换成小写，这是她上英语课惯出来的毛病。她默念道：giveneyourkiss，直译为：给•••你的吻。她问卖衣服的是不是印错了，他不耐烦地说，哎呀，好麻烦啦，我拼音不好，你要买就买，那不买就走开了，不要考我的啦。
归妹嫌她多事，拿过衣服掏钱要付账，燕秋开始砍价。思佳上来了较真劲儿偏不放过这个NE，她把二十六个字母一次与E结合一遍，最后认为这个单词是“他”或者“我”才能说通，而她聪明的大脑又推断出是人们把N错看成M了，这样一来，该翻译成：给我你的吻。思佳比中**彩还高兴，拍手叫道：“给我你的吻！”大家都诧异地看她，她卖弄道：“一定是印错了，”联想到前面的骷髅头，更是自作聪明地更正道：“不，应该叫死神之吻!”
正要交钱的归妹一听顿感晦气坚决不买了，可把卖货的男人气死了，简直是嗑瓜籽磕出个臭虫来！他在身后直骂：“东司头讹肖影~~臭相。”（厕所里拍照片~~倒霉样，占便宜）大家不知是什么意思，燕秋只笑笑说不要理他。归妹撅嘴还在可惜那小背心，思佳唬她说“不买的好，不然我整天看着那骷髅头，保不准那个夜里做恶梦扑到你身上咬你几口可别赖我呦！阿珠和阿阿华笑起来，燕秋说：“我怕你们被骷髅附体半夜来吸大家的血哦！”
最后，归妹买了顶漂亮的乳白软藤帽，阿华买条藕色连衣裙，阿珠珠买双白凉鞋，燕秋和思佳各买一袋洗衣粉，思佳花钱就像别人在要她命一样心疼得很。
反正宿舍也热，几个人跑到“金海湾广场”看夜景。广场上已经坐满纳凉的人，高高的路灯发出橙色的光芒照得草地明亮亮的。大道对面的“金海湾大酒店”也高高的拥绕在五彩的灯柱里，更显华丽而且神秘。
阿珠问燕秋酒店门边为什么写着“衣冠不整不得进内”。燕秋说，就是不让我们这种穿拖鞋、短裙、短裤的进去，丢人现眼。归妹嗤着鼻息说，有什么了不起！思佳也觉得这如同过去的“华人和狗不得入内”，颇有微辞。燕秋又说，听我哥讲里面气派极了，富丽堂皇得很，那冷气放得很大，我们这样进去要冻死人的，那进进出出都是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那我们进去了别人不说自己也是不好意思的。那些侍从穿的都比咱们漂亮耶。
归妹问她：“阿秋姐，你说我们以后有没有机会进去看看？”
燕秋安慰她说能吧。阿华也凑上来说：“那今天讲定了,日后谁要是能进去，别忘了通知其余的人呦，大家沾个光嘛！”后来燕秋还真进了“金海湾大酒店”，不过是以侍从身份进的，然而她没能带其余的人进去，因为在那之前，大家已经各奔东西失去了联系。
阿珠和归妹抢着照快相，十块钱一张。阿华和思佳嫌贵，燕秋说那是“立等照”又叫三分钟成像，果然”喀嚓“一声后，一张黑乎乎的纸从那相机里吐出来，甩了几甩后撕开就是一张好好的照片，真奇了。阿珠买了五只水果条请大家吃。南方人很会做生意，只要有利可图大小生意都做，在这里鸡蛋、苹果、西红柿等等都可以论个买，你就是买一个鸡蛋他们也不会埋怨。这要是换在北方，这样买卖东西都要笑掉大牙了，别看那里人穷，可是谁要是买两个鸡蛋半块儿西瓜，要不会挨骂，要不对方干脆送你一个打发你走人，买的卖的都觉丢人。那时的北方人只讲吃饱不讲营养。
洗完澡一动就是一身汗，这种高温天气思佳实在难熬，电视上预报可能有大暴雨。她走乏了，草草洗完衣服就倒在床上，让大吊扇的风直接吹到身上能舒服些，不久就睡着了。正睡得香时，感觉有东西在脸上跑，她下意识用手一抓，那东西钻到脖子后的长头发里，头发又湿又密，那家伙搅了进去，逃又逃不出进又进不去，她拽了几拽也没拽出来，突然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耗子！于是“嚯”地翻起身没命地喊：“咬死我啦，咬死我啦。开灯，开灯！”思佳边摸脸边从床上冲下来，因为用力过猛没站住，一头钻进对面阿珠的蚊帐里，帐子被拽下来。阿珠睡得正香呢，忽然身上被一个重物压下来惊恐大叫，一翻身头撞到思佳的下颌上，两人都疼得直叫起来。
灯开了，工友们勉强睁着瞌睡的眼骂她俩神经病。燕秋从思佳头发里抓出一只硕大的红虫子也叫道：“蟑螂啊！”一甩手扔了虫子，手却磕到了床腿上疼的呲牙咧嘴。有人正要拿东西打那家伙，不想它也从惊恐中醒过神来，张开翅膀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向窗口飞去，那神气活像二战时日本天皇派去轰炸“珍珠港”的“赶死轰炸机”，不过它可是活着飞回去的。
搞明白事情原由，人们哄然大笑。阿珠骂思佳胆小鬼，害自己的头无辜被撞现在还很疼呢。燕秋也埋怨她被一只不咬人的蟑螂搞得满屋子人睡不好觉。男宿舍的人也被吵醒了，阿伯从门房走来敲着木板门让大家熄灯睡觉。
思佳心有余悸，认真搜查一遍后才放心躺下。说来也怪，这南岭地域人种普遍偏瘦小可是动物植物长得却很大：猫有小狗大；老鼠有猫大；蚊子有蜜蜂大•••这只蟑螂有火柴盒大，居然还会飞!想着都觉得恶心。旁边的归妹还在笑她：“阿佳姐，听那个响动我还以为是你咬了蟑螂一口•••嘻嘻•••”思佳一听更觉恶心，伸手去掐归妹，不想她灵活的骨碌在一边，顺手塞给思佳一块糖。
第二天，几乎全厂人都在谈论那架“轰炸机”，男孩子见了她就笑。燕秋和归妹劝她把头发剪短，一是可以凉快些，二来杜绝昨夜的事再发生，思佳点头同意。
下班后，她拉着归妹去剪头，她经常看见路边上有站摊儿的老头老太太给人理发。归妹说那是给男孩儿剃头的，那些师傅要不是初学者拿你当实验品，要不是落伍的老土手艺人拿你当土产品对待，那可是出不了门的。女孩子的头发是第二张脸，要到发廊去剪，花钱就要有效果的。思佳从未剪过头发，听她讲的头头是道便决定随她去发廊。
理发店这个行当，想来在古代一定不盛行。那时无论男女都尊孔孟之道，视发肤为父母所赐甚为珍贵不可随意去除。好容易熬到满清，男人虽要剃头但也不彻底，还留了一条大辫子。想来那时期，理发师的生意绝无钉马掌的铁匠生意好。及至国父孙中山不仅推翻了中国的封建制，更造就了理发业的空前革命和昌盛。
于是，男人从出娘胎不久就要与理发师打交道。理发店对于男人是实用主义，但是店老板赚得是小钱。此行中，颇有眼光的老板们舶来西洋的美发技能，发扬光大，用“时髦、美丽、新潮”等字眼儿引诱了女性频频光顾，理发业日益生机盎然。，理发店的门面也跟着气派华丽起来，名字也高雅起来：美发廊、美发屋、发型设计室、美发造型室•••也许有人申请过“美发托拉斯店”没获准吧，不然定是名噪一世呀。
美发店老板深谙中国国情，中国的女人很少有独立的经济地位，所以女人手里的钱是男人给的，要想赚大钱还要绑定那手握财权的富足男人才是。然而，男人的头发怎么折腾也只寸把长，翻不出花样了。此时，有人发现人的头盖骨上有许多**位和兴奋点，经常摆弄会让男人们想入非非•••服务的宗旨是顾客至上嘛，那男顾客的需求理当帮助满足喽！个别老板心领神会，招进大批女子当发师、按摩师、学徒，勾引那富男们慷慨解囊。老板数钱数地手都发酸了。再后来，干脆里面清一色少男少女。发展到如今，个别发廊已经变成某些人心知肚明的“暗娼点”。这就是修剪头发弄出来的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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