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晌午过后，寒冬的洛阳城内难得下起了一场雨，顿时天色大变，犹如傍晚。周忘杨与何氏夫妇都还没有回来，惠若林待在房中闷了一上午，推开门时，户外的清新空气不禁令他精神一振。他撑起伞漫步院落，本是诗意之事此刻却显得十分凝重。
不知不觉，惠若林竟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西厢门口。眼前，西厢的大门正幽幽畅开，惠若林像被一股力量所吸引，收了伞，步入其中。昏暗的厢房内，他点起一盏烛灯，默默感受这屋中曾有的欢愉气息。
喜儿，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孩？是否也像村里的女娃那样爱粘着长辈撒娇？
无人的厢房内，惠若林走至屏风一侧，不经意间看到在它背后还有一间小阁。他随即推门而入，发现那是一间储书阁，想来是给何喜儿今后念书而备。
若林原就是个嗜书之人，眼看此处书籍甚多，干脆就着烛灯翻阅起来。他信手拿起一本诗书，刚欲细阅，不料从书缝中又掉出一本书册。惠若林眼睛一亮，打开一看，顿时欣喜若狂。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周忘杨要他苦苦寻找的东西，原来竟是放在喜儿的藏书阁内。
收好了书册，惠若林刚要出去，忽觉就在低头那一瞬，书阁门底部的缝隙处竟赫然一黑。
只有东西在外走动，才可能遮去光线！
惠若林心中忐忑，一手举灯一手轻轻将门拉开。书阁外，入目一片昏暗，并无异常。惠若林松了口气，刚要将门关上，不料一股力量竟从外撞来，把他猛地一震。惠若林暗叫不妙，赶紧用力抵门，与此同时，外部的力量也随之增大，沉闷的撞门一再持续，好像只需再击一下，门就要被撞开。
门外是谁？
施笙？周忘杨还是姐姐？
不可能！若是他们，用得着这般撞门吗？
“难道是凶手？”惠若林低喃一句。在他迟疑之际，木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口子，门缝处，露出了一双脚，一只脚光着，满是污迹，另一只则穿着一只红鞋。惠若林头皮发麻，顺着那脚慢慢向上看，只见一个满头乱发，状似人的东西站在门外。
乱发下，那东西的眼正死死盯着惠若林。突然间，它把脸猛凑过来，半张呈似腐烂的脸赫然呈现！
惠若林想叫，却已发不出声音。此时，那怪物已跃入书阁。惠若林只觉头部被重击了一下，恍惚间，感觉被人拖着前行，他睁不开眼，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把袖中的物品小心抽出，悄悄留在了厢房的地上。
那是今早盗出的一包粉末，刻有彭字的扳指和周忘杨要他找的东西。只要周忘杨看见这些，他就可以明白。
腐臭的气息袭来，一张扭曲溃烂的脸在上方移动着，惠若林一撇头，不省人世。
雨停，天却已黑。周忘杨与何氏夫妇在衙门里被问了一天的话，总算回来了。整整一天，李培林只在上午出现了一次，不久就回府休养，由他手下的刑部官员继续问话。相较昨日，今天的李培林眼圈下凹，面如土色，中毒的迹象愈发明显。
由于证据不足，对何家人的问话并未设在公堂上。而轮到了周忘杨时，接手案件的官员则很是客气，想从鬼仙那里套些现成的线索，不料周忘杨口封紧得很，几个时辰下来，他只谈风月只喝茶。
这时三人一同走进院落，何福松饱受眼疾之苦，脚下一个不稳，跌了一跤，口中骂骂咧咧道：“当官的欺负人，想他李培林在我这里得了多少便宜。现在出了事，想不到他连一点情份都不讲。”
惠蕾扶起丈夫，低声安慰。周忘杨顾不上他们夫妻俩，自行去找惠若林，想要问他今天是否有所收获，可找遍前厅、客厢，都不见其身影，就连施笙和小童都说从下午起就没再见过惠若林了。
那个错把施笙当成惠若林攻击的黑影？！
周忘杨一急，毒性即刻游走，胸口猛地又抽痛了一下，找遍了大半个何府之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何喜儿之前住的西厢前，踩着雨后的水塘，周忘杨跨入了西厢。他点灯，张望四周，很快便发现了屏风后的地上散落着三样东西——一枚扳指、一包粉末和一本书册。
周忘杨确信这是惠若林留下的，他先打开粉末的纸包，放在鼻下轻轻一晃，便立即包好收了起来，他在江湖上混了许久，只要一闻，就知道这是什么把戏。
接下来是扳指，周忘杨同样注意到了刻在上面的那个彭字，他细细看过那扳指，忽然觉得似曾相识。
不不不，他绝对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可为什么这个形状却如此眼熟？
突然间，记忆的大门被猛地打开，周忘杨张大了眼睛，低声道：“原来是在那里……”
把扳指牢牢握在手心后，他又翻开了第三样东西，那本书册，而就是这本书册令周忘杨足足看了两个时辰，离开西厢时已过了后半夜。
“你这个愣头书生，可要撑住了……”望着无星的夜空，周忘杨无奈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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