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命运
白狐幽怨地叹息，也许当初不把那个孩子，送到青云门水月大师那里，或许就不会是今日这幅局面。一个是九天仙子，一个是鬼王爱女，朱雀你就是怪我，我也没办法。小痴的孩子我总不能送走吧。小痴也是个苦命的女子啊。打小看着碧瑶长大，就是朱雀也以为是自己的孩子，要不是青龙多事，想必朱雀也不会知道吧。小痴也是于心不忍，终也告诉了她真相。看着她长这么大了，就像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幽姨”叫了这么多年，朱雀对碧瑶也是疼爱有加，小小的公主过着舒服的日子，安然度过童年。直到那一年，正道中人围攻鬼王宗，小痴为了使她的瑶儿活下去，竟一日一日割下自己的肉，苦苦十几日，终于奄奄一息再无生机。鬼王赶到之际，看着那只只剩下白骨的空瘦臂膀，心里一阵阵揪疼，一边则是哭着喊饿的女儿，终是携着孩子离开了。鬼王对小痴之钟情，众人也是羡慕不已。虽然鬼王对瑶儿也甚是喜欢，却不敢正眼相视，多少有着小痴的影子，可怜这一对父女在。
想我狐族与世人素有种种痴情相守之说，却也比不了鬼王之钟情。若不是遇到张小凡，不知何时这对父女才能和好如初。朱雀虽没机会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不过瑶儿也是她的寄托，幽姨，幽姨，叫了这么多年，却与亲生女儿无疑。
另一个却自小在青云门长大。当年水月大师苦恋万剑一无果。数月后万剑一归来，水月怨其无情不愿相见，不料匆匆一会，竟成了死别，万剑一被诸长老诛杀。自此，水月大师性情大变，适逢白狐送来一个孩子，说是万剑一的女儿，终究是不忍，一口答应亲自抚养。每每想起她身上流着万剑一的血，有着万剑一的影子，分明多了几缕柔情。日月流转，生生不息，在时光奔流不息中，能留下什么？谁又记得谁？谁有遗忘了谁？传说中饮下那孟婆汤，人就会遗忘一切再无痛苦。
水月亦是小竹峰很抢眼的女子，虽有着诸多爱慕者也是一力拒绝。尽心尽力抚养那孩子，也许是对万剑一的爱，或是悔恨，水月几乎倾尽所有心力。那女子横空出世，天铘神剑传人，一身道行也是得起真传，小竹峰顶尖的高手，在青云门也是出类拔萃。一袭白衣，清傲孤绝，如九天而落的仙子，那般让人心醉。偏偏遇到了他，一切都变了。
平时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是命运的轮回，还是前世的羁绊？
罢了，年轻人的事，就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千年修行，终究悟不透，道在何处？天道在我，黑心老鬼那般狂傲。可惜啊，与金玲夫人却是彼此饮恨终生。
白狐莫名的叹息，天地仿佛也被这幽怨之声所感，静静地聆听着她的悲诉。白狐痴痴地望着星空，风擦肩而过，夜静悄悄的，人的心可是能平静不起波澜吗？
“幽姨”张小凡使劲地呼唤着，朱雀似陷入一片沉思之中，静静地回忆着。痴痴地望着远方，一动不动，脸上一时悲喜交加，变幻不定，嘴角泛起淡淡笑意，笑意中却似乎有着无尽的哀怨、凄苦。
是回忆中的记忆更真实，还是记忆中的回忆才是真的？
从回忆中剥落出所有的好，所有的不好能抹杀曾有的欢乐。就算有万般的苦痛，毕竟曾经经历过……
张小凡从未见幽姬如此地失神落魄，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噬魂安然地躺在地上，发出微弱的红光，一闪一闪，仿佛失去了生命，越来越弱，一团黑色的烟雾却是聚而不散。一股阴暗的气息呼之欲出，恶魔的獠牙露出阴森的牙锋，呼唤着主人的血气。
半响，朱雀脸上多了些血气，黑纱隐隐动了动。俏丽的脸上泛起一阵无力感，身体下意识地轻颤，赢弱的身子轻轻摇晃，娴雅的衣襟带起点点尘埃。见张小凡望着她，略一迟疑，回过神来，道：“苦乐随缘，宿因所构，缘尽还无，何喜之有？得失随缘吧！”
张小凡苦笑一声，“有些事岂是轻易可以放下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岸是何？苦海又是何？若是世人都上了岸，有到哪里寻找苦海？又到何处找岸？百态之世存百态之人，人既有百态，世便也有百态，又何分苦海与岸？出世入世，历经百态，喜则喜矣，悲则悲矣，痛则痛矣，乐则乐矣。一味无欲，便失了人的本性。”
“心静无欲，又何来悲喜之感？凡人终究是凡人，无常中也有诸多变数。又有几人可看的破呢？”朱雀脸有喜色，却也掩盖不住眉间的忧愁。
“看破又何妨，看不破又何妨？终究是凡人，大道无形，宿因所在，人力终究有限。”
“幽姨，我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碧瑶她会怪我吗？人真的有来世吗？”
“是啊，人究竟有来世吗？”朱雀低低地回味着，一时竟又入神。神思飞扬，不知有在想什么？
两人一时都不在说话。
如果有来世，化作那轻烟随风飘散，将今世的遗憾化作来世的缘，将串串泪珠化作芬芳的雨露，留一枚永远的种子，期望来世，重生一片完整的情缘。
“幽姨，白虎，玄武，两位圣使为何会一起现身？”张小凡率先开口问道。
“玄武参透玄玉龟蝶出关，圣教乱成这般，他们也该管管的。白虎虽有些鲁莽，却也是性情中人，经此一战他以后会尽力帮你的。只是玄武大哥向来沉稳，到底作何是想却是不好揣测。青龙大哥南疆之行至今未归，不知为何？”眼中一片黯然，掩不住的担忧。
张小凡迟疑了片刻，缓缓而道：“乾坤清光戒有诸般神奇之处，青龙圣使定能化险为夷。”
嘴角动了动，却又微微抽搐。
“有什么话就说吧。”朱雀淡淡而道，静静待他回话。
“鬼医和万剑一许久之前是否相识？”青云门后山，鬼医偷袭他，老友，你还是像当年一样，对人毫无防范。万剑一伤重，正好伤在噬魂之下，就此丧命。不巧，林惊羽和陆雪琪恰好赶来，误会已成。惊羽他记恨我。说到这里，脸有痛苦之色。
“青云门的诛仙剑我已经还回去了，只是惊羽却不在当我是兄弟了……”此时张小凡就像一个孩子，低声诉说着心事。
“幽姨，幽姨……你这是怎么了？”再次呼唤着。朱雀脸色苍白，不作声。突地，一声苦笑，撕心裂肺般的苦痛。
“你杀了万剑一，呵呵，你杀了他，鬼医果真是鬼医，被修罗之力反噬也是活该。”朱雀一时神情大变，一股怨恨之意泛起，嘴上却是苦笑涟涟，透着无尽的阴凉。
张小凡大是不解，何时幽姨成了这样。
“就是苦了雪琪那孩子，斩鬼神怕是再无传人了。青龙大哥，这沉寂数年的事终是瞒不住啊。”
“瑶儿，雪琪……”朱雀不断回味着，脸上轻纱悄然滑落，露出一张俏丽的容颜。
张小凡一惊，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黑纱之后的容颜。
“幽姨，你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杀了万剑一，陆雪琪的生父，今生唯一摘下这面纱之人。”说完，没理会张小凡一脸惊愕之情，头也不回地离开。只剩下张小凡在那儿痴痴地僵在那儿，是苦笑，无奈，苍茫，还是悔恨，或许零碎的心也没感觉了吧？为何命运如此作弄人呢？
风声，雨声，夜无声，终归虚无，暗夜悄无声。
心碎，心裂，心无语，本自清明，奈何差人意？
远风吹灭了昏暗的灯火，却吹不尽弯月沉没的忧伤。
再破碎的心，再陈旧的伤口，却还是坚持不停地缝缝补补，不肯丢弃。
那一夜月圆了，那一刻云黯了，那一笑之后都消失了，夜来的时候是借了他的心跳的，月来时他却忘却了。
那灵性闪烁的一刹那，犹若霹雳惊醒沉睡千年的梦，劈开了混沌。抓住火花的瞬间，才能看见自己内心的一汪清泉。
剖开心肺的那一瞬间，没有痛苦，可以清晰看到跳动的心脉。也许，那一刻，他才能看见自己内心的期盼……
不知是岁月遗忘了时间的轮轴，还是时间拉长了岁月的影子。
许久之后，一个身影颤抖着颓废地悄悄离开，石室再次恢复了宁静。
天铘与噬魂，噬魂与合欢，相遇之后是再次相撞还是离弃？神器可晓得主人的心意？也许它们也不晓得吧？
“瓶儿姐姐，小凡哥哥长年就一直在这儿吗？阴森森的，如此荒凉，待久了还不发疯？”小环撇撇嘴，喃喃而道。峨眉拉得老长，乖巧地望着金瓶儿。
金瓶儿悠悠的道，“是啊，他就是这般成了鬼厉的。待久了，终归还是有些依恋的。”
“姐姐，小凡哥哥，刚才好像受伤了，我们过去看看吧。这儿的地形以后再熟悉也不迟啊。”
“你啊你，我们魔教之人受伤是常事，今日能活着就是种幸福。像你这样惹人疼惜的女子，也许真不该入这魔教。”似是想到了什么，没在继续说下去。
“姐姐，我答应了要帮小凡哥哥的。呵呵，哥哥对姐姐不是也很好吗？姐姐就不应该关心一下。”
“你这丫头。对了，野狗道人呢？练血堂那帮人可不是好应付的？”
小环漠不关心地道：“道长道行不比往日，再说了吉人自有天相。现在是他们的堂主，料想也不敢怎么样的？”
突地，声音颤抖着，今日小凡哥哥眼神好冷漠，一身杀气，很是吓人，就像厉鬼一般让人不寒而栗。他怎么成这样了？”
金瓶儿见小环不再提野狗道人，只得作罢。“他那怪人，噬魂与玄火鉴两样完全不同的神器，也只有他能驾驭吧。想在魔教立身没有几分狠辣怎行？”
“总之，我不喜欢哥哥那样。”
“对了，姐姐，以前没听你说过琥珀派啊，我觉得那女子不是什么善类？”
金瓶儿柳眉一竖，打了个哈恰，曼妙的身姿，无处不透着诱惑、妖娆。突地，脸色微变，一股阴冷的气息窜过心尖，俏脸上滴下几滴冷汗，一阵轻颤，神色极为不自然。
小环见状，忙过去搀扶，柔声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金瓶儿运起真气，强行压下那股阴柔之气，缓声道：“我没事，你莫担忧。”
琥珀派也是最近才兴起的吧，我在鬼王宗之际，却从未听闻。
那女子心思歹毒，道行也是不低，若不是我等及时赶到，后果难料。此人，用得好就是一把利刃，反则自伤其身。
姐姐，你别说了，我扶你去外面走走吧。
“嗯”金瓶儿任由小环扶着，说说笑笑向外面走去……
玄武安置好白虎，缓缓退出，立在门口，笑吟吟地，无比慈祥，那笑容如同容纳百川的海水，深不见底。手里来回打磨着一只白玉龟蝶，却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四妹，你这是去哪儿啊？”朱雀失神落魄奔出鬼王宗，没理会玄武的呼唤。嘴角一丝苦笑，脸上依旧苍白无力。
“百态之世，原是苦海，看破红尘方为上岸。注定的轮回，谁又能改变呢？”似是自语，似是感慨，脸上依旧平和慈祥，瘦小的身躯此刻看上去有些伟岸，闪烁着祥和之意。
不知是过了多久，他捡起噬魂，艰难的望了两眼，也消失在黑暗中。噬魂重新绽放着妖异地红光，在黑暗中格外的刺目。
身影艰难的移动着，“宗主”一干人等恭敬地叫道。他没有理会，信步游走，像是亡灵般。
传说中人有三魂七魄，没有了三魂，便为魑魅，没有了七魂，便为魍魉。魂魄若是残缺，便为亡灵。没有了魂魄，便没了思考的能力，但却有了另外一种能力，魂魄可以自由穿梭空间，不受限制。亡灵魂魄不全，无法转世投胎，只能游离人间。有的亡灵无法忘却生前的恩怨，陷入仇杀中，残害人间。有的则迷恋生前所居，久久不愿离去，却无害人之心，空自游弋于自我的樊篱中不得解脱。
拦住一名弟子，“玄武圣使在哪儿？带我去！”他不动声色，心却隐隐的抽痛。
那名弟子受宠若惊，手脚麻利，引着鬼厉前去。
“宗主，玄武圣使，就在前面那间石室，若是没什么吩咐，属下告辞了。”挥手，恭敬地侧身退去。
两道凌厉地目光第一次面对面地交汇，谁也没有躲闪。他看到的是无尽的哀伤，忧思，分明还有一丝坚毅。他只觉得那目光那样深邃，似无边的海洋那般深邃，傲广而博深。
玄武收回目光，“宗主，可是有什么疑惑？不知属下能否为你参详一二。”温和平静的冲着鬼厉微微笑道。
以灵魂向幽冥圣母、天煞明王起誓，在圣教是最庄严地仪式，若有违逆，则永堕幽冥鬼域，永世不得超生。是以这般起誓，忠诚度无可怀疑。
“圣使，人生在世，难道真由不得自己，逃不过轮回劫数吗？也许忘记是最好的解脱吧？”
玄武闭上眼睛，沉思片刻。道：“忘记，并不等于从未存在，一切源于选择，而不是刻意。其实，何为有？何为无？只不过角度不同罢了。”
“那我当如何？”
“悠然，随心，随性，随缘。人生如梦，是因为人生存在不可知的未来；说梦如人生，是因为有梦才有生活的。注定的相识，如春季花开的声音，悦耳的清脆。注定的离别，像是晨曦的露水，平静的美丽。”玄武不温不火地道。
“人真的无法反抗命运吗？”鬼厉一阵叹息，甚是无力。
“轮回不息，命运无常。人也并非无力改变，冥冥之中也有着诸多变数。就如这漫天的星辰，日月流转，星相变幻不定。今日最亮的一颗，明日也许就会黯淡。而整个星辰却依旧，生生不息，以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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