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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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成夫妻,可老金还是领导,还直接管着她。不管怎么说,在小卖部干活,要比在大田里干活,要轻松许多。风吹不着,烈日晒不着,还不用流太多的汗。草子也是这个原因,老金结过婚的第三天,走进了小卖部,草子朝着他笑了笑,向他表示了祝贺。
不过,老金没有太高兴,反倒叹了一口气。草子觉得奇怪,问为什么叹气。老金说,一个生瓜蛋子,啥也不懂,没意思。
什么意思,草子听明白了。看着老金,不知说什么。
没想到老金一把抱住了她,要和她干那个事。
这怎么能行,当然是要推开的。推的时候,老金说,你要是愿意,就不要在小卖部干了。
听老金这么说,草子就没有再推了。
过后,老金长舒了一口气,把裤腰带系上时,对草子说,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娶你不娶她了。
当时听了这话,草子就不那么恨老金了。
又过了几天,老金又来了。这次来,草子不但没有推,还主动搂了搂老金。
两个人好,是相互的。男人和女人好,就算是什么都给不了,给不了钱,给不了房子给不了地,至少也要给几句好话的。可这个老金,却在别人面前用难听的话糟蹋草子。这不能不让草子很伤心。
老金再一次来,草子问他为什么要说她的坏话。老金说他喝多了,不是故意的。
老金去抱她,草子推开了,草子说,再不可能了。
草子不能这样一个男人想得到什么就得到什么。得让他明白有些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老金说,你是不是不想在小卖部干了。
草子说,我不能干了,你也干不了司务长了,我就把你干的事,全都告诉赵队长,我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老金说,赵队长不会信你的话。
草子说,我就给你老婆说。
老金说,她也不会信。
草子说,我只要说,你长了个什么样的痣,她一定会信。
老金不说话了,转过身走了。
一般情况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要结婚了,大家都会为他们高兴。但知道了赵正堂和要和冯雪结婚的消息,情况却有点不一样。
一些人并不欢喜,不欢喜的人,其实都是喜欢赵正堂的人。正因为太喜欢了,就不想让赵正堂娶个冯雪这样的女人。
因为赵正堂不但是个能带领我们不断打胜仗的领导,还是个几乎没有什么缺点的英雄。能够配上这样男人的女人,不但要长得好看,更要善良纯洁。
因为冯雪虽然样子长得好看,也很善良,但她曾经有过的一段生活,却像是一片白雪上,落下了几个泥巴点。
要阻止赵正堂和冯雪结婚,是很多人的想法,用不着王康出马。老牛和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就去找赵正堂,给他讲不能娶冯雪的理由。
可赵正堂这会儿,一点儿也不像好领导,他根本听不进群众的意见。不但明确表示不接受,还让大家少管他的闲事。说他已经想好了,除了这个叫冯雪的女人外,他不会再娶别的女人了。
看给赵正堂说不通,就去给冯雪说。看到这么多人来找她说这么件事,冯雪不能不格外重视。在认真听大家说完了以后,她很懂事地说,我知道大家不是和我过不去,而是为了赵队长好。只是为了赵队长好的事,我一定会去做的。
其实,大家说的事,冯雪不是没有想过。
那天,当着许多人的面,赵队长说的话。让她没法不激动了。当时,她哭了。好多女人爱哭。可冯雪不爱哭。好多年了,冯雪没有哭过。
哭过了,就想,嫁还是不嫁。
说真的,想了这么多天,直到这么多人来找她说这件事,她还是没有想好。
去上厕所,看到门口放了一把扫帚,知道里边正在打扫,没有进去。站在门口等打扫完了再进去。
过了好大一会,打雪卫生的人走了出来。草子认出了他是谁,他就是原来在马号喂马的老郭。因为发现了他和果子有亲热举动(只是搂抱了一下),就被王康罚去打雪厕所。不但是打扫男厕所,连女厕所也一块打扫。
看到草子已经等在了门口,赶紧低下了头,说了一声对不起。那个样子,看上去不知有多可怜(一个大男人沦落到打扫女厕所是让人同情)。这件事说起来真的不怨他,当时是果子主动地挑逗了他,换了谁也都不可能做到不动心(尤其是快四十岁的光棍汉)。准确一点说,他今天这个样子,是果子把他害的。
进了厕所再出来时,看到老郭坐在不远处的树下抽烟,就走了过去。要知道,果子害得他不但要扫厕所,还害得他很有可能连老婆都找不上了。这时的开荒队差不多二百个男人,可女人只有一百个不到。一定会有一些人不能很快找到老婆。其中犯过错误的(作风错误似乎比别的错误更严重)很有可能永远都找不上。
果子是自己的姐妹,姐妹做的错事都有一份责任。果子不知去了什么方,没有机会来弥补自己的过失,她是不是可以为果子做到点什么,也算是不枉姐妹好了一场。当然,也是给自己的生活一个改变。这么想了后,草子的脚步就转了向,朝着树底下的老郭走去。边走边想怎么给老郭把想法说明白。
想明白了怎么说,却没有能说出来。不是草子突然不想说了,是草子没法说了。因为,就在快要走到老郭身边,老郭一下子站了起来,拿起了打扫厕所的工具急急忙忙地走了。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他是看到了草子朝他走过来,也知道草子要给他说什么话(肯定没有猜出内容),他急忙走开显然是不想和草子有一点接触(是不是看到了草子记起了果子他害怕了)。
看着老郭的背影,草子想笑,可不知为什么,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等冯雪回话,等了几天,也不见冯雪来找他们。老牛和几个人就又找到了冯雪。给冯雪说,有一个女的,和赵队长太相配了,希望冯雪能把这个女的介绍给赵队长。
他们这么做,不是故意和冯雪过不去。他们知道,别人去给赵队长说,赵队长不但不会听,还会很生气。只有冯雪去说这个事,才有可能说成。当然,前提是冯雪得态度坚决地不嫁给赵队长才行。
老牛他们给赵队长看上的那个女人,叫娟子。这以前,冯雪没有太注意她(一下子来了那么多女人,有点注意不过来了),听老牛说过以后,就去看那个女人叫娟子。
也是有些巧,这一天娟子感冒了,来卫生室看病。冯雪就把她看了个仔细。男人看女人,一般来是比女人看女人要准。娟子是个大眼睛的姑娘,眼珠子转来转去,灵活得很,好像会说话。皮肤不是很白,可很光滑,泛着亮。只有一点不好,下嘴唇凸出了一点,有点地包天(民间也叫老婆嘴),想再看清楚些,本来治这个感冒给几片药就行的,可冯雪却说,要打针。
娟子把胳膊挽了起来,让冯雪打。冯雪说不打胳膊,要打。娟子还有点不好意思,四下看了看,看没有别的人在,就解开了裤腰带,露出了大半个。冯雪把打针的过程稍稍延长了一会,认真打量了娟子的,它不但圆,还很结实,一看就能生能养。
打完了针,冯雪还和娟子聊了一会天。问了些娟子家里的一些情况,还问了娟子有没有对象。娟子说没有。还说,挺怪的,来开荒队这么多天了,别的姐妹都有人追,就我没有人理,可能是我长得太难看了。冯雪笑了,说,不是你难看,你是太好看了,别人知道配不上你,怕追不上你,就不追了。娟子说,我好看啥,和你一比,我都丑死了。冯雪说,你是真好看。娟子说,我们姐妹都说,开荒队的女人,就数你好看。
冯雪说,我比你大一点,就认我个姐吧。娟子说,好啊,有你这个姐,看病多方便,是我的福气。冯雪说,对象的事,别急,姐会给你介绍个好的。
下野地没有春天,雪一化,草一绿,太阳就厉害得不成样子。刚出土里边钻出来的庄稼苗,嫩得像水一样,经不起晒,一晒蒸发掉了,蔫头搭脑的,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这个时候,水就像油一样,没有水,这一年的汗就白流了,就会啥收成都没有了。
冬天修的大渠这个时候用上了,赵正堂每天都要在渠堤上走一阵子,看着渠水跳舞一样翻着波浪,听着渠水唱歌一样发出的声响,他有些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
不过,过了几天,再走到水渠堤岸上去,却哼不出了小曲。不是不想哼了,是没有心情哼了。因为水渠里的水既不跳舞了,也不唱歌了,水少得连渠底都快盖不住了。根本没法再通支渠和毛渠进入庄稼地了。而这个时候,还至少有一半的庄稼地没有浇。

怎么会突然没有水了,这可是个大事。二话不说,骑上马,带着几个人,顺着水渠往上游跑,去找水渠里没有了水的原因。
跑出了有十几里地,找到了原因。
不是河里没有水了,河里还有水,还在往水渠里流。水渠分龙渠和支渠。一条龙渠连着好几条支渠。有一个水闸,管着龙渠里的水往哪条渠里流,流多还是流少。也就是说,有人把通向开荒队支渠的闸门给关了,让龙渠里的水全流到了另一条支渠里。
是的,一点也没有错。本来该开流到开荒队的水,流到了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也是庄稼地。只是这些庄稼地不是开荒队的,而是沙草村的。沙草村是一个村庄。生活着一群从各处逃荒来的农民。沙草村有一百年了,有老老少少村民二百多人,和开荒队的人数差不多。村长叫刘大树。
找到了原因,按说事情就好了。只要把关着的闸门提起来,让龙渠的水再流进支渠就行了。赵正堂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可当他让手下的人去把闸门打开时,却发现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为在闸门四周站着十几个庄稼汉子,他们手里拿着一种叫坎土镘的农具。只是这个时候他们拿着农具站在这里,并不打算干什么农活。一大早刘大树就让他们来到这里,给他们说,谁要是动闸门就和谁拼命。
赵正堂当然不怕拼命,这么多年一直在拼命,多么凶险的场面都经历过。几个拿着农具的农民实在不算个什么。
可赵正堂手下的人没有能把那个闸门提起来。不是他们力气不够,也不是他们不够勇猛,要是赵正堂能下命令,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把闸门打开。那他们不用五分钟就会解决问题。但赵正堂看到十几个农民护住了闸门,并做出了以死相拼的样子后,他摆了摆手,让自己的人退到了一边。赵正堂不能不这样做,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些人不是敌人,而是称为兄弟的农民。而以往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为了让这些人过上好日子。他不可能为了争水下达向他们进攻的命令。虽然他们有马刀,有枪。
只有一个办法,说服刘大树,让他愿意把闸门打开。
刘大树站了出来。四方脸,大脑袋,身体壮实。很有村长派头。
赵正堂说他们是国家种地,说如果不赶紧浇上水,好多庄稼就得死掉,国家就要受损失。
刘大树说,今年缺水,要不也不把开荒队的闸门关住了。还说,道理他都懂,可开荒队是国家种地,是国家养的人,就算庄稼旱死了,国家也不会让开荒队的人饿着,冷着。还是一样会有饭吃,会有衣服穿。可沙草村的人就不一样了,庄稼要是旱死了,就没有收成,就会吃不上饭,就会穿不上衣服。早些年发生过这样的事。
别看刘大树是个农民,可还挺会说,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可赵正堂不能一听刘大树这么说,就算了,不要水了。他让刘大树放心,现在新社会了,不会再有人饿死了。说只要把水放给开荒队,以后沙草村有什么困难,开荒队是可以帮忙的。
刘大树说,那就先帮个忙吧,等我们浇完了,就把水放下去,让你们浇。
问什么时候能浇完,刘大树说,还得个七八天吧。
赵正堂一想,再过个七八天,地里的庄稼至少得有一半会干死。可眼下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说服这个刘大树把水让出来一些。
既然不能来硬的,那就往软的方面想。一看快中午了,就说请刘大树吃饭。说开荒队是沙草村邻居,大家早就该成为好朋友好兄弟。刘大树说请我吃饭,我也不会给你们水的。赵正堂说,不说水的事了,就交个朋友,你就去开荒队看看,给我们指导指导,种庄稼你是内行,我们要向你学习。
这一说,说的刘大树有些得意,人家公家的人给你面子,不能不要。于是就跟着赵正堂去开荒队吃饭了。
请刘大树吃饭,不能太随便,安排人去打了野鸡和野免。食堂做饭要做一会,赵正堂说先带刘大树参观一下。
参观到了小卖部,草子在。进小卖部前,赵正堂就想着给这个村子送点什么。进去一看,有香烟有酒,就让草子拿了一条烟两瓶子酒。看得出来,这些礼品让刘大树有些意外和惊喜。
从小卖部走出来,正好赶上收工,好多人从大田走回营地。一群女兵说说笑笑走过来,看到了赵正堂全站了下来,向赵队长问好。只问赵队长好,没有刘大树好。赵队长说,这位是沙草村的刘村长,是咱们的领居。女兵们很懂事,马上给刘村长打招呼,向他问好。
问过好,女兵又往前走,走出好远了。刘大树还在看。边看边说,这些妮子,真是水灵,多好。
有了那些礼品,又有一桌子野味。几杯酒下了肚,刘大树就和赵正堂称兄道弟了。不等赵正堂说什么,到了酒快喝完时,刘大树自己说,我回去给村里人好好说说,把闸门打开,让你们的庄稼也能喝上水,兄弟有了难处,不能不管。
以为刘大树回去,马上就会给开荒队打开闸门,没有想到等了一天,还不见有水顺着渠道流过来。
再去找刘大树,刘大树说,没有办法,回来给村民说了,村民不愿意,说要等村子里的庄稼全浇透了,再把水放给你们。
赵正堂说,你不能这样子,你不是说咱们是兄弟吗。
刘大树说,没办法,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上级任命的,说了算。我这个村长,大家选出来的,要是不听大家的,我就干不成村长了。
赵正堂说,你这么说,水的事就没有指望了。
刘大树说,也不是没指望,有一个办法,可能能行。
赵正堂问是什么办法。
刘大树说,想办法让咱们变成亲戚,变成了亲戚就不一样了,就成了一家子了。
赵正堂说,怎么样变成亲戚。
刘大树说,容易得很,我看了,你们那里有不少女人,我们村有不少光棍,你们能嫁过来几个,你们就是娘家的人了,不就成了一家子了吗。
瞪大了眼睛看着刘大树,赵正堂怎么也没有想到刘大树会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刘大树能想出这么个办法一点儿也不奇怪,他有个弟弟三十多岁了,还没有找上老婆。主要村里人都知道他有一种病,一犯病,就口吐白沫,死过去一样,人事不知(很可能是俗语说的羊羔疯)。
没有想到刘大树会想出这么个办法,可仔细想想,也不是一点儿道理也没有。可开荒队的光棍汉比沙草村要多得多,哪里有女人可以再嫁到外边去。
看赵正堂一个劲摇头,说不行不行,这个办法不行。刘大树说,要不,就嫁一个过来。这话让赵正堂警惕了,马上问,是不是你还没有老婆。刘大树说,我有,是我弟弟还没有。赵正堂明白了,刘大树是想给他弟弟找个老婆,并且是想从开荒队找个女人。
如果真把一个女人嫁给了刘大树的弟弟,开荒队就真的和刘大树成了亲戚,那水的问题也许真的就可以解决了。种庄稼离不开水,庄稼要经常浇才能长得好。要是在水的事上刘大树老给找麻烦,会对开荒队的生产发展影响很大的。
看来让一个女兵嫁给刘大树弟弟是对开荒队有好处的。只是这个事不象别的事,不是一条烟两瓶子酒,花几个钱买下来送给他就行了。万一没有女兵愿意嫁给刘大树的弟弟怎么样办呢。这些女兵都是从农村出来,让她们回头再嫁给农民她们肯定是不乐意的。这个事就算赵正堂想这么办,可能不能办成他没有把握。赵正堂只能说,你弟弟的事我们应该帮忙,可这个事我还得看有没有合适的。
没想到刘大树马上说,有,有,那么多妹子,咋能没有合适的,我看小卖部那个姑娘就挺合适的。
看来这个刘大树早就盘算好了。
只是不知道草子会不会愿意嫁给刘大树的弟弟。
不过,不管草子愿意不愿意,赵正堂还是先答应了下来,只是答应下来的条件是刘大树必须给开荒队开闸放水。
刘大树说,行,我开闸放水,不过,三天里这个事没有结果,我还会把闸门关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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