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18章 香烟袅袅 3、狼狈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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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论纷纷中,送亲客一行从虎坪街上穿过,到达离街2公里多的男方所处的寨子时,已是12点过。在媒人的带领下,送亲客来到男方坎下那家的堂屋,屋内已摆好桌子板凳,随后有几人提着温瓶,端着碗进来,倒茶递到送亲客手中。送亲客在堂屋或灶房里,零散地坐着,喝茶,闲聊。大家喝过茶,男方举着小茶盆,盆里有一张红纸,请去过礼,仲江一边说“撇脱点”,一边对媒人讲,不要拘礼,我们吃了要赶路。古成竹也没有像往时那样争执,仲江知道,舅爹内心虽不乐意这种“撇脱”的做法,但今日不比往时。

男方帮忙的接着上了米花、麻饼、花生、核桃、酥食、葵花、麻圆、板栗、柑子等9个“干盘子”,男方来陪同的人,请古成竹和媒人坐上设在香盒下的上席,这才算正式“喝茶”。喝一会后应该接着上荤菜,上一盘,换下一盘先前端上来的“干盘子”。但是对方又来请礼,古成竹也说:“撇脱点,撇脱点。”等了好一会,还是不见端菜上来。媒人到厨房去催,回来说,他们以为要过礼,怕菜先炒好冷了,现正在赶做。对方的做法理解,古家寨的人送亲,没有回避过一个礼数,今天确实是“破天荒”,仲江也只好干着急。

等了半小时,开始上猪肝、猪腰、猪肠、猪肚、猪肉等9个“荤盘子。对方陪客的,提着茶壶倒酒,先来“三杯通大道”。所谓杯也就是碗,只不过看对方推辞的程度斟多斟少。一般来陪送亲客的都有海量,好在对方尊重女方来客,如果你执意不喝,他们也不会像机关那些陪客的,说些“宁可肠子起洞洞,不让感情起缝缝”的胡话。古成竹对陪客的人大声说:“撇脱点,撇脱点。喝不干的海水。不开亲是两家,开亲是一家。”其实,古成竹的酒量,仲江还没有见人将他“对喝”醉倒过。此时,新郎来“认亲”,递烟又斟酒;新郎的父亲也来重复了一次。这烟这酒,都不能拒绝,抽不抽,喝不喝那是稍后的事。

对方又来请礼,仲江嘴里说着“撇脱点”,内心有些不舒服了。他们不能及时用吃饭的菜,一盘一盘地换下吃酒的菜,原因还是炒不赢。大家等着吃饭,都从席上走下来,在房前屋后议论今天打架的事,猜测各种可能的结果。这时先前陪仲江一桌喝酒那人,将仲江喊到屋侧,对仲江说:“你们来时打架那件事,人家告到派出所来了,派出所喊他们到中心法庭喊人。被你们打那人老婆的大哥就在厨房掌厨。”

仲江心里暗暗叫苦,对那人说:“我舅爹脾气不好,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他又问:“他们不会到寨上来吧?”

“不会。这种时候,他们也不敢惹男方这边的亲戚。”那人说完,走到厨房灶头前,对正在烤火的古成竹说:“今天真是对不起,是怕过礼时间长,先炒好冷了;现炒,请各位高亲稍等一会,礼数不周的地方,多多原谅。”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厨房开始上吃饭的菜,上完10碗,仲江将“厨书”放在端菜来的茶盘里,希望他们早点上最后一道菜——蹄膀。间隙撤换两个菜后,还是不上蹄膀。不上,就意味着不能下席。仲江对媒人说:“你去看看,如果他们还不上,我们就下席了。”古成竹恨了仲江一眼,好象是在说:太不懂规矩了。

这时对方来取“金钩”,仲江将颜江霞开箱柜的一串钥匙,放在了对方的礼盘里。媒人出去一会回来,说马上就来。蹄膀刚端上来,仲江没有动一筷,喊了声慢吃就下席了。他又对古成竹说:“舅爹,4点过了,路滑,我们早点回去。”

“老二也是,催工不催食。”古成竹虽是这样说,还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吃完饭,仲江和古成竹代表送亲的,去江霞的新房,劝两句“孝敬父母,团结姊妹,和睦邻里,过两天就来接她回门”的话,算是告辞。之后来到堂屋香盒下的礼桌前,由仲江向新郎的父母辞行。一边磕头,一边说:妹子多在山中,少在书房,诗书未识,针织少学。望双老——

干柴当作湿柴烧,媳妇当作女来教;
干柴当作湿柴晒,媳妇当作女来待……

对方谦虚了些什么,仲江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礼毕匆匆上了路。将本来应分三次给送行新郎的红包,一次全部给了他,又为他挂了两绞红毛线,不准他再送。

大家都听说了今天被打那人,去喊派出所和法庭的事,往回赶路的速度,比先前快了许多。从挨山小路绕过虎坪街,所幸没有什么人前来阻拦。仲江和辛娅都有好些年没有走这种路滑雨蒙的小路了,不一会雨雾将他们的镜片蒙住,只好取下来擦一擦。仲江和辛娅渐渐落后,最前面的人,距离已有500来米。成竹和江华发现仲江夫妻落在后面,停下来等一会;夫妻二人赶上他们不一会,又落在了后面。成竹笑着说:“再等两年,老实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麦子要认成韭菜喽。”

仲江笑笑:“舅爹,你晓得今天的菜为什么上得迟?”

“不是说以为要过礼,菜炒迟了。”

“迟得那么长?是今天早上被打那人的大舅子,在厨房有意拖延。”

成竹惊讶而又气愤地说:“你怎么不早说。老子早点晓得,把他桌子掀翻它!”

辛娅说:“他就怕你来这一手,没有告诉你。”谈论中,不觉走出乡政府3公里多,这时,一辆警车从后面开来。车子从他们身边驶过时,仲江看到里面有穿公安、法院制服的人,还有一些穿其他服装的年轻人。人抱着人,挤满了一车。车子转过枫坝寨前面的山坡,向枫坝沟驶去。辛娅说,“闯祸啦!”


“怕个屁!走到天下他们都讲不走!”古成竹说着硬气话,但底气显然不足。前面那些人没有再走,等仲江们到达后七嘴八舌地问:怎么办?有的说与他们讲道理,有的说与他们拼了,有的说回转去,到亲戚家找住处,明天再走。几个妇女,耸肩缩头的站在那里,抖得上牙打下牙,一个说“好冷!”另一个说:“今天你们惹祸的,到时不要当缩头乌龟!”

仲江迅速观察四周的地形。往前走来时的路,相对平直,距离最近,但坐在“事发现场”的人,肯定是以逸待劳了。往右边走,穿过一片冬水田,向下是一条河沟,沿河沟向前,在前面约5公里的地方,再从左边山谷,折转爬上虎跳崖。这条路,不但迅速暴露自己的行踪,而且路面极差。往回走,大家的身份是送亲客,风俗绝对不容许的;再说,那车子沿路追来,也跑不了多远,即使到了寨上,也难保不再扯皮打架;明天返回想走近路还是这条。走左边,是两座象屏风立在前面的山梁。右侧那道山梁,上完寨后那坡山林,就到了小时常来偷柴的半山。但今天的天气,越往上走,雨雾越大,事实上已看不清山顶,一片白雾将山与天连在了一起。观察完毕,仲江对古成竹说:“现在只有从右侧山梁上枣子坪,再翻虎背坳,下山回家。等他们发现来追——可能也不会——我们已到半山了。”

古成竹没有说什么,但有的人望着前面的山,还在说去和人家讲理打架的话。仲江、辛娅和古江华带头从寨侧开始上山,古成竹和一些人也陆续跟上来。仲江担心,对面那匹山梁的半山腰,有一条公路,一直与他们平行往上,如果对方开车追来怎么办呢。古成竹对仲江说:那条路也是前年才修的,一直从沟侧上到洪家寨,主要是为发展烤烟拉煤。“他们下车后要过下面那个沟,又要爬这边的山,那些人肯定不经累,爬不赢我们。狗日些真敢来,老子滚石头下去,砸死他们!”

仲江回头一看,那些还在犹豫的人,见身边已所剩无几,也迅速跟上来了。不一会,他们快步如飞,嘻嘻哈哈,在山坡的土边或是茅坡地,都跑到仲江、辛娅的前面去了,距离越来越远,给仲江、辛娅留下的好处,是封了路的茅草和树木枝叶上的露水,被他们拌落下来,不再沾湿衣裤鞋袜。刚进入茅草坡,仲江和辛娅累得气喘,走完茅草坡,已是口吐白雾,刚进入树林,身上的汗水冒了出来。不一会,辛娅将外衣脱下来交给古成竹,仲江将皮衣脱了递给江华;又过不久,辛娅将毛线衣脱下来交给成竹提着,仲江将毛线衣脱下递给江华。两人身上都只穿一件解开了领扣的衬衫了。仲江和辛娅或拉树枝,或手脚并用,几乎是向上爬去。稍有一段平路,心脏就好过得多,但此时又不得不小跑。真个如曹操走华容道:“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此时他们真庆幸,因下雨没有让女儿跟来送亲。

仲江不时从树叶间隙,看看对面的公路,所幸没有人追来;纵使追来,他们已进入丛林深处,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了。尽管如此,仲江还是一刻也不能停留,无心欣赏雨雾中的松绿柏翠,也难遐杨瘦枫红。时间已是6点过,天已黑下来,加上雾罩,能见度不足10米。仲江实在走不动了,古成竹看着他的狼狈相,笑道:“还不如小时候,扛着柴还能爬坡;也不如人家辛娅。”

江华笑着说:“也是,上街买5角钱的酸菜,要花两块钱坐三轮车。肚皮也越来越大了。”

仲江嘿嘿地干笑两声,没有作答。上坡坎时,成竹拉着仲江的手往前扯,路窄又滑,他不时跌坐在地上,好在地上是枯草树叶,没有沾什么泥巴。成竹喊他抓着他衣服的后襟,就像一截拖斗一样跟在他后面。直到出山林,又爬过一段庄稼地,终于进入了枣子坪,路面开始变得平缓。一股冷风吹来,仲江连打了两个喷嚏,急忙从江华手中拿过衣服穿上。走了约有500米的平路,又开始爬坡翻坳,好在这条坡路只有300多米长。翻上虎背坳,天已黑得难见路面。路虽然变得宽敞起来,坡坎却也多起来。路面硬滑,还被每天上山的牛羊踩得四处坑洼。此时虽有些月色,却被浓云遮住了。仲江看到路面亮闪闪的,以为是一块石头,右脚踩了下去,谁知是一个水塘,急忙提起右脚,左脚一滑,跌倒在地,滚了一转才爬起来……。颜河义打着手电,在半坡接到了仲江、辛娅等人,古成竹对颜河义说:“老二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今天这种气。”

第二天仲江夫妻带着女儿回城,第三天接江霞回门是孟江从家里顺路去的;古成竹有半年多没敢去虎坪场赶场。半年后去赶虎坪场,一次被一位留着长发斜穿衣服的年轻人撞了一下,随即骂成竹眼睛瞎了撞他。刚开始争执,其他几位年轻人围过来,将还未回过神来的成竹一阵拳打脚踢,打趴在地。孟江听说赶来时,那些人早已扬长而去。孟江带着鼻青脸肿鼻血长流的成竹到派出所报案,结果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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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香烟袅袅 4、幽怨哭嫁,周五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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