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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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到了射击训练这个科目的时候,167人只剩下了115人了,原本一个加强连的人马变成了一个不满编的连队。
经过了头十天侧重体能的训练,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除了训练之外,我要感谢我的下铺——娃娃脸张腾。
这小子教我一种呼吸的方法,不但可以很快地调节自己的呼吸频率使其变缓和下来,而且可是让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得到很好的恢复而不至于酸疼。每天训练结束,他还帮我按摩四肢,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手法,反正第二天起来四肢不像以前那样酸疼不已。
后来从张腾嘴里知道他家原来是什么什么武术世家,好像还是三国时期那个张飞的后代,他好象还是第N代传人,这不扯淡么?然后张腾那张整天嘻嘻哈哈的脸变得很严肃,他跟我说,是真的。我也被他那认真的样子吓到了,违心地说我相信。可事实上那时我真的一点都不信,要是那样的话随便拉个姓张的出来都可以说是张飞的第N代传人了。
跑题了,嗯,我能顺利地度过那十天另一个人不能不说一下。那货叫苏联,当时一听着名字我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那货是东北人,一般东北的哥们给人的印象就是牛高马大,可这货一米七五的身高和均匀的身材甚至没有我高大。所以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句话不是谁闲着无聊说着玩的。
来自45伞兵师某伞兵连,这天上地下都来回十几趟了,说他是一个老伞兵并不是没有道理。在我这么一个从来没接触过伞包的新兵蛋子来说,苏联这货有牛B的资格,虽然他的军衔比我低,只是军士。可是咱这军衔不是让人给剥了么?除了代号和这副凄凉的躯体,我们一无所有。
苏联这货和他的名字一样让人郁闷。比如说那次训练我的左腿给石头磕掉了一块批,这货就是一边给我上药一边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只是掉了点皮几天就好注意……”之类的,我真的想一脚把丫的揣一边去,他妈的比我老妈还啰嗦!
张腾,整天嘻皮笑脸自称是张飞的第N代传人;苏联,有着一个让人郁闷的名字和让人抓狂的嘴巴,我真的想狠狠地揍他们一顿,可是我谁也打不过。
转回射击训练,我必须得说说这个科目!
那天我们在训练场上等待射击教官的到来,忽然看见炊事班长老罗急急忙忙地朝我们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整理着军装。
他跑到队伍前面,张口准备说话,突然队伍里响起来一片整齐的声音。
“我靠!”
我怀疑我的眼睛花了,抬使劲地揉了揉,再看向老罗的肩膀,我操!没错,就是三条粗杠!
他妈的我居然在有生之年看见了传说中的“士兵中的上将”——六级军士!全军上下根本没几个!作战部队更少!这种人就是师旅长一级甚至集团军司令见着了也得客客气气说话的人物!因为他们都是服役超过二十年为部队作出了巨大贡献却一直顶着士官头衔的牛B人物!
我突然有一股强烈的冲上去跟他要签名的冲动!我甚至想冲着天空大吼“老子不枉此生了!”。我只是有这种冲动而已,苏联这货居然真的蹦蹦跳跳地跑上去激动得语无伦次:“班,班长,能不能给,给我个签名?我对你的仰慕犹如黑龙江之水滔滔不绝又如长白山一般连绵不断……”
“呵呵,臭小子啥说什么呢?给老子滚回队里!”有着小山一般身躯的大胖子老罗一脚将苏联揣飞五六米。
这下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深藏不露了,就这随随便便的一脚就能将一百三十多斤的苏联揣飞五六米,这一手不是一般人有的。
“呵呵,想必大家都认识我了吧?呵呵,从今天起我就负责你们的射击训练,希望我们能共同完成这个任务,呵呵。”老罗笑呵呵地说道。
这下我们集体石化了,他,他是我们的射击教官?噢买糕的别开玩笑了,玩铲子的手也能玩枪?
老罗却不管那么多,直接把我们拉到后勤处领枪然后到靶场开练!
与军人关系最密切的是什么?毫无疑问,是枪。都说枪是军人的第二生命,确实,一个军人离开了枪他至多只能算是穿着军装的老百姓。
说起枪我就郁闷了,除了在新兵连那会打那几枪,之后一直没有开枪的机会。
后勤处的哥们早已经将一箱箱的新枪码在了仓库门口。一通手续之后我们终于领到了属于自己的枪。
老罗命令我们就地进行组装,说完他就给我们演示了一遍。我只看见他那双胖呼呼的手上下翻飞,刚刚还处于零部件状态的95式突击步枪便组装好了。然后他又在瞬间把枪拆成零部件状态,又以更快的速度组装起来。
“呵呵,有些日子没摸枪了,手有点生疏了。”老罗笑呵呵地说。
我昏迷!就这速度还是“手有点生疏”的状况下?
“呵呵,以后你们就按照这个标准进行训练吧,什么时候达标就什么时候带你们去靶场过枪瘾。”不理会我们的目瞪口呆老罗继续说,“以后你们不管干什么都要带着枪,就算是睡觉也要抱着枪睡。”
“呵呵,你们开始训练吧,我得去准备午饭了。”
他扔下一句话然后自顾向食堂走去。
我们在宪兵的命令下在地上铺了一大块布,然后蹲下来开始装枪拆枪的枯燥训练。
我虽然摸过枪,可那是在新兵连那会儿的事,打的是八一扛,对95这系列根本不熟悉。张腾这小子比我更惨,他是特招入伍的,连队列内务什么的基础训练都是刚学的,对枪这玩意儿就更不感冒了。这下只好辛苦我们的苏联兄弟了,我们三个谈得来的人之中就他熟悉这块,之前在45伞兵师他用的就是95式突击步枪。
然后我们在苏联苦口婆心的教导之下开始机械地拆枪装枪。
之后的三天里除了每天固定的基础训练之外,其他时候我们都是窝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拆枪装枪。在这其间发生了一件让人叹为观止的事,而主角就是我们的张腾兄弟。
那天晚上我们结束了蒙着眼睛拆枪装枪的训练回到寝室。按照老罗的吩咐大家都抱着枪上了床。累了一天大家很快睡着了。可就在我就要睡着的时候听见底下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我往下探出脑袋,借着外面淡淡的灯光看见张腾兄弟把枪拆散了放在胸膛上,然后又组装起来,如此这般地反复。我赶紧小声说张腾你他娘赶紧睡觉好不好?都弄了一天了你也不嫌累?可是过了好久却不见张腾说话。他娘的你个新兵蛋子还反了天了连老同志的不搭理?我正想好好教训这货几句突然听见他在打呼噜,我就奇了怪了,跳下床一看,呵,这小子居然睡着了!可他的手还在动啊,很正确地把枪组装在一起然后拆散再组装。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知道自己从来没摸过枪,所以他要比别人更加努力。我不正是这样么?
我没有叫醒他,就这么听着金属摩擦的声音入睡。
这种机械而枯燥的训练一直持续了三天,老罗检验过我们的速度之后皱了皱眉头说马马虎虎,平时还要加强训练。
然后他就把我们拉到了靶场,我们终于可以好好地享受一番了。
首先他教我们怎样校枪,等我们基本掌握了方法之后便胖呼呼的手一指着整整齐齐码在射击阵位旁边的那一箱箱黄橙橙的5.8毫米步枪弹说:“十人一组,成跪姿射击状态,可劲儿地给老子打,时间是20分钟,打得越多越好!”
这话一出大家的眼睛都绿了口水都他妈的要下来了,什么时候这么阔气过?在普通连队打个靶是按照子弹的粒数来打的,可没见过一箱箱子弹码在身边可劲儿造的!
而我更是他娘的心情激动找不着北迫不及待,老罗实在是太他妈的可爱了,真想亲一亲他胖嘟嘟脸蛋。老罗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把我编在了第一组。我真的想抱着他的大腿大喊亲人啊!
我抹了抹口水,提着枪屁颠屁颠地冲向射击阵位,途中还兴奋得摔了一个跟头。面对队友们的哄笑我就嘿嘿地傻笑。
“Comeonbaby!下命令吧我亲爱的老罗!”我据枪瞄着靶心在心里狂喊道。
“开始射击!”

靶场上空顿时响起了95式特有的清脆的点射声,大家都迫不及待地瞄着靶子可劲儿造。
“这群傻丫!”我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把95式调成连发状态,一扣扳机,枪口顿时喷出了一道道微弱的火焰。我的右肩死死地抵住枪托(我知道95是无托的,可是我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和肩膀接触的那个部位只能这样叫了)拼命将枪口往下压。很快一个弹匣30发子弹就被我干了出去!
不是说打得越多越好么还点射个*啊?估计其他哥们习惯了精确的点射,现在还在瞄着靶心慢慢的三发点着呢!反正也没别的要求,打那么准干嘛?老子先他妈的过足瘾再说。
于是精确的点射声中夹杂着嚣张的连射声,我一口气干了三个弹匣90发子弹出去。其他人估计也发现了苗头,想明白了老罗的话了,也都换成了长连射。嘿嘿,现在才明白似乎有点晚了哦,老同志已经干了三个弹匣了,估计他们一个弹匣都没打完呢吧?
这下可热闹了,霹雳啪啦枪声中靶子都被我们给打烂了,弹头直接打在后面的山坡上扬起一阵阵可观的尘土。
我赶紧往弹匣里压子弹,只有三个弹匣,打光了要自己压。花了差不多两分钟压好三个弹匣,我又开始狂干。干出去180发子弹之后我才发现右肩在隐隐作疼。这次我花了两分多钟才把三个弹匣压好。
甩了甩右臂我又扣动了扳机。95式连发状态下的后坐力不是很大,远比八一扛的小(AK系列唯一的缺点就是后坐力太大)。可我现在怎么觉得跟榴弹炮那样大?!一阵一阵地撞击着我的右肩,疼得我满头大汗。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我的右肩是世界上最柔弱的东西而95式就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他一下一下就摧残着这片柔弱的地方。
咬着牙根干完一个弹匣,最后一发子弹发射出去的时候我差点抓不住枪把了。我偷偷瞄了老罗一眼,他正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喝着百事可乐!
我似乎明白了老罗的目的,但是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换上一个弹匣,把枪调到三发点射状态,我安安份份地瞄着只剩下靶干的靶子打。心里想着打得越慢越好,我的右肩再也经受不起连发产生的连续后坐力的蹂躏了。即使是点射,右肩的痛楚还是没有减少。一颗一颗子弹地发射出去,我的肩膀就一阵一阵钻心般地疼。到最后几分钟我的右手已经压不了弹匣了,只能换了左手压,还是把弹匣顶在地上才艰难地完成的。因为我的右手连弹匣都抓不稳了!
20分钟后,我们第一组的人的右臂无一例外地很自然地垂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脱臼了呢!右臂一动就是一阵钻心疼,只能这么垂着了。
不过看着那一堆堆黄橙橙的弹壳,我的心里舒服了很多。这得多少个新兵三月才能攒这么多弹壳啊?就冲这点,右肩受的罪值了!
那晚,所有的集训队员全部换成左手捞泔水里的馒头。
之后的射击训练里,老罗这个整天笑眯眯的为老不尊的家伙变着法子折磨我们。
比如先叫我们做上两三百个俯卧撑,然后命令我们成跪姿无依托射击,这么一来原来打得很准在原部队里就是神枪手的队员跑靶的比比皆是。诸如此类的法子多得数不胜数,我们也被折磨得很惨。像我这种本来就没什么枪法可言的队员还好说,要是换成别的曾经在原部队被称为神枪手的队员,这打击不可谓不大。
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人都打不准。试想一下,双手刚刚刚经过高强度的运动,握枪的时候手还在不停地颤抖,你如何打得准?
老罗告诉我们,在战场上,特别是特种兵的战场上,几乎没有机会在体力充分的条件下开枪射击的。对于一名合格的特种兵来说,必须具备在任何条件下都能有一枪毙敌的枪法!
没人轻视老罗说的话。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轻视过这位整天笑眯眯体形臃肿的扛着六级士官军衔的炊事班长。不久之后我知道他教给我们的一切都是他和他的战友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他那布满全身的大大小小的伤疤可以作证。
之后我还知道了关于这位传奇的炊事班长的一些事情。南疆保卫战时,老罗和现任伞特大队长同在空降军某师直属的侦察连服役,立过的战功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老山轮战时全军诸军兵种派出侦察兵与敌特工部队进行了长大十年的特种作战。老罗和大队长所在的侦察连也奉命参加了,那时老罗是大队长的班长。任务结束之后大队长因战功加上又是高中文化,被送到陆院学习,而老罗虽然战功赫赫可惜文化水平有限,只提了三级士官。之后大队长步步高升,肩膀上的杠杠星星不断增加,直到后来接受组建伞兵特战大队的任务时已经是空军上校了,现在则成了大校,离将军只有一步之遥。
接受了组建伞兵特战大队之后,大队长指明道姓把他的老班长那时已经是六级士官的老罗要过来当总教官。可是老罗不答应,他说就他那水平可干不了这个总教官。在大队长的哀求下,老罗才勉强兼任了个射击教官。为什么说兼任?因为他死活要担任大队部的炊事班长,他说现在他就爱炒菜。
后来已经是小组长的我一有机会就问他:“班长,你说你这双玩枪的手怎么也能弄出这么好吃的菜呢?”每当这时候炊事班罗大班长就会照着我的**就是一脚:“他妈的你个小兔崽子想套老子的话你还嫩着点,赶紧给老子滚蛋!”
嘿,这位可爱的炊事班长,永远的罗大班长!
三个月的集训过去了三分之一之后,又走了一批人,27个人。
这群哥们都是好样的,他们已经尽力地折磨自己了,有得还因此落下了伤残。
没人嘲笑他们,连自称地狱使者的教官们都朝他们狠狠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他们是好样的,是他妈的真正的中**爷!
自从这批人被送走之后,集训队里的气氛渐渐变得凝重了,大家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有说有笑了。训练强度也渐渐加大,泡着泔水的馒头没有了,换成了稀得只剩下水的粥。我和张腾苏联之间也没有时间交流了,高强度的训练之下我恨不得用每一秒闲暇的时间来睡觉!连张腾这种强人也有点撑不住了,这货可是从小练武到大的。
终于又熬过了一个月,这时集训队只剩下78个人了,满打满算半跟连的规模。
那天连长陆军出现了,这是他的第二次出现。
他是陪着一个中校军官来的。那中校给我们每人发一份协议书,然后郑重地说:“最后一个月的训练是有伤亡指标的,同意的就在上面签字,不同意的可以走,基地会马上派车送你们回原部队。给你们三分钟时间考虑。”
我坐在前排,清楚地听见连长低声向那个中校军官发着牢骚:“他妈的什么*协议书,怕死的滚回家带孩子算了还当个*兵啊?”
然后就听见中校军官笑着小声地安抚连长:“老陆你生哪门子气嘛?这是上面要求的,我们也没法子啊!”
连长气哼哼地不说话了。
我没看协议书的内容,直接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我不去多想了,对我来说,这就是一场战争,要么光荣战死,要么耻辱地逃跑。中**爷的字典也没有“逃跑”这两个字。
剩下的78个人中没有人选择离开,这让连长很难得地笑了笑。
然后训练就进入了白热化。一天24个小时,我们只有可怜的5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这5个小时的睡眠时间经常会因那些随意的紧急集合号哨声而大打折扣。
那天夜里11点45分,我们在基地后山里跑完了15公里全副武装越野回到寝室。有些人连装备都没力气解下来倒头便睡。我坚持着把35公斤重的负重解下来,然后抱着95式爬上床。
寝室里充满了汗臭味,自从训练强度加大之后谁也没有工夫去每天洗澡了,连一向最爱干净的我都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洗澡了。大家都不愿意去浪费宝贵的几分钟时间来洗澡,反正教官每天都会用消防车上的高压水枪为我们免费集体冲洗。
大口吸着呛鼻的汗水味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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