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经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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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少山到底何许人也?
吕少山是八十年代从西北某集团军政治部转业来到珩州地区行政局而走进地方政界的,转业时为部队副营职,当时年龄才三十来岁。
吕少山为什么那么早就转了业,这确实是自从吕少山到地区行政局以后周围许多人尤其是鲁光宗丁玉心中的一个大问号。因为很多人当时就听说吕少山是他们那批从南方省去的三千多新兵当中唯一一个干到军机关的,而且他被调到军机关的时候才当兵五年、二十三四岁。你说从当一个新兵干起,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一级一级的干到军机关只用了五年时间,何其易?何其难?而且他调到军机关之后还是就任的军党委秘书之职,据说这在他当兵的那个部队他又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这足可见当初部队对他是何等的器重,是怎样的把他作为一个重点苗子来培养使用的。那么,他的这么早早的就转业了就不会是组织的原因,因为组织对一个人的考察识别有一套很科学的程序和一个经得起时间检验的过程,如果吕少山本人没有出什么问题,组织不可能那么快地就对他失去信任;即便是因为他的能力问题、到军机关以后不能很好地胜任工作,按照通常的情况,部队也只是暂时对他的工作岗位进行调整,不可能一下子就把他从部队转业到地方。那么剩下的还会是什么原因呢?要么就是政治原因,比如说他在政治上靠错了线站错了队,因为据说当年有不少脑袋瓜特别灵活政治嗅觉特别灵敏的人就是因为给**“四人帮”写效忠信、结果**“四人帮”倒台了自己也就跟着倒霉了。不过除了政治原因,也不排除可能是因为他过于出类拔萃而又年轻英俊却疏于自律而在生活作风男女关系上出了问题,要说立得脚的推测,恐怕只有这方面的可能性最大,而且现实中这种情况也最多。
为了弄清楚这一点,当初地区行政局还采取了一个很不正常的也可以说是不大合乎寻常程序的方式做了一个专门的调查,就是利用一个干部出差的机会到吕少山原所在部队去做了一次走访,走访的理由是说地方准备重用吕少山,需要适当了解一下他在部队期间的表现情况。但是走访的结果表明:吕少山转业的真实原因是因为他爱人所在的珩州地区所属的西岗县轻工机械厂在吕少山转业前已经倒闭了三年、吕少山的爱人已经三年没拿一分钱工资、吕少山已经不堪全家生计困难的重负,才不得不放弃他那看起来要算前程似锦的军旅生涯而回到原籍照顾家庭的。关于他在部队期间的个人生活方面的情况,他在团机关任后勤处参谋期间也确曾有过许多“走后门”当兵的女兵向他公开求过爱。所谓“走后门”当兵的女兵,就是当时的一些干部子女甚至**通过走后门到部队去镀金、然后再转业到地方参加工作,尤其是女孩子,目的是躲避上山下乡的磋磨。那几年“当兵走后门”简直成了一股风,而且刹都刹不住,华国锋都出来讲了六七次“不准当兵走后门儿”,当然华国锋讲的一句顶不了几句,不象**讲的“一句顶一万句”,而当时**又躺在纪念堂的水晶棺里安息了发不出最新指示了,所以大家就一窝风地当兵走后门儿,尤其女兵特多。吕少山当时所在的团后勤处直管的团卫生队就有十七个全是部队师以上干部的子女,其中有十五个是女兵,那些姑娘之中确实不知道有多少人成天向他抛媚眼的,有的就公然打电话、递条子向他示爱,对他说“吕参谋我喜欢你”、“吕参谋我想你”、“吕参谋我爱你”;而且他们团的一个副团长和一个后勤处长就曾公开授意要招他为乘龙快婿,那后勤处长还专门安排一个团首长找吕少山谈了三个多小时、要把其在军医大学读书的女儿许配给他。但是吕少山从来没在这方面有任何失性失足之处。
对于吕少山在部队期间的情况的基本结论是:吕少山一贯表现优秀,没有任何原则性的问题,他在团机关时就被列为了团政委的后备人选。
对此结论,行政局组织是清楚的,丁玉也是知道的,但是她一直是持怀疑态度的。

如果说吕少山确实是一个有能力、高素质的人才,他在哪里就都是应该能够干得好的。那么他转业到地方这么些年了,为什么一直没被提拔起来?
事实上,在吕少山到地区行政局工作不到半年的时间,由于他表现突出业绩卓著,很快就被组织部门列入了“三梯队”县级后备领导干部名单。
但是,几乎是在吕少山到地区行政局的同时,地区行政局来了另外一个跟吕少山好有一比的人,这个人就是鲁光宗。由于鲁光宗的到来,吕少山的仕途从此步入低谷。
鲁光宗是从珩州机械厂办公室主任任上调到地区行政局的。鲁光宗有一点与吕少山截然不同的地方,就是善于协调人际关系,也许这同他当办公室主任的工作经历和职业素养有关。
时任地区行政局第一副局长的刘农与鲁光宗的身世有许多相似相近之处:两人都是出身农村,都属老三届,都是从大学里出来的,只不过刘农是工农兵学员。鲁光宗到行政局以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与刘农结为知己,此后,但凡刘农家里有任何人情客往过节应酬,除了鲁光宗不知道的,鲁光宗都总是要积极主动地备上特别厚礼拜上门去。所谓的特别厚礼,就是说礼物的送法和礼物中的人情含量总是要比其他人的普通标准和普遍心意更重一筹,比如别人过年送的是五粮液极品娇子,他鲁光宗就送茅台特级中华;别人中秋送几百块钱一盒的月饼,鲁光宗不送实物却送一千八百的礼金;刘农的两个孩子上大学别人送三五几百元的现金,鲁光宗不送现金却送派克金笔甚至笔记本电脑;刘农母亲去世别人送花圈送彩幛,鲁光宗除了送这些以外还从老家叫几个老实巴交干活利索的大小伙子来自始至终夜以继日地帮忙料理丧事;刘农爱人生病住院别人送水果送补品,鲁光宗什么也不送从来也不去、而是把他乡下的侄女喊来象孝子一样地在刘农爱人病榻前没日没夜地尽心伺候,不管三五几月一年半载,始终如一地坚持到她完全康复出院为止。当然,在工作中就更不用说了,鲁光宗始终是坚决地不折不扣地与刘农保持高度的一致,凡是刘农说的事情,鲁光宗不问理由不顾条件不讲价钱,一律坚决照办、圆满完成。鲁光宗觉得只有这样做,才不枉与刘农的交情。以至于时间长了群众中都冒出了一种说法:“鲁光宗在行政局谁都不认谁的话都不听,只买刘农一个人的账”……
而刘农呢?不是说他对鲁光宗投桃报李,而是作为一个领导者,他最喜欢的就是部属的拥戴和忠诚。刘农认为,一个会当领导的人,必定是要敢于和善于信任忠实于自己部属的人,如果一个当官的连精忠自己的部属都不敢大胆信任、不知道抓住几个人、手下没培养出几支铁杆儿部队,那就无异于自己孤立自己,这样的领导就甭想拢络住人心支撑起局面巩固住地位,就终将成为一个光杆司令,他还能当稳官儿?他当鸡冠儿!
如此一来,不仅鲁光宗与刘农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取得了刘农的绝对信任,而且刘农对鲁光宗也是说不尽的刻意扶持曲意关照。待到一九九三年政府换届,时任行政局局长的牛军下了,刘农升任新一届行政局局长,鲁光宗就被任命为行政局副局长了。一九九六年地区机关机构改革,刘农去地区人大当副主任去了,鲁光宗便升任局长。
而吕少山这个“三梯队”却一直坐在冷板凳上一动没动,不仅未进入行政局的领导班子,而且连个科长副科长都没当上。

吕少山在鲁光宗的手下始终提不起来,应家富在有个场合当着吕少山说的一席话可能多少道出了个中原委。
在应家富看来,吕少山的仕途不得志完全在于他根本不懂官术权术那一套,说得好听一点就是不懂从政艺术。因此应家富就想找个机会敲打一下吕少山,一方面让吕少山明白他在官场上还是多么的‘嫩’,灭灭他那股自以为是的久经沙场的将军似的傲慢之气;同时也显显自己的老道和练达,在吕少山面前树立几分威信以赢得他对自己的尊重和尊敬。

于是有一次应家富在单独跟吕少山闲聊的时候说着说着应家富就把话题扯到了这方面来。应家富故意装出一副对吕少山尤其关心关怀的表情,以一种特别亲近的哥们儿口气对吕少山说:“我说老兄,你知道你为什么落得现在这个样子吗?啊?人都讲‘生命在于运动当官儿在于活动’你没听说过?啊?你说你**成天谁都不搭理跟谁都不来往你怎么能联络感情怎么搞好关系?咹?知道你这个人的不说了,不知道你的还以为你这个人总跟谁过不去似的,或者以为你这人孤高自傲,是不是?你说别人还怎么跟你相处呀?你说还有谁肯买你的帐说你的好举你的手呢?特别是这个搞好‘关系’的问题,啊?你可千万别小看这个‘关系’问题,有人说过:在当今的中国官场——当然这里所说的主要是指地市级及其以下的地方政界,因为越是下边的那些人,其政治觉悟、思想境界、道德品质等等,皆因其所处的社会环境、物质条件、家庭关系等对其的影响不同而容易入世随俗误入歧途——谁要想有个或大或小的政治前途,首先是要靠关系,其次是靠会‘混’,第三才是靠真本事。而‘混’,归根到底还是混个‘关系’找个靠山,因此真正能混出个模样的,最终还是看他有没有跟那些能够决定自己前途命运的人搞上关系。如果你以为你‘只要是金子,就会放在哪儿都会闪光’、都会有出头出息的那一天的话,那你就错了,你就是个十足的天真幼稚的小孩儿,你就永远也不可能‘长大’。中国十几亿人口,大大小小各种各类的官员上千万,有本事的人何其多?你有可能的话你去好好研究研究分析分析,你看那些当官的、尤其是那些当得消遥自在的当官的,都是些什么样的‘本事’,因此有人说,所谓投机钻营,实际上就是瞅准机会钻进官场经营‘关系’,‘经营’关系——把‘关系’作为一种项目来专门‘经营’,可见其不仅机理复杂深奥玄妙、须得用心费力方能有所成效,而且利益无穷大有可图……所以我说你别以为自己是从大集团军的军机关下来的、是当过军党委秘书的、好象就有多大的本事、就不得了、就可以谁也不理乎都可以熬到出头的那一天,如果你不注意处理好这个‘关系’,你不信看,再过十年八年你也还是现在这个栽样子,球长进不会有……当然我这个人在这方面也可以说还不怎么样,我也总是认为‘你**当官的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就是不**理睬你你能把我咋的?你他妈还不是只有干瞪眼’,所以说我也吃亏了不是?你看谁他妈比我晚提起来几年的现在不都上去了?老子正科长都干了好多年了还他妈在原地踏步,你看看!……唉,你我吃亏都在于不愿意去给当官的舔**呀……”
吕少山当然知道应家富跟自己并非一路人,也知道应家富跟鲁光宗的私人关系。他向来对应家富这种阴一套阳一套的言行就很厌恶和反感,见了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便不冷不热地对应家富说:“应主任这样推心置腹地跟我说这些肺腑之言我很感动也很感激,我会永远记着你的。我这个人确实不喜欢跟谁套近乎,从来都不到谁家去串个门儿什么的,连我们每一个局领导家的门朝东朝西我都不清楚。我知道我这样肯定是吃不开的,所以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应家富的脑瓜不是很够用,对吕少山这番话他不能确切地领会和把握其准确意思,但是他心里清楚吕少山对待自己的一贯态度,基本明白吕少山这话的主要含义,因此他就搞不懂吕少山到底会“永远记着”他什么,他就担心是不是吕少山早就知道了自己在背后搞他的那些小动作、是不是吕少山已经完全把自己看穿了。因此他就感到愈加心虚,心中就陡然生出一股“先下手为强”、趁吕少山正倒霉时顺势将他致于死地的恶念。
但是应家富脸上没有即刻流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他又很老练地稳住自己的情绪什么事儿也没有地跟吕少山说了许多无关痛痒的闲话,然后才在吕少山不注意的时候瞅空悄悄溜进鲁光宗的办公室去把吕少山狠狠地损了一通,末了他对鲁光宗说:“吕少山这小子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他以为我是真的把心掏给他了,就在我面前大放厥词,说:‘**当官的有什么了不起?谁他妈能当一辈子的官?谁没下课的那一天?想他妈老子来巴结你,没**门儿!反正老子是要想走的人了,老子才不尿你***那一壶呢!’——你看,这小子还敢提虚劲!我看不如就趁早把这小子给开了算球了,留在局里早晚是个祸害……”
鲁光宗可能是个政治上跟你应家富一样幼稚的人吗?他的算盘是可能靠你应家富来随便拨动的吗?即便是你应家富说的和他鲁光宗想的完全对接上了,他鲁光宗也不可能就表现出对你应家富所讲的表示一分苟同或者丝毫赞赏,他要表现出永远都比你应家富的水平高,你应家富永远都谈不到他鲁光宗想的点子上去。这样他在你应家富的心目中就永远都保持着一副高瞻远瞩、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高大形象和高度威严,你应家富才会永远对他佩服、折服、尊敬、崇敬、敬畏,对他言听计从惟命是从。另外,鲁光宗也知道吕少山不可能对应家富讲那样的一些话,他知道吕少山虽然是个直肠子,但不是个傻子。而应家富在他面前说话又太随便太放肆,满口“他妈”“**”不断,一点儿规矩礼数都不懂,这使鲁光宗打心眼里对应家富十分反感,他心里说:“象应家富这种人,纯粹小人一个,一副叛徒内奸嘴脸和两面派德行,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奶便是娘,是最靠不住的。但是我又怎好说他什么呢?小人难养孺子不可教,你说他他听不进去不说,还可能对你怀恨在心,还认为是你对他的看法改变了、已经倾向于吕少山了,还会反过来说你这个人反复无常,等到有一天他不需要你了或者你管不住他了的时候,他就会反过来对你不仁不义,‘魏延脑后有反骨’,我看应家富就是个有‘反骨’的人……”
于是,鲁光宗就还是做出很认真地听应家富讲的样子,等应家富全部讲完之后,他才对应家富这样说:
“我跟你说小应,你这些话讲到我这里也就算完了,对其他任何人都不要再提起,否则让吕少山知道了他不记恨你一辈子?而更主要的是,如果今后吕少山没有什么发展的话,有人可能就会抓住这些把柄说是你在背后整了他,说我对他有成见,是不是?其实我对吕少山从来就没有什么成见,我向来都认为吕少山这人是个干事儿的人,是个人才,我们局里必须要把他用好,要充分发挥他的聪明才智。人都有长处,吕少山的最大长处就是他工作任劳任怨,不计名利得失,这是时下很多人都比不了的。我还想什么时候在这方面好好宣传一下他呢,把他作为一个典型树起来,让全局同志都来学习他的这种无私奉献精神,你觉得这样如何?……”
应家富对此一时理解不透,不知道鲁光宗耍的什么手腕。他虽然很不接受鲁光宗的这种看法和打算,但是他又不能不当面做出一种衷心拥护的姿态,于是他就很是慨爽地说:“鲁局长考虑问题就是站得高看得远,您真的是太英明伟大了!”
鲁光宗在心里说:“你说老子的球!你**根本没闹懂老子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什么**‘英明伟大’‘站得高看得远’?他妈文化大革命期间的语言都过了几十年了还拿来当显示学问的话捧老子还觉得满不错似的,什么**水平!***肚子里也太没货了,难怪人家骂你是个大草包,看你还**整天‘跟着感觉走’走得好好的,真他妈地地道道的一个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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