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用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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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吕少山的日子似乎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本来,省行政厅多次打来电话说要想调走吕少山,地区行署办公室也来人说过想选吕少山做专员秘书,后来又有接二连三的这个那个单位来说要借用、抽调吕少山去帮忙……可是鲁光宗是这样想的:“可能这吕少山开始在做工作了,想跑。可我把你放出去了怎么行呢?你在我这里我没用你,在别人看来我是把你当成了一条虫;而你出去以后很快就干出名堂了、就成了一条龙,我不是要背上不善识人用人的臭名声吗?”于是鲁光宗就总是这样对来者说:“……好啊,你们发现了咱们吕少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真有慧眼呀。可是你们想要跟我争夺吕少山这个人才是万万办不到的。谁不懂得当今世界的一切竞争归根到底都是对人才的竞争呀?你说我让你们轻而易举地就把吕少山从我行政局这里‘竞争’跑了,我不是傻瓜弱智吗?我什么球局长什么球水平?……哈哈哈,你是拿我开涮呢,咹?你真幽默,啊?……”就这样,吕少山就一直被鲁光宗留了下来一直在行政局呆了下来一直被鲁光宗控制在自己的股掌之中。
随着时间的越来越长,吕少山越来越觉得这从政太难人际关系太不好处在鲁光宗手下实在没法干,他就去找鲁光宗,提出自己想到《珩州日报》社去工作。鲁光宗说:“到《珩州日报》社对你来说是大才小用……”他顿了顿,注视了吕少山很久,才似乎是有些勉勉强强地对吕少山说:“我知道你想到《珩州日报》社工作是假,一心想要离开行政局才是真……你为什么非要离开行政局、非要离开我不可呢?你这样做是想表明你在我的手下实在干不下去了吗?当然我知道你可能没这个意思,可是你一这样做了,别人肯定就要这样看这样想。难道你希望别人去这么看这么说我吗?难道我真的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如果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诚恳地欢迎你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啊?你说,你有什么要求,你提什么要求我就立即找班子的几个同志商量、保证满足你的要求,而且我还不对他们说这些要求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好不好?你看这样行不行?……”
可是吕少山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说,招呼都没跟鲁光宗打一声就拂袖而去。鲁光宗看着吕少山的背影在心里说:“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满。”
之后鲁光宗就想:“吕少山想走,来要吕少山的人又越来越多,看来我是必须要想点办法了。那么该怎样用他呢?怎样用他才叫重用他才能留住他呢?要按理说,这人才也好比是块好钢,好钢就该用在刀刃上,我看把他作为尖刀让他去冲锋陷阵、作为骨干让他去争挑重担,这样也能够最充分有效地发挥他某方面的作用,也算是重用了他这个人才……对,应该是这么个理儿……”
鲁光宗想明白了,心里也就有了他自己的一定之规。
于是从那以后,鲁光宗就放手地把行政局最艰巨、最困难、没人愿干、或者是别人干不了的活儿交给吕少山去干。鲁光宗觉得这样做既可以让别人看到他是在“用”吕少山,同时吕少山如果干不了这些活或者干不好这些活的话,那大家不都看得见是他自己不行吗?那时候还有谁敢说是我鲁某人不用他?而且这样做还能充分地弘扬吕少山的“奉献精神”,现在不是最提倡“奉献”吗?让他好好地去奉献、多多地做奉献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好的?

一九九七年,珩州地区根据全省的统一部署要搞一次全地区非公有制经济现状大普查。
起初鲁光宗对这件事情认识不足重视不够,在省里布置下来后的两三个月时间里都一直没把它摆上局里的议事日程加以研究安排,及至后来省里越催越紧,说这是全国的统一行动是为制定下一个五年计划搞的一个基础调查,再不抓紧,南方省就要拖全国的后腿了。这时鲁光宗才感到了它的严重性,一时间竟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应家富就给他出了一个妙着,应家富说:“您把吕少山弄上去顶着,干好了完成了不就屁事没有了吗?如果完不成,到时候唯他是问,拿他做替罪羊就是了。”鲁光宗心里暗道:“别看这应家富真本事不大,可他妈歪点子还真的不少。”
于是,鲁光宗就把吕少山和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不久的雷荔抽出来,让吕少山全权代表地区行政局,领着从有关部门和地区下属有关企业抽调来的十多个人,组成一个“普查办公室”专干其事。
那项工作之艰巨繁重简直没法说。那时候根本还没普及电脑微机,调查登记填表全部都是人工操作,必须逐个单位逐个项目逐个人逐个数据地调查、登记、填表、编码。全地区两千多个非公有制企业单位、几万名经营管理人员,每人一张登记表,每个单位一张汇总表,每张登记表上要填七十几个调查项目两百多个数字代码。而搞完这些才算只完成了第一步,然后还要审核、修改,无误后才能上报到省里。你说多大的工作量?单是在后期全地区的几万张表格汇集到普查办由吕少山他们十几个人复核修改的日子里,那些人整天在精力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持续地检查那些编码的阿拉伯数字以后,晚上睡觉时就满脑子都是阿拉伯数字,就根本无法入睡,因此最后十四个人当中就有三分之二的人累病了,其中还有一人住进了医院。

省检查组的几个处长来检查这项工作的时候看到吕少山他们在那么一间租用的又破又窄的会议室里连个电风扇都没有连张报纸都没给发却把工作干得那么好,竟热泪潸然,立即就把分管的副专员叫来跟有关牵头部门的头头一起向他们汇报这项工作的情况,实际上就是要让地区向省里背书检讨拿话来说,并且要现场决定立即划拨经费改善普查办的办公条件。鲁光宗哪里了解这项工作的什么具体情况呢?他一次都没去过普查办,没见过那里的任何一个人没见过普查的任何一张表,他哪敢、怎么能做出什么汇报说出什么情况呢?他就赶紧跟坐在身边的吕少山咬耳朵:“处长讲完了就由你代表行政局做全面汇报。注意,谢副专员就在这里坐着的,汇报砸了谢副专员坐得住吗?所以你一定要把成绩讲够,尤其是地区如何高度重视局里如何认真组织周密安排等方面。要不然你和我都不好交代,明白吗?”代表省检查组的那位处长在讲话结束时果然就说道:“……我看下面是不是请我们地区行政局的同志具体讲讲这项工作开展的情况?”这实际上就是在点鲁光宗的将,要他首先拿话来说。鲁光宗就说:“在开展这项工作的问题上,地区非常关心,我们局里也非常重视。但是我们为了锻炼培养干部,我们特意把我们局办公室的吕少山同志拉出来全权负责组织这项工作,实践证明吕少山同志的素质是过得硬的,是能够打大仗打恶仗的;我们局里敢于启用新人、放手锻炼一般干部的决策是正确的。工作的效果省里的领导都看见了。下面,我想还是由具体负责这项工作的吕少山同志代表我向各位领导具体汇报,然后我做补充。……谢专员您看……”鲁光宗征询请示的目光投向副专员。谢副专员只点了点头,鲁光宗就看了一眼吕少山。
吕少山事前根本想不到鲁光宗会叫他来讲,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也没有只言片语的汇报稿子。但是为了给鲁光宗补台,为了表示出对省里领导的尊重,他翻开工作笔记本假装出是在本子上写了汇报稿的,就开始讲起来……不消说,吕少山对他一一经手的这项工作的所有情况都是烂熟于心的,包括地区行署发的成立普查工作领导小组的文件的文号、领导小组的组成部门的具体人员的名字,具体工作开展的步骤、方法、过程、完成的情况、取得的成绩、存在的差距、后续工作还需要具体抓哪些方面,说来一清二楚。让鲁光宗竟然最后没什么可补充的,只在那里重复了一些吕少山讲过的话;让省检查组听了十分满意。
后来,这项工作不仅在省上要求的时限内完成了任务,而且还获得了全省评比一等奖。
但是,后来行政局办公室的文字秘书在起草报省里的这项工作的书面总结和局里的年终工作总结稿子的时候,在谈到行政局班子如何加强领导、科学安排时写了句“抽调专人组成普查办公室专门办理此项工作,并从局里抽出比较得力的骨干人员到普查办具体组织实施”的话,而且居然还在有一处点了吕少山的名字,办公室主任应家富在核稿时毫不犹豫地将这些文字删掉了,并把文字秘书叫来严肃地教训了一通:
“我跟你说哈小徐,今后你要注意这些个文字上、概念上的问题,啊?什么叫‘骨干’人员?在咱们机关里是有特定含义的是特有所指的你知不知道?那就是只有中层领导干部才称得上‘骨干人员’,或者说‘骨干人员’就是特指机关中的中层领导干部,而不是你想象中的干活卖力、办事得力的人,就象‘部门负责人’就是指各部委局办的正副职、‘部门主要负责人’就是指各部门的一把手一样。还有,在这样的行政局的年终工作总结、尤其是上报省里的专门性工作总结中,是不可以随便点某个一般干部的名的,这是个不成文的很一般的规矩,也是个常识性的问题,你搞文字工作的在这方面要多学着点要记着点……”
文字秘书当然只有洗耳恭听。但是文字秘书从来就看不起应家富从来就不服他,文字秘书就在心里说:“你他妈少跟我当什么教师爷!什么这‘文字’那‘概念’的?谁不知道你是个出了名的大草包?你懂什么你明白几个问题?你不过就是为了达到彻底抹杀吕少山在这项工作中的全部功劳的目的罢了,难道我不知道你那不良用心?……”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得很,可以专门为吕少山写一部书。我还用得着一一地去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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