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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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狼的瞳孔猛地缩小,也不拔枪了,右手就势在身侧地面上一按,整个身体便弹了起来,双腿一弯曲便立刻蹬地跃起,整个人电光火石般射向前方五米远处的突袭敌人身影,最前冲是左手上寒光闪闪的波伊刀。荒原狼本来是躺在国王右侧,现在也是往右侧跃去,因为敌人已经跳起来了,此时抽出FN勃朗宁手枪拨保险再射击是万万来不及了,只能是用刀和身体立刻顶峰而上作个缓冲,就算是敌人先开枪了,也要挡下敌人的第一个攻击动作,保证让国王有机会掉转枪口。
蒙炽不上这份当,就算是能首先一枪击毙了这个近战的突击手,在这一阻之下,国王也就能掉转枪口了,而一杆12.7MM口径步枪在几米之内射击的威力是恐怖的,别说穿什么防弹衣,就算人身上穿着辆装甲车也没用,照样一枪轰出足球大个窟窿。
而国王的反应更快,不用眼睛看,只感应到身边荒原狼才一跳起便放弃了狙击步枪,直接去抓荒原狼留在原地的AUG突击步枪。狙击步枪实在过长过重,且不能连发,在这点距离上还真不如一把手枪好使。国王的战斗反应也快,也正确,但还是晚了。
蒙炽压根就不理会荒原狼的和身冲击,才跳起时就打定主意让开突击手而直取狙击手,否则纠缠上了,一对二的贴身近战中,仅荒原狼一人就不是容易干掉的对手了,更何况还有一杆自动步枪的威胁。
于是蒙炽猛地就变势低腰矮身蹿向右侧,右脚跟才一着在实地,左脚跟也立即重重踩上右脚尖,‘嘭’,右脚旅游鞋底部的微型压缩气囊喷发产生推力,整个人嗖地象支利箭般脱离了荒原狼的攻击范围、直冲三米开外的国王射去,手刺的刺尖便是箭蔟,而在此同时,国王的手才刚刚摸在AUG突击步枪的主握把上。
荒原狼迅雷般的一扑竟然落了个空,突袭的敌人在才等自己跳起、脚离地面而无法改变扑击方向时,迅速拐向朝左,让开了直扑的势头,然后就听见沉闷轻微的嘭一声,敌人鞋底加装的弹射装置产生了一个短暂的加速作用,导致自己反手一抓也没来得及,人已从身侧闪过去了。冷兵器好手的身体反应远比思维反应更快,荒原狼低声厉喝,脚都还没站稳就猛甩右臂向身后,腰也扭了过来,同时左手上的刀柄猛砸在自己右臂肘内弯处,‘肃’,记忆合金体软索电射而出,直抽正向国王攻击的敌人的右脚腕。
脚还没站稳就猛力扭转自己的身体,那重心必定是不稳的,荒原狼甩出记忆合金体软索的同时,人也打了个转扑通摔倒,幸运的是:记忆合金体软索正中目标。
迅疾攻击中的蒙炽左拳砸向国王的右耳根下,右手上的手刺目标正是国王抓向AUG突击步枪的右小臂,只要一刺得手,这条胳膊就会被钉在泥土中,左拳同时也将国王砸晕,然后也不用背在背上的改装枪,直接抢起步枪指向身后还没来得及起身的荒原狼,那么这两个欧洲最强的特战专家就都已被制住,再无法抵抗。
战术计划不错,战术技能也不错,但错的是:这两个欧洲的特战专家都在生死线上趟过无数次,临战反应远不是蒙炽这个新手能比的。
电光火石间,国王贴地的左手和双腿突然侧推地面,身体瞬时向左滚动,那看似去抓AUG突击步枪的右手也猛地回缩在胸口,再顺势向下去抓右腿枪套里的手枪。
荒原狼都被逼得跳起来用格斗刀截击了,国王不用回头自然也是知道背后的敌人已经极其接近了,荒原狼来不及拔枪。在这情势危急下,于是就去抓步枪,这不过就是将敌人的注意力先引到步枪上,然后错开第一下攻击再拨出手枪射击,打个时间差,而此时荒原狼就算是没有截击成功,也肯定已经转身,两人再合力制服敌人就是。
国王虽然不是在格斗上见长,但也不至于一点不行,荒原狼本就比聂名扬都差不到什么地方去,那在两人的合力攻击下,哪怕是聂名扬这等近身格斗高手也是抵挡不住的。
‘噗’,收势不住的手刺果然如国王所预料的那样,堪堪掠过右手中指前端狠狠捅进了地面,那砸向右耳根的一拳自然也是贴着鼻子挥了个空。
国王的手指已经拨开了枪套上的搭扣,而蒙炽却来不及拔出右手手刺再捅,瞬间便处于在劣势中,这还不算0.5秒后便能弹身跳起回援的荒原狼。
蒙炽虽是新手,但十来年的训练究竟不是白搭的,战术格斗技能已经固化为身体的本能,直接就以还抓着手刺的右手做身体的平衡支点,挥空的左拳松开做掌在地面一撑,上身稍有腾起便一手刀横砍向左侧国王的颈部。
这一手刀来得更是迅猛如电,国王甚至来不及再抬手格挡,颈部皮肤就已经能感受到敌人掌缘紧逼而来带上的空气压力了。
这是不得不下杀手了,如果砍中,蒙炽还是能有单独应对荒原狼的机会,虽说没有优势,但至少不用一对二。可偏偏就是在这电光火石的弹指刹那,蒙炽眼前的视野瞬间上移,因为右脚脚腕被一条什么东西突地缠住就在向后猛拖,这一手刀自然也是砍了个空。
蒙炽的身体在地面上迅速被拖向荒原狼,再也无法攻击国王,而现在只要给了国王拔出手枪的0.5秒,不用荒原狼再出手,这场瞬息定生死的战斗就已经等于结束了。
荒原狼神情狰狞着已经在做单手撑地起身回冲的动作,国王的手枪已经出套在拨保险,结果已经很明显了,蒙炽绝对无法在0.5秒内同时攻击两个人,危在眨眼间。
就在两个欧洲特战专家大脑皮层里的兴奋思维还没来得及导致肾上腺素暴增之前,结果却出现了奇迹般的逆转。
蒙炽的身体被迅速拖下,那只砍向颈部砍空的左掌正巧滑在国王左脚山地靴的脚腕上时一把抓紧,单臂发力往下猛拉,同时拖向荒原狼,堪堪才将国王的身体也拖下一半,右手一把抓住腰间的武装带,自己没被缠住脚腕的腿猛地蹬地跳起,“嗯!”一声发力的闷哼,双手平地里抓起国王的躯体狠狠抡向荒原狼!
一柄重量超过八十公斤的巨型流星锤!
国王的食指正在扳机上就只觉得眼前一花,失去了目标,平衡感也同时失去,发生了什么事根本就没意识。而荒原狼才刚刚转身站稳就看见了那张科西嘉朋友熟悉的脸,正疾速逼近中!?
‘嘭隆’,两具体重均在八十公斤以上的躯体面对面撞在一起。“吭……”两人被撞得同时喷出口胸腔里最底层的浊气。
荒原狼被国王重重的重新拍平回地面躺着,身上还压着国王,撞人的和被撞的两人同样是被害者,伤害谁也不比谁轻。在这样巨大力量的撞击下,两个欧洲的特战专家都是胸口闷得憋不过气来,头晕眼花无意识地低声轻哼,可手中的武器没有丢开,还是紧紧抓住,都想现在就起来,但做不到。
蒙炽现在倒是站着的,如果现在甩下背上的改装枪指住这两人,战斗也就结束了,但还偏偏就是双腿一软,虚弱的瘫倒在地。平躺着里抓起一个体重八十公斤以上的成年男子躯体去砸人,这一下需要身体上完美的协调性能自不用说,而这个瞬间所需要的爆发力可就更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了,超重量级举重运动员也未必能,全靠十三年臂挽强弓的弓箭训练才勉强做到了,此时蒙炽全身的肌肉纤维断裂了无数根,更充塞满了乳酸,心脏狂跳,眼前也是因为用力过度而金星乱跳,也无法站起来。
三个人受伤程度各有不同,现在的关键是:谁能先回复对自己身体的正常控制。
国王与荒原狼是外力撞击下的身体和大脑震荡,还处在短暂的思维混乱状态中,无法主动使用意志力控制身体,而蒙炽完全是用力过巨,生理受损不比这两人小,但神智思维上还是没问题的。
人的心理意志力有时候的确能克服生理损伤,终于还是蒙炽强忍住肌肉和内脏的剧烈不适,手撑着地慢慢坐了起来,用力摇摇脑袋,眼前昏花的视线立时就清晰多了:国王正低声呻吟着好象准备爬起来!
荒原狼的神智才一恢复就看见国王的上身又猛压了下来,撞在自己胸口一声闷响,不过此时也终于看清楚了敌人的样貌,是张戴着面具的脸。
蒙炽甩下背上的改装枪在手就猛跳身一个飞踹,踹在国王的后颈下,将那个刚直起的上半身又踹平在荒原狼胸口,再快速冲上直接将枪口抵死在国王的后颈延髓处。
荒原狼的神智已完全恢复清晰,眼前已经能完全看清情况,第一个意识就是自己不能再反抗了,虽然不认识这是什么枪,但至少也知道是使用中间威力步枪弹的枪,中间威力子弹的动能足够穿透国王的颈椎,再射进自己的心脏了,反抗的结果就是逼得敌人立刻手指一勾就杀死自己两人。第二个紧接的意识,是右手上的记忆合金体软索还缠在敌人的脚腕上,只要猛力一拉,站着的敌人立刻就会失去平衡而摔倒,这就有机会反击了。
国王后颈延髓上顶着个冰凉凉的东西,就是用膀胱去想也想得出是个什么东西,自然是不敢再动的了。而蒙炽是与荒原狼面对面直视的,就见那双凶悍的视线下意识地冲右边一扫,立刻也意识到自己脚上还被人缠了东西,是什么材料的绳索不知道,但一拉自己就会摔到,立刻就会陷入一对二的地面寝固技的战斗中,这点还是知道的。
蒙炽扶枪的左手猛一把抓在国王的后颈处,连枪口、后颈、衣服后领都一齐抓得死死的,等于用左手起了一个套环的作用,将自己的枪口固定在国王延髓上。这样,就算荒原狼拉得自己摔倒,但枪口也不会因为失去平衡和突然失神而离开目标指向空处,还是右食指一勾就能开火,自己的左手皮肤有可能被枪口焰灼伤,但这两人也照样会被洞穿致命部位而立时毕命。同时脚腕上缠着绳索的右腿弯曲下跪,横别在国王的双腿膝内弯处,这就算拉也不能拉得自己失去平衡了,最多只是拉得右腿向后一退而已。
还没来得及收回胳膊拉得敌人失去平衡,就被敌人更快捷的反制动作给破解了,反应比自己更快,最后反击的希望也失去了。荒原狼懊恼地暗骂了一声自己的臭毛病,中指回摁,松开了软索:为什么眼睛总是下意识的先瞟向攻击部位?什么时候才能练得象聂名扬那样动作比思维快?
战斗结束。
一场能断定生死的近身格斗在十秒之内就结束了,这三个人无一不是反应超人之辈,甚至一个字都没吭过,各干各的,攻防截击分进包夹诱导假动作做得更是正确,优势几度易手,两个欧洲局的特战专家竟然还就是被个亚洲局的新手最终制服。
论热兵器射击,蒙炽绝对不比国王更强。论冷兵器格杀,蒙炽也未必就能将荒原狼立毙于手刺之下。要说实场临战反应,那就更是谈不上了,可还就是一对二制服了这两人。
原因只在不跟国王使用枪械交火、不跟荒原狼使用格斗刀对刺,利用自身完美的身体协调性、强大的肌肉爆发力、更迅捷的思维反应,再加上突袭的有利因素,近身格斗,以己强对敌弱,一举成功。而且若不是荒原狼先就发现了自己已经靠近,这场格斗压根就是不需要的。
而此时,山下的聂名扬才刚在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口中确认到亚洲局出现了内奸,思维正陷入在恐慌中。
此刻的蒙炽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兴奋还是恐惧?兴奋的是,自己居然还真能制住这两个大名鼎鼎的欧洲局特战专家。恐惧的是,他们不是来杀聂名扬的,而是来达成一笔交易。什么交易!?
国王的脸色看不见,不过早已松开了手枪放在地面,双手十指平伸,表示不做反抗,蒙炽感觉手上颈部的肌肉也很放松、呼吸平缓,的确是已经认命了似的身体技能状态。
荒原狼的眼色先还有点凶悍,再是愤怒,现在也是平和了,一副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神情。因为知道敌人好象不是来要自己两人命的,否则也不会是一个人来突袭了,更不会是想生擒,在自己两人不知道的时候老远就用枪解决问题了。而且,这局面好象更符合克劳格队长意思似的?
聂名扬与克劳格这笔交易的可能性有无数,每种可能都对亚洲局有不堪设想的危机,蒙炽没工夫跟这两人玩什么审讯的心理套,稍微平复一下心跳就直接开口说道:“你们不是来杀聂名扬的,目的是什么?”声音从面罩后面透出是电子音,别说男声女声,就连音调也听不出,蒙炽更不会说什么口音,标准的法语。
荒原狼脑子里转了几转,咧嘴一笑,“杀了我吧,婊子。”如果杀了自己,无所谓,如果不杀,这种态度反倒更能引起这个女人的猜疑,所以荒原狼敢有恃无恐的骂人。
蒙炽左手加劲,抓得国王疼声一哼,“请不要以为我需要答案就可以对我无礼,我相信你的确是不怕死,想激怒我杀了你最好,守住秘密。但是,你已经亏欠了一次克劳格先生,难道你还想在死前再亏欠你的科西嘉朋友一次?”
国王的脑子转得也不慢,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闷声闷气地哼道:“我不反抗,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告诉你什么,只是因为反抗没有意义,等于速死。但如果您愿意的话,想开枪就开枪吧,尊敬的小姐。”
荒原狼道:“明白了吗,婊子?”
蒙炽左手松开揪住国王的左耳根一撕,再还是抓住颈部,冷森森地哼道:“我不喜欢给人无谓的痛苦,更不喜欢刑讯,但你最好注意言辞,否则你嘴上的舒适都会反馈在你朋友身上。”
国王疼声哼道:“以上帝的名义,我发誓:如果您现在表现出一位绅士应有的风度,我会送您一瓶最好的朗姆酒,我亲爱的朋友。”
有了国王耳根被撕裂淌出的鲜血淌在自己胸口一小滩,荒原狼觉得有点样子了,也就不再故意坚持。“好吧,下贱的女人。”
“噢!天哪!”国王又是疼得一叫,“您就不能换个时间地点再展现您的粗俗吗,至少不是在您一高兴我就受折磨的时候,亲爱的!”
荒原狼立刻很无奈地改口:“好吧,尊敬的小姐。”
蒙炽自问就现在这双方的姿势,差不多只能看见自己个脑袋,声音也已伪装过,荒原狼和国王怎么就能知道自己的性别?“你怎么知道我接近了的。”
荒原狼抽抽鼻子:“你身上有气味,我闻见了。”
蒙炽几欲晕厥:我身上有气味!?
幸亏荒原狼不知道这点在男人身上毫无所谓的事情却对蒙炽的打击如此之大,继续说道:“这种气味不应该出现在现在的这个时间和地点:亚洲少女头发上天然的清香。”
吓死我了……真笨!这种错误也能犯!蒙炽心下一松,马上就痛骂自己的经验不足,对上这些丛林老手真是一丁点儿也马虎不得:少女头上哪怕不用什么高级的洗发水护发露、只用香皂洗头也是有股天然的清香,亚洲少女尤然,长发尤然,男人头上则是没有的,而这种清香能出现在现在的时间和地点,除了蒙炽还能是谁。“果然号称是荒原狼,狼一样的鼻子。”
荒原狼道:“不用你……夸奖,小姐。”
“你们最好别当英雄,在枪口下想当英雄的不是超人就是傻人。起来,动作轻一点。”蒙炽慢慢松开左手扶在改装枪上,后退几步站定,“不用我多说吧,二位先生,能保持良好的次序当然就更好了。”
国王慢慢起身,“明白。”动作缓慢地解除掉身上的武装放在原地。
虽然是被突袭,但能一对二制服自己两个人就很说明问题了,既然现在已经知道蒙炽也是亚洲局派来的一等一的特战专家,国王觉得也没什么必要做小动作,忽悠不过去的,倒显得没风度,于是连袖管里的最终自卫武器、一柄勃朗宁全塑袖珍掌心雷手枪都也放在了地下。
然后是荒原狼,一样解除了武装,连那柄珍若生命的格斗波伊刀也没留着。
蒙炽命令两人离一地的武器站远点,道:“荒原狼先生,刚才您用来缠住我脚腕的那个装备呢?现在应该也还能有个用处,两位好朋友能更亲密一点。国王先生,您身上应该也装备了这条奇怪的绳索吧。”
国王和荒原狼相视苦笑,然后伸直胳膊四手相握,摁动机件弹出记忆合金体软索互相绑住了两人的胳臂。
原来是走的树上,难怪发现不了他们的跟踪,下次可得注意了。蒙炽解了心头一个疑虑,摆摆枪口示意两人坐下,“请将双腿伸直,不要弯曲。尤其是您,弹跳力相当不错的荒原狼先生。”
蒙炽枪口指着两人倒退在石堆处迅速回头看了眼山下,那山下的聂名扬和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两人还交谈,看来还谈得相当愉快。蒙炽心下的恐惧感更甚,背靠着石堆坐下,单手端枪平指着距离十米远的两人,推起护目镜、拉下面罩。“现在,我需要介绍我的身份么?二位先生。”

“嘘~~!”国王吹了声口哨,“相比您的战斗力,我更赞叹您的美丽。”
如果是聂名扬亲自来袭的就算了,云重、羊牧松等亚洲局有数的几个人也就算了,可这只是亚洲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几岁少女,都上不了欧洲局人员情报系统资格的人!荒原狼本来已经心知肚明知道是谁,也接受了事实,但蒙炽拉下面罩现出容貌后,再看果然是那个一路陪伴聂名扬的年轻少女,顿觉奇耻大辱,恨声说道:“真的是你!”
蒙炽笑了笑,“我可以肯定的说:荒原狼先生,单论格斗的话,您比不了聂名扬。”
“你这个下贱的……”
蒙炽手中的枪瞄准了国王的左腿。
荒原狼闭嘴。
蒙炽再道:“相信您也看出来了,我没打算杀了你们,否则二位现在不可能还活着。要是不想您的朋友多受点活罪,或者不想害得您的朋友无端送了性命,所以……”蒙炽冷下脸厉声低叱:“那就管好你这张肮脏的嘴!”
国王郑重地说道:“如果您不准备再粗俗地对待这位美丽的小姐,应该谈点正事了,我的朋友。”
荒原狼接道:“可她什么也没问。”
国王道:“还需要她开口吗,她没杀我们,这就是她的问题。”
蒙炽兴趣盎然地笑道:“那么,可以回答吗?”
两人齐声应道:“不!”
蒙炽叹道:“我不喜欢用刑,而且那也未必能得到真正的答案。不过有一点你们很明白,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准备和聂名扬做笔什么交易,不妨也和我谈谈?说不定我也能帮助你们,也说不定我能做到的更多。”
荒原狼哼道:“你的战斗力非常强悍,但这代表不了什么,不过是比别人更能打能杀而已,都没有出现在我们的情报名单中,也就是说,你不过是个我们无须注意的小人物,凭什么和你谈。”
蒙炽点点头,道:“如果亚洲局每个核心内部人员的名单和资料你们都能拿到的话,亚洲局还有机密可言么?比如就二位先生吧,说实话,我只知道您的代号是荒原狼,这位是国王,分别是北爱尔兰和法国科西嘉人,出身北爱尔兰共和军和法国外籍兵团,其它的真实姓名、家庭成员、家庭地址,我一无所知。要知道,我们的情报员不是万能的,而欧洲局的情报员也不是。”
荒原狼语塞。
蒙炽再道:“既然能预先埋伏在这里,那么三位也是一路跟踪过来的,说实话,我很惭愧,没有能发现三位的跟踪。现在回到正题,既然三位是一路跟踪,相信也能看得出来,我和聂名扬并不是一伙的,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们就简单点吧,都拿出点诚意来,这样便于我们之间的交谈。我的代号是鹰眼,隶属调查处,直接受命云重处长领导,负责监察亚洲局内部核心人员的忠诚,就如你们所看见的,我一路隐瞒身份跟过来了。我的诚意够了么?”
荒原狼和国王心下一喜:如果这个少女说的是真的,这可正中了克劳格队长的下怀。既然调查处都已经派出了监察员,那么也就是说不知什么原因,聂名扬在今天之前就已经被亚洲局内部怀疑他的忠诚了,这对分裂亚洲局核心内部的计划无疑更好的消息!只是……那个神秘的内部监察员鹰眼居然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女……不过这也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别人想不到鹰眼居然是个年轻少女,她的身份才更能叫人猜不透!
蒙炽再道:“如果二位认为我的身份和职务足够能与二位平等交谈了,那么现在可以回答了吗:你们找聂名扬做什么交易?”
“当然可以了,鹰眼小姐。”国王笑道:“如果我说是需要聂名扬先生提供点亚洲局虫洞的参数资料,您相信吗?”
“不相信。”蒙炽回报以微笑:“他不会比技术处主管知道的更多。”
“如果说是需要他提供点亚洲局人员的资料呢?”
“不相信,那你们应该去找邓主任下属的人事科主管。”
荒原狼冷冷说道:“如果我说,需要聂先生提供点调查处和警戒处的人员结构、工作程序、驻欧洲特工名单什么的,要是他进一步协助我们能达到目的的话,欧洲局的回报是帮助他当上亚洲局的局长。相信吗?”
蒙炽笑得更绚丽了,简直令人迷醉,点点头说道:“终于有点靠谱了。”
国王笑得更开心了,就连荒原狼也扯出了笑脸,才打得你死我活的三个人比山下那两个正在交谈中的人气氛更融洽。
因为山下的那两个不过是互相间彬彬有礼而已,透着股子客气,而山上的这三人一齐笑得很真诚似的,好象就是多年深交的事业伙伴。不过都没坐在沙发上,有两个被绳子绑着胳膊蹬直腿坐地上,另一个没绑着胳膊的人手上不是香槟酒杯,而是一杆奇形怪状的步枪,这点环境上就有点不对罢了。
五个人之间你忽悠我我忽悠你,都明知道对方那张笑容比草纸还不值钱,说的话谁真信了谁就会把航空母舰开到珠穆朗玛峰上去,可还就全是一脸的真诚、及对对方说的话深信不疑。
……
现在没什么危险了,聂名扬没有再去全神戒备自己的安全问题,一直坐在石头上使劲的思索,外界的周遭感应力降到了最低,就连有人走近了身边也不知道。
“咳……这个……”
聂名扬猛抓起81-1步枪抵肩端平起身回头,却是那个想看见、却又不敢现在就看见的人。“你……怎么回来了!?”
蒙炽嗫嗫说道:“这个嘛……走迷路了。”
迷路?傻子才不知道回来就有生命危险!不过有生命危险也要回来看看……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聂名扬淡淡应了声:“喔。”
“你不信?”
“信,极其相信!在这深山老林子里没我带着,你还真难走得出去,为了迷路而回头的这个理由是极其合理的。”聂名扬放下步枪大点其头。
“嗯哪呗,可不是嘛。”蒙炽嘘了口气,神情表现得是为了这么蹩脚的理由也能骗得过人而庆幸。“找你麻烦的那个洋鬼子呢?被你打跑了?”
聂名扬再次把中断的思绪连接了一下,还是没个所以然,也就暂时放下。随口答道:“是我自己疑神疑鬼的,那不是敌人,是个来聊天的朋友。”
朋、友!?蒙炽心下咯噔一跳,面上还是表现得那副嬉笑的轻松说道:“一见面就用枪指着你的朋友,少见。”
聂名扬叹道:“你都能因为迷路而回来了,我就不能有个喜欢玩刀动枪的瓷器?”
蒙炽嘿嘿笑道:“彼此,彼此。”
聂名扬回报微笑:“客气,客气。”
“那找你来聊什么呢?探讨射击技术?”
聂名扬弯腰去收拾几个背包里的物品,随口说道:“工作上的点事儿,没准能帮我升官发财。”
背后的蒙炽神色如冰,音调却是不变的说道:“也没准能让你身败名裂。”
聂名扬拿起那个镀铝锌铁皮的金属箱子,回头疑道:“怎么半晌没见,扫把星改行当乌鸦嘴了?”
蒙炽的神色早已转换如常,耸耸肩说道:“送上门的事都没好事儿,尤其是哥们儿送上门的,特悬,当面瓷器背后锤子,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这倒是真没胡编,的确有可能身败名裂。”聂名扬哈哈一乐,往箱子里塞了点棉布垫底。
蒙炽道:“所以呗,有些事还是谨慎点好。”
聂名扬手上动作顿了顿,沉声说道:“但有的事必须得干,哪怕是明知后果严重。”
蒙炽眼底里一抹寒芒掠过,第一次想着不等回局里了,就地解决这个隐患!
聂名扬说的不过是必须将内奸这件事汇报给石殿东,而蒙炽却认为说的是没准真有什么阴谋。
本来对于荒原狼和国王说的一切,蒙炽是一个字也不信的。交谈目的只是想知道欧洲局怎么知道聂名扬的行踪的,算是想从这两人话语里得到不经意透露出来的线索,再自己加以分析,只能算是在套供。
而荒原狼和国王透露给蒙炽的信息,是聂名扬不想再等到石殿东退休的那一天了,为了谋夺亚洲局局长的位置而与欧洲局合作。对于这个信息,蒙炽当然也是在心下里嗤之以鼻。
但国王说了其中一点,倒是真引得蒙炽心里一动:聂名扬无所谓自己的生命,但不想带着队员们去——亲眼看见他们的死亡,所以不想再担任最危险的特勤队长了,而石殿东要是一天不死,这个职务就必须得干下去,而等到石殿东正常退休的那一天,聂名扬天知道还得亲眼看见多少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队员死亡了,受不了这种心理上的折磨。
对于这点,蒙炽只是心下一动而已,并未深查。聂名扬不怕自己死、更不想看见队员们去死,这不假,但又怎么会对石殿东下黑手?欧洲局对亚洲局进行这么点挑拨离间,那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但多少——也编个稍微有点说服力的理由成不?
但在怎么知道聂名扬的行踪这点上,荒原狼解释是聂名扬自己说的,双方约好在这地方见面,这就真令蒙炽起疑了。因为这必须得有人告诉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给聂名扬的行踪才能知道,而这个人,也的确是只有聂名扬最清楚,谁还能比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行踪?
蒙炽这也只是起了点疑心,而再转念一想,明知道欧洲局来人了,很有可能是对自己不利的,但聂名扬坚持冒险来收殓欧阳晓的遗骸,这倒没什么不对的,可以说是他义气深重。但问题是:为什么明知道危险,还坚持一个人来,拒绝局里任何人的护送?
对此,蒙炽就真有点考虑了,没准只是个借口?但再一想,也不对。因为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开始出现时是用枪指着聂名扬的,如果是双方约好在这地方见面,何必动枪?
国王的解释是:万一聂名扬约着见面是准备伏击诱捕欧洲局三人小组的,所以跟了一路都不出现,直倒确定没有同行者才敢现身,而克劳格使用枪械的目的,不过是怕聂名扬有什么坏心,先使用枪械而已。
这点也不过是加深了点疑虑罢了,但三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亲眼所见的,这点才令蒙炽无法判明真假、继而怀疑聂名扬真有叛变之心。那就是:
一、欧洲局这个小组的确不是来暗杀聂名扬的。
二、聂名扬的确是与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交谈了半个小时以上。
三、克劳格没杀自己,放走了自己。试问,如果真是对聂名扬不利的话,又怎么会放自己走?
有了这三点,再加上种种不合理的疑点,如果说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和聂名扬在这里见面不是为了商谈点什么事情的话,蒙炽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
该说的说完了,该清楚的也该清楚了。然后,蒙炽考虑到现在呼叫两架武装直升机不妥,欧洲局的人已经来过了,再无敌人,不需要准备发生战斗来火力支援。何况,真来了就难免聂名扬不起疑,如果想着被直升机上的支援组发现已经和克劳格接触过了,接下来的行动不可预测,所以封诉等人现在还是不要出现的好。就发了条密代码信息停止靠近。
蒙炽再想着自己押送呢?就算这两人不会自杀,也不可能一路安全押送这两人回到局里,克劳格还有其他欧洲局的人必定会想办法拦截。
杀了他们?对于欧洲局亚洲局来说,死两个也就不过是死两个人而已,最多也就是两个很有动起粗来特别能打的人而已,无所谓,重要的是,现在情况不明,还真没到和欧洲局翻脸的地步,哪能就随便杀人了。而且真杀了他们之后,再审核起聂名扬的时候就死无对证了。
再考虑到最先开始的护送任务已经自然终结,现在的主要任务应该是随身监视聂名扬。这次接洽的是欧洲局的人,算是让自己知道了,但万一自己在押解这两人回局里去了,聂名扬又与美洲局的人接洽怎么办?那可就天知道了。
蒙炽在综合计算得失了之后,赶走了荒原狼和国王,并没有做任何留难,甚至除枪械外的所有武器装备也全都可以保留带走。等监视着那两人走得足够远了,再才敢用国王的那杆12.7MM口径HS反器材狙击步枪上的光学瞄准镜放到最大倍率查看山下两人说的到底是什么,可巧的是,这时候的交谈已经结束了。蒙炽无奈,只能拆卸了满地的枪械,将每枝武器上击发子弹所必须的关键零部件统统揣在身上带远点埋掉,这才绕来路下山。
本来蒙炽还只是将信将疑,想着自己的逻辑推理能力还不够、尚还缺少经验,再说才接触不久,更多的是在资料上分析和石殿东介绍的,并不是完全了解聂名扬的人格,还是等回去局里以后将情况如实汇报,再由石殿东定夺。
然而在这山下说的这几句话,聂名扬当然不可能跟蒙炽说什么,但蒙炽却是在有意识的去试探,希望聂名扬在不警惕自己这个人的无心理戒备装备下流露出真正的想法。
这当然是个误会,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然后,蒙炽突地想到万一聂名扬不回局里了而突然隐藏起来、将亚洲局的机密再提供给美洲局的人呢?这对亚洲局是毁灭性的灾难。而且聂名扬真是要这么做的话,蒙炽自问无法正面阻止住。
蒙炽不愿冒险,这个后果太严重了,就算是对聂名扬有了点什么朦胧的好感,但此时危险的聂名扬比不了亚洲局的安危重要,比不了石殿东、蒙文娟、蒙夜重要,比不了亚洲局那一众忠诚的现代捍卫者重要。聂名扬是个感情用事的人,而蒙炽不是,是心理治疗师,知道怎么回避那点心理误区。
这一刻,蒙炽心下才真动了杀机!
聂名扬拎着箱子向洞里走去,淡淡说道:“我去接我兄弟出来。”
蒙炽平静地跟在身后,眼睛盯着聂名扬毫无防备的后颈延髓,右手摸在皮带扣上,随时抽出手刺,一刺毕命。
一个小时前被精确定向爆破的那个洞口还是洞口,阴风贯穿其中,但已然没了那种令人悚然的感觉。聂名扬在洞口顿住脚步,长吸了一口那股透着阴凉诡谲的空气,打开野营手电迈开坚定的脚步走了进去。
蒙炽紧跟在背后,右手一直没有离开皮带扣,神色如常,但眼睛依然死盯着聂名扬后颈那个一刺毕命的部位。
山洞很低窄,最宽最高都不过两米,有的地段聂名扬必须弯下身子才能弓着腰慢慢挪过去,但所幸很短,进入山洞后没几分钟就拐了个90度的拐角,然后就看见了聂名扬此行要见的人:
经过了五百五十二年的沧桑变幻,他还在那儿,还是五百五十二年前放下的样子,斜倚靠坐在山洞石壁上,仿佛亘古的岁月没有给他带来一丝影响。所不同的,不过是由一具精力无限的年轻的健壮身躯,化作了一副皑皑白骨,脚前的一捧白色野菊花在习习凉风中瑟瑟抖动着叶瓣。
聂名扬肃立良久,默默地看着,撇也不撇一眼那个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挖出来进入洞内的通道。
不远处有个小洞,看来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就是事先使用什么方式挖出来的通道,提前在洞里等着聂名扬的,所以洞内通风。而聂名扬布置的监控设备是对外围、对地面的,这个洞却是事先就已经在这里,是内圈、地表下的,监控设备自然就监控不着了。这捧白色的野菊花想必也只能是克劳格奉上的了,此人虽是敌人,但也的确是个极有绅士风度的人。
蒙炽本来有足够的机会动手,在这山洞里甚至都不用掩埋尸体的,一刺,走人,就这么简单。
可是……蒙炽看着的这个背影,外形没有变化,只是在感觉上,这个原本挺拔如松、给人一种磐石战士感觉的背影,现在看起来有点……脆弱,或者说是哀伤?
蒙炽迟疑了一下,再自问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而且后果实在严重,于是就摁下了心中的那丝不忍,一点点地拔出手刺,同时用说话来掩盖拨出手刺时可能产生的声音。“他叫什么名字?”
聂名扬脱口而出:“二号。”
蒙炽自言自语的说道:“哦,他没有名字,只是个号码。”手刺拔出了一半。
“不!不对……你不是编制里的人,没必要搞那套。”聂名扬缓缓说道:“他叫欧阳晓。”
手刺顿住。蒙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眼睛不自主的瞟向欧阳晓:遗骸的肋骨几乎全断,血肉腐化干净后自然而然散落在地,甚至连腹腔内那一面的脊椎骨上都全是利器的戳痕划伤,由此可以想象当时刀枪入体的力道之大,戳穿了整个腹腔,直伤脊椎,更是可见当时欧阳晓战死时的惨烈。
聂名扬蹲下身来,直视头骨两个黑洞洞的眼眶说道:“我来了。”
这个姿势太好了,只需要一扎,什么麻烦都没了,你也没有痛苦……蒙炽长吸一口气,拔出手刺举起,就势便要下扎。
聂名扬微笑着对欧阳晓轻柔地说道:“我答应过的,带你回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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