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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徳嘉决定下班后去“天音书店”转一圈。她希望看见柯正,但又不想被他发觉。所以打定主意,一进了书店,便赶紧溜进书架间,低头看架子上的书。
按计划地藏身于书架间,冀望能瞥到柯正的身影。此时店内有一个男服务生,但不是柯正。徳嘉想起上次遇见蝶依的情景,恍惚间仿似又看见她红色的侧影立在书架前。她这才想起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了。
有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了她的肩膀上。一瞬间,她还以为那是柯正,但一转脸,却发现是一脸愠怒的兰欣。
“又在这儿!哼哼!”兰欣咬着牙齿。
徳嘉露出理亏的微笑,“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以后你被永久剔除出聚会名单了。”兰欣手搭她肩膀,踮脚寻找,“就知道没那么清白。”
“我是来看书的!”
“甭想我再信你了。”
“等一下,”徳嘉忽然找到了主动权,“你三番五次地跑这儿来,哼哼……”
“看帅哥!”兰欣直言不讳。
徳嘉内心惊跳了一下。
“江湖传闻这儿有个大帅哥,不过来了几次了,也没发现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啊!”兰欣没有注意到徳嘉的不安。
“那是。”
“你也是来看帅哥的?”
“才没那么无聊。”
“说谁无聊呢!”她突然扯了徳嘉的衣袖一下,“看,估计是他!”
徳嘉慌张地差点将手中的书掉落到地上。顺着兰欣的视线看过去,一个长相确实出众悦目的男服务生从旁门走了进来。不是柯正。
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了下来,不免笑自己因怕柯正成为“大众情人”而生的嫉妒念头。她又瞥了一眼,心里道:“五官的确精致,无可挑剔,但在我眼里,他可比柯正差远了!”这么想着,内心生出小小的自豪来。
直到离开书店,徳嘉还是没有能等到柯正的出现。顺道去参加了同事的聚餐,晚上回到家,望着斜对过那扇静闭着的铁门,几欲冲动上前,伸手去敲。但她的自制力将一切行动捆束在了脑海里。
“该怎么办呢?”明明做了决定要克制,但却总是一再问这个问题,“好想你!该怎么办呢?”
周的培训班阶段性测验今天会有结果出来,徳嘉一下班就赶去发布成绩的机构办公地点。结果相当理想,进步明显。
一走出办公大楼,徳嘉就给健维打电话,想与他分享,但语音提示手机关机,只好暂且按捺兴奋。
一路哼唱着不着调的歌曲回到家,指望能遇上柯正,但事与愿违,连柯正的影子也没碰上。
瑕不掩瑜,徳嘉还是心情愉悦,轻松自在,走路时都不免踮起脚尖,身体的重量仿佛减去了一半。
站在炉灶边煮八宝粥的时候,徳嘉意识到自己的思绪一直都围绕柯正,虽然她坐了很久的公交车,又走了很久的路,去培训办公楼的十一层询问了成绩,又在车上一路颠簸至家,似乎忙得透不过气来,但,她的思绪,其实一直都固定在柯正的形象上。
唉,其它时间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揭开锅盖,拿汤勺在锅里了搅拌了一下。是不是太过激了?她自问。爱情虽然重要,柯正虽然重要,但是若整天不停歇地只流连于此,恐怕只会使自己的思维越来越苍白吧,那还何谈吸引力,在柯正眼里更是一般岂不糟糕!
“可是,”当重新盖上锅盖时,却又调起皮来,“我爱他呀,这哪里是能完全控制得了的!”
她纵容自己思念着柯正,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烙印他的模样,把刚生的疑虑抛掉了一边。
再次看见柯正时,已是距离上次见面后的第四天。徳嘉真觉得这四天度日如年,每一秒钟都清晰深刻。她一直不敢主动去柯正的门,倒是他来敲了她的门。
“这几天好吗?”他见到她便问。
徳嘉感到背部一阵发僵,自己整个落在他的视线里,思维顿有片刻的空白。“呃……”她努力使自己恢复神智,“很好……”她侧身,让出路,准备他走进屋来。
“没什么特别的事,站在这儿就行了。”柯正道。
徳嘉一阵脸红。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柯正神态自若,没有特别的情绪。
“有啊!”徳嘉在心里道。但要帮忙的不是外在,而是精神,她对他的依赖需要有个精神的确证。
自然,她表现出来的,只是摇了摇头。
“如果有事,”柯正顿了顿,眼神清澈,“一定跟我说。”
徳嘉点头。
“好了,把门关上吧。”
“你吃晚饭了吗?”徳嘉见他要走,情急之下道。
柯正转回身,浅浅地笑了笑——在徳嘉眼里,那笑容胜过任何一阵清风的怡人。
“我记得上次你也是这么问,”柯正道,“好像又回到了几天前。”
徳嘉受到了他笑容的鼓励,“那又是吃泡面吗?”
“有可能。”
“多没营养。”
“是,唯一的好处是方便。”
柯正离开后,徳嘉判定自己必须有所行动:自己爱的人正在吃着毫无营养的食物,她怎么可以视若无睹!
粥已经煮好。徳嘉用保鲜盒盛了满满的一盒,盖好密封的盖子,仔细地将沾在盒子周边的汁液擦拭干净,这才双手端稳,向柯正家走过去。
柯正应声开门,带着惊讶的神色看向她。
徳嘉不知怎的,刚刚充盈的十足勇气忽地消了一半,不自知地咬了咬嘴唇,解释道:“这是给你的,还是别吃泡面了。”
柯正没有言语,垂了半分眼睑。
徳嘉竭力掩饰窘态,不免张慌失措,不知道他不接受的话她该如何收场。
但此时柯正却伸手过来将盒子接了过去,“谢谢!”
徳嘉在诧异惊慌间抿嘴一笑,匆匆瞥了他一眼,道了声“拜拜”,转身回了屋子。
仿佛是去冒了一场险!徳嘉久久无法走出刚刚经历的场景,难以相信自己做了什么,难以相信没有被柯正拒绝!不过想到自己的模样,大概是憨憨地冒着傻气地不太好看。
她兴奋莫名,想要尖叫。自然不能尖叫出声,于是就把脸蒙在靠垫里,想象了一下尖叫的效果。虽然自己做的只是小事一桩,但在心理上,与柯正之间的距离却似乎缩短了一大截,她甚至已不再担心被他看出自己在面对他时的紧张不安。
等兴奋的劲头稍稍缓解,才想起还没有吃晚饭。她发现平时经常烧煮的八宝粥,今日的尤其香甜。
“柯正,谢谢你!”她笑意嫣然,难抑幸福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徳嘉给健维挂了电话,告诉了他测验成绩优异的事。健维自然不知道,她此时的兴奋,已更多地缘于柯正。
“你还有多久回来?”徳嘉最后问。
“暂时还没确定日子,不过应该不会太久了。现在和柯正怎么样了?”
徳嘉的脸立即红了,“什么‘怎么样’啊?”
“有没有进展?”
“哪来进展?”
“是不是你太缺乏魅力了,孤男寡女的,就没有一点火星?”
徳嘉想要把话题岔开。
“有机会一定要抓住!”健维却坚持就此事发表意见,“等人家有了女朋友,你就歇菜了。”
“不是不喜欢太刻意嘛!”
“千万别错过机会。”
“知道啦,‘叔叔’!”
“明年这时候我总可以当干爹了吧!”
“什么!哪有那么快!”徳嘉叫道,内心却涌出一阵甜蜜。
“我胡子都快等白了,你看着办吧!”
徳嘉吃吃而笑。
晚上一上完英语课,就匆忙跳上了公车往家赶。虽然不一定能见到柯正,但经过昨晚,今天已显得有了很多不同的内容,只要能离他近些,即使见不到面,也能稍感踏实。
进门打开灯后,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纸张。徳嘉直觉地意识到可能是柯正从门缝中塞将进来的,心几乎要跳到喉口,忙捡拾起来,读那上面的文字。
“如果到了家,告诉我一声。我在家里。柯正。”
徳嘉大张着嘴,又将纸条上的字一个一个读了一遍,晕乎乎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现在这种状态自然不能去见柯正!她坐到沙发上,手抚胸口,让自己平静。纸条还紧紧拽在手里,这张平常的纸条此时却成了她的珍宝,每一个字看上去都似钻石般闪亮夺目。
拖着时间以求冷静,但又担心柯正会有什么急事,徳嘉将纸条压到最新一本英语书里,起身出门。
柯应声开门,见到她,便用手势示意她等一下,转身进屋,重新出现时,手里多了徳嘉的那只保鲜盒。他迈步出来,反手带上门。
徳嘉见他的意思是要去自己的家里,便转身回屋。
“今天下午健维给我打了电话,”进了门,柯正将保鲜盒递给徳嘉后说。
“他……给你打了电话?”
“他担心你的安全,让我晚上去车站接你。你的上课时间是怎么安排的?”
徳嘉暗自咬牙叫着健维的名字,本能反应想要拒绝,但转念想到由柯正陪伴,何等美妙,正是求之不得啊。
“可是,”她心生烦恼,“下了车没多远就到家了,而且一路上的路灯都很明亮,根本用不着人陪伴啊!”
她抬眼,看见柯正正在等她回答。
“完全用不着,站点很近。”情愿失去与他相处的机会,也不愿被认为她耍弄了他。
“直接到小区门外的站点吗?”
“不能,我坐的那趟车要再往前开一点,到下一个站点。”
“那还是有需要。”
柯正用的肯定语气,徳嘉内心没有半分辩驳的愿望,她即刻顺服了,这令她自己也极其惊讶。
柯正又问了她上课下课的具体时间。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如果先到,站在那儿等我几分钟,不要走动。”柯正补充道。
徳嘉点头,脸颊微微地有些发烧。
“谢谢昨天的晚饭。”

徳嘉吃惊他突然提到了这件事,但不及她细想,柯正便道了“再见”,转身走了出去。
屋里顿时回归寂静。柯正就说了这些简单的话便离开,使得她有点恹恹地疲倦。躺到沙发上,回想刚才他的一举一动,久久无法平静。想到坐在公交车上,远远看见柯正立在站台上的身影,仅仅是作这样的遐想,也已足够令她心潮澎湃,若到了实境,会是怎样的状况啊!
徳嘉忽地想起健维。
虽然时间有点晚了,但还是决定给他打个电话。
“徳嘉!”健维的生硬传来。
“你又乱出主意了!”徳嘉质询道。
“柯正跟你说了?”
“你这是馊主意!”
“电话号码给他了没?”
“什么电话号码?”
“留个电话号码给他便于联系啊!”
“我应该把自己扎上丝带送给他!”
“醒悟啦?”健维在电话里笑。
“要是柯正觉得我好麻烦那该怎么办!都是你害得!”
“这点事算什么麻烦!我看你觉得这很麻烦才是个麻烦!”健维无奈道。
“以后得跟我商量!”
“有必要吗?”
“当然啦!一定记着!”
“胆小鬼!”
“谁胆小了!”
还在临近下课约有办小时之时,徳嘉的心就已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课堂上。这个时间柯正自然还没有去车站,但她的脑海里却都是他站在站台上等待的瘦削侧影。
一下了课,便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飞奔去坐车,害怕延迟了,让柯正多等一刻。
公交车驶近站点时,徳嘉看到站台上有几个模糊的身影,在黯淡的灯光中,无法辨认。
她一跳下车,眼光却立即找到了柯正。他也看到了她。
徳嘉暗自感谢这是在夜色的笼罩之中,不然此刻的自己,恐怕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摆放。
“吃过晚饭了吗?”往家走的途中,柯正问。
“吃过了,你呢?”
“嗯。”
四下很静,偶有行人走动。徳嘉侧耳倾听可以找到的一切声音,以分散注意力。可是她的手心在出汗,她知道无论多努力,自己的注意力全在此刻走在身边的黑色人影身上。
“为什么上英语课?”柯正问。
“想……想……想成为翻译。”徳嘉用力吸了一口气,羞涩地露齿而笑。
“翻译……”柯正轻轻重复道。
“嗯。”
她一向羞于向人透露梦想,但对柯正,却自是另一种感情。
“你一定行。”柯正道。
徳嘉微笑着瞥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肯定?”
“为什么不?”
徳嘉感受到他脸上的笑容,虽然有黑暗和羞涩的阻隔。
“你还在书店上班吗?”她想起几次去书店都未果的经历。
“不,已经辞了,现在在一家超市打杂。”
“为什么离开那儿?”她侧头看他,注意力落在他短短的发型上——她一直就偏爱他的头发。
“超市的工作因为时常要加夜班,所以薪水高一些。”他坦率直言。
徳嘉突然想起那天早上因见到他晚回家而独自生闷气的事,这时意识到他的晚归正是因为加班,而不是自己臆测的原因。“真是!”她在心里责备自己。
“有天……看见你早上才回家……”她有心道歉,“是加班了吧?能撑得住吗?”
柯正似乎在思索,“你说的那天……那天情况特殊,出了点意外,所以一直拖到了早上。”
柯正的目光沿着路灯灯光与黑暗交替的光洁路面向前方延伸出去,对徳嘉不时投向他的目光未有留意。
“熬一夜一定很累!”她道。
“没什么。”
到了楼上,便各自回了家。徳嘉进了家门,灯光亮处,环视屋内,似是觉得这与平日毫无二致的房间,今日却显得分外愉悦踏实,她的眼仿佛看见各个角落里正开出娇艳的花朵,每一样熟稔的摆件,都散发出新鲜又轻松的气息,在她的脑海里被俏丽的蕾丝花边包裹,温柔地熠熠生辉。
徳嘉忍不住在客厅的中央转了一个圈,感受及膝的短裙旋起又落回腿边时的触觉。生活真是美丽!这是因为有一个刚刚陪她走过一段夜路的男子不知觉施展的“魔法”!
真想知道此刻回到家中的柯正正在做着什么,喝水?洗脸?还是会坐着看一会儿电视?可惜她非常明确自己不会去打扰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胆识,能做和敢做的,就只是在脑海里,以幻想来猜测想了解的答案。
手机的铃声在背包里响起来。徳嘉以为是健维,但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不禁又惊又喜——是蝶依!
“不会打搅吧?”蝶依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怎么会打搅!”徳嘉难掩兴奋的心情。
“好久都没有联系你,真是很抱歉,我去了乡下的老家,今天早上刚到家的。”
原来是这样!
“最近怎么样?”徳嘉问。
“我……”蝶依似乎欲言又止,“我姥姥上个星期去世了……”
“呃……”徳嘉意外听到这个答案。
“没什么,你呢?你好吗?”
“嗯。”
失去亲人肯定不会是“没什么”,徳嘉心里闷闷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以表安慰。
“他……嗯……健维好吗?”蝶依在问。
徳嘉一时语塞。她仿佛看到健维正在风景如画的乡野,与他的恋人一起享受假期中的愉悦。而在这里,对此一无所知的蝶依却在牵挂他的消息。
“他……很好。”她终于嗫嚅道。
“真想亲自看一看啊!”蝶依的声音微弱轻柔。“在医院里时,我时常想到他,以前觉得以后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的话,简直不能活下去,可是到现在,心情已经改变了,只要他安全健康地活着,对我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徳嘉沉默着,一时失去了表达的能力,她紧紧地抿着嘴唇,眼中微微地渗出泪来。不清楚蝶依是通过了怎样的心理历程,有了这样的感悟,但那样的过程,绝不是平坦无碍。
“他很好,别担心。”徳嘉补充道。
两个人又聊了一阵,相约以后有时间相聚见面细聊。一挂段电话,徳嘉就立即拨通了健维的手机。
“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徳嘉劈头就问他什么时候回城,健维立即紧张地问。
“蝶依的事,你得跟她说清楚!”
“谁?”
他似乎已经不记得有那么一个人了。徳嘉生起气来。
“让我想想……”健维立即投降,还好很快他明白了徳嘉在说什么,“我已经把这件事忘了!”
“你会害了她的!”
“害了她?徳嘉,这样说就不太公平了,你还是自己人吗?”
“可是我不会助纣为虐!”
“谁啊,谁是纣!”
讨价还价了一番,终于答应尽早确定返程的日期。
“那我等你的回音!”徳嘉敦促道。
“别逼得太紧了行吗?”
挂断了电话,徳嘉的肩头顿觉轻松了许多,眼前的愁云也散去了。坐到沙发上,回想刚才蝶依说的每句话,同时又重新忆起柯正来,在抬眼间,忽然觉得室内空寂得厉害,虽然房间内的摆设不少一件,但就是比往常空寂得多。一直认为未到表露心迹的时候,也没有计划过等待多久打破沉默,但,现在,此刻,却觉得这四周的空寂变得让人无法忍受,心灵想要作出的反抗在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中渐渐清晰起来。
柯正就在隔壁,而她对他百般思念却不得相见,这种阻隔令她心情沉重。她起身走动,似乎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以缓和焦躁叛逆的身心。
“好想见你!”她在心里道。那声音如此虚弱,使得她几乎跌倒。“为什么不能在你身边?为什么我爱你却不能在你身边?”这不公平,也不合理,“至少要告诉你我的感受,至少!”
她拿起手机,不安再次造生了犹豫,“可以打电话吗?可以吗?”她追问,向自己,又不是向自己。
现状虽然安全,却是不完美的,她拨通了那个号码,熟记在心,却从未使用过的那串数字。
等待音对此漫长,时间一瞬间将脚步减缓得令人窒息。
“喂?”
在接通的那一刹那,徳嘉几乎要晕倒,柯正的声音唤醒了她的意识,但这却使紧张紧紧抓住了她。脑中嗡嗡作响,口里吐不出一个字。
“喂?”柯正在等待应答。
徳嘉认输了,承认在无形的电话线路中无法开口倾诉衷肠。她关掉手机,跑出门去,在有其它意念干扰之前,径直跑到柯正的门口。
几步之遥,却已气喘吁吁。深黑无言的铁门紧闭着,不动声色地面对心潮翻滚的来访者,透着一股不容随意侵犯的气势。徳嘉举手去敲门。
手还在半空中,门倏地从里面被打开了,柯正出现在门口。她瞬间一览无余地整个落进他的视线内。刹那间,在电光石火无法计算和捕捉的那一瞬间,柯正明白了她的动机,她也知道他的眼睛已经穿过她思想的外壳,看见了她的内心。
柯正垂下了眼睑,再次看向她时,理智与平静已经完全占据了主位,“有事吗?”他的语调一如既往。
徳嘉感到被某种利器敲中了头部中心,好在她在眩晕中站稳了脚,并把突想奔流的眼泪控制在了不可视的范围。她低下头,看到脚上穿着的有着小老鼠装饰的棉绒拖鞋,不能确定那双鞋及它的装饰是确实存在,还是只是自己的幻觉。
柯正传达的保持距离的讯息是明显无误的,连她想要怀疑是自己的敏感也没有半分理由。
冷水淋头,迷梦若秋日飘零花瓣,洒落了一地。
她摇摇头,转身间,再也控制不住泪水。
在他的默然中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脚步重若千金。阖上门之后,才清楚地看见整个世界灰飞烟灭地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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