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桃 花 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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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玉竹和范铜山回到家,果然不见左莲花。
二人就急了。问在场的职员,有一个职员说:“左小姐洗完锅台、收拾好碗筷就不见了。”
甄玉竹放下孩子,一个人跑进左莲花的房间。见床上被褥叠得齐整。打开柳条箱,洗好的衣服放在柳条箱里,衣服下面,存放的钱好像没动过,这是她积攒的私房钱。究竟积攒了多少钱,甄玉竹当然说不清楚。但是,按一般常理讲,一个人出外首先想到的就是出门用钱。常言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穷家富路嘛。不管家中多穷,出门在外也要带足盘缠。可是,左莲花的钱、物都没见少,她到底是离家出走还是一时想不通出门散心去了?不带钱、又是晚上,能到哪里去散心?这可能吗?甄玉竹越想越害怕。因为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单独逛夜市非常容易遭到坏人的暗算。甄玉竹马上给新亚打电话,把左莲花的失踪情况告诉大哥薛金印。这件事是因王宏泰引发的,除安排几名员工去几个地方寻找,同时也告诉王宏泰:左莲花失踪了!王宏泰听后二话没说,抬就走出新亚,坐上洋车就来老城厢。
他见到范铜山哀求说:“我一个人出外有点胆怵,还是老弟陪我壮胆吧!”
二人一前一后就出外寻找左莲花。先沿海河岸边寻找,后又转到五大道。转到劝业场时已经到了深夜,除了有几个租界巡警,马路上已经没有几个行人了。
有范铜山做伴,王宏泰心里有根。转出劝业场又来到海河边。
这个时候,天气凉爽、气温宜人、电灯昏暗,海河边树影婆娑。
在这里偷情者、卖春者、趁机打劫者,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二人正在河边行走,忽听到有女人的压抑的呼喊声。跑到那里一看,一个男人站在一边,看一个男人和女人正在**,女人高兴的嘴里还在不停呼唤着。
王宏泰喊道:“咳,悠着点,声响太大!”
男人不慌不忙地说:“喂喂,哪条裤子破了露出您二位?”
范铜山知道这二位是玩野鸡的老手,没把骂人话当成不友好,所以平静地说:“二位,玩野鸡也要玩的文明。不应让“鸡”乱叫。我们是顺河边找人不期遇见此事,太对不起了!”
二人顺海河边还遇见几起龌龊事,就返回老城厢。
二人等到天亮,见甄玉竹起床后才说:“没有左莲花的踪影!”
甄玉竹说:“不行,无论如何也要知道左莲花的去向!”
忙给大哥薛金印打电话,薛金印回话说:“派四人分头到南市、小白楼找遍了,也没见到左莲花的影子!我白天还要派人继续寻找,……”
甄玉竹转脸对王宏泰二人说:“左莲花是从咱们这里出走的,所以,咱们就要负责到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你们去远处找!左莲花出走完全是因你引发的,所以脱不了你的干系!”
王宏泰忙点头说:“是是,我一定负责到底!我听从东家的按排!”
甄玉竹说:“好吧!我分析,左莲花不可能回老家,所以先不去老家找。她在天津卫也没听说有嘛亲戚。所以我认为,她可能选择了削发为尼的道路。我有理由这么分析。因为我曾听她念道过,她说,为避人间烦恼,当个尼姑最好!我上个月还看见她和化缘的老尼姑谈笑风声。我当时觉得奇怪,还向老尼姑打声招呼,老尼姑自称是北山桃花庵的妙仙师太!对,左莲花说不定就投奔了桃花庵!”
范铜山和王宏泰说:“好,我二人马上去找桃花庵,家中事你就多操心了!”
天津卫北二百多里远就是莽莽燕山。在燕山南端有一山川叫无终山。这里的景色以五峰八石、三攀之胜奇特而称绝。东联九华山,西傍舞剑峰,五峰攒族,怪石嶙峋,天然形成“三攀松胜”。上攀松胜,蟪曲翳天。中攀石胜,怪异神奇。下攀水胜,溅玉喷珠。历史上曾建立七十八座寺庙姑庵、十三座玲珑宝塔和一座皇家庄苑。此山堪称佛家圣地。无终山雄伟险峻,峰峦秀丽清幽,遥望云海松涛,近观风石清奇。半步有迷人景色,一步有仙山道阁之玄幻。
在无终山的下攀水胜之上有一座尼姑庵原来叫无终庵。这里是无终山下一抹平川,其实也只有三百多亩地大小。姑庵始祖在平地上除种植庄稼外,遍种桃树。经年的栽培,桃树长得密实高大。每年农历三月,这里桃花盛开,映红攀下水,粉红的桃花瓣把攀下水染红。久而久之,人们就忘记了无终庵。把无终庵称为桃花庵。桃花庵从此出了名。现在的妙仙师太是第十六代掌门人,现有弟子二十五名。最大的弟子四十五岁,最小的弟子刚刚一十九岁,进师门一年有余。这一天,妙仙师太要去天津卫接一位弟子。这个弟子很早就有出家之意,通过熟人转达自己一生来的坎坷。出生在大山窝。家竟贫寒。自小被父母定了娃娃亲。长大时,父亲从山上摔下。为父治病,甘愿自卖自身。结果,被一家大户买走。这大户人家心地善良,对她毫发无损。后来还她一个自由之身。再后来她和一王姓男子成婚。开始还算美满,不久就发生争执,关系越来越坏。最终,他和东家的夫人双双私奔,一去二年,音讯皆无。现在那对狗男女又回来了,她坚决和他分道扬镳。她决心离却凡尘,投身到清静幽雅的佛家境地。……
这天擦黑,妙仙师太来到老城厢观查动静。大约晚饭过后,妙仙师太见到这个眉清目秀的新徒。师徒二人没说几句话就一路向北走。走到宜兴埠天到半夜了,妙仙师太就说:“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晚上。”于是师徒二人就进店住宿。第二天早起身,师徒二人就在小店外的小卖点买饭吃早点。刚吃完早点,迎面走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走到左莲花跟前说:“喂,大姐真有缘,今夜做个梦,就梦见大姐这样的美人!怎么样?你刚好吃完饭,陪陪小弟玩玩好不好?”
说完上手就去拉左莲花。左莲花本来就生一肚子气,一听这小痞子说恶心话,马上火冒三丈。
张口骂道:“你跟你妈也这么说话?你也太没大没小了!想高兴快回家找你妈去!你妈那里什么都现成!”
小痞子一挽袖子说:“看来你是身上起刺——找修理!”
妙仙师太在一旁打个问询:“阿弥陀佛,老尼在此施礼了!小施主莫要使性子,一切都要理上来!”
这个痞子哪里听得懂这些话,张口大骂妙仙师太:“老尼姑,老秃驴没你的淡事!滚一边去!”
痞子挥拳就打左莲花。左莲花一闪身就让过一拳。痞子哪里肯干?连跑带跳追着打。左莲花不回招,只是躲闪。这个痞子连一个老娘们都打不着,看热闹的人们大声耻笑他们。痞子就更冒火了。这个痞子是何人?就是宜兴埠一霸——赵铁拴。两年前赵铁栓被范铜山一掌打伤,听了大伯的劝慰,马上让甄老先生把脉医治。两个月后,身体康复。但大伯赵金河在家中不好好修身养性,还坐着三轮车跑到南市去逛窑子。几次下来身体虚脱,加大病情,不久就一命呜呼。赵铁栓牢记大伯的临终嘱托,不忘祖宗的遗训,不忘祖辈的房产,不忘那致命的一掌,此仇不报就枉为赵家的子孙!赵金河死后,没人出谋划策,赵铁栓就更加小心谨慎了。他害怕天津卫商行结伙围剿他们。所以,暂时不去打劫招惹各个商号。等身体康复了,就带弟兄们去天津卫的外围打劫。这二年,隔三差五去外围作案,还没翻过船。钱弄得不少,都让他吃喝玩乐花光了。昨天晚上几人抢了两家小铺,回来又打半夜麻将。今天早晨,赵铁栓来小卖点吃早点,忽然看见一个外地俊娘们,就想调戏几句,弄个嘴里甜、心里美。谁想反叫人家拐弯抹角臭骂了一顿。动手一打,还打不着人家。在老少爷们面前“现了眼”!此时越想越生气,恨不得一脚踢死那个臭娘们。左莲花可是一躲再躲,赵铁栓却越打越勇。
左莲花生气地说:“痞子,再追打我,老娘就要动招法了!”
说完,动了梅花拳真功夫。梅花拳出手快如闪电,钢劲有力。梅花拳手自小就练梅花桩功夫,以动作轻柔舒展漂亮大方而名贯拳坛。左莲花看小痞子使得都是大洪拳的擒拿招法,所以不敢小瞧这个痞子。小心接招,谨慎发招。二人打了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妙仙师太在一旁观战,心里高兴。就在这时,左莲花用左脚踢痞子时故意摔倒在地。妙仙师太看左莲花要使雕虫小技诱骗小痞子上钩。小痞子不知是计,以为时机来到,抢步扑向左莲花。左莲花马上变招“就地滚”,接着一个“扫堂腿”把赵铁栓扫倒在地。

赵铁拴被左莲花扫倒,一时站立不起身。看热闹的人们都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人们大喊大叫地朝小小痞子说:“自称打败天下无敌手,原来连个老娘们都打不过,还有脸说呢。吹罢,要是我呀,早钻地缝里去了,……”
左莲花踢倒赵铁栓还不解气,抬腿还要再踢一脚。
妙仙师太从中一拦说:“善哉,万事有度,适可为量,痞子虽坏,将来还有药可救,就饶他一次吧!”
左莲花听后生气地说:“小痞子实在可恨可恼,他还能学好吗?”
妙仙师太说:“阿弥陀佛,人在难处方知好,浪子回头金不换!”
赵铁栓躺在地上听见师太的阻拦,心里想,这老秃瓢心眼还真好。等我起来还要和她撕打,我就不信就打不过你个老娘们……
左莲花不再说话,狠狠瞪了小痞子一眼说:“别装蒜,自己爬起来!”
妙仙师太拉一把左莲花说:“还不快走!”
师徒二人出了宜兴埠,大步流星往前赶路。左莲花的一双大脚板行走如飞。二人一气走了两天,第三天傍晚才来到无终山下的桃花庵。
左莲花来到桃花庵,妙仙师太对她有严格要求:一要她先天天食素,要食素三百六十五天。二要忘却凡间的私心杂念,要普度三百日日夜夜。三要念字三百六十五天。只要有了文化,才能诵经书。凡这些都过关才能算步入桃花庵,才认她为弟子!纵然是弟子,你也不削发为尼,这是天意,不可违也!……
范铜山和王宏泰二人一路打听一路问走了四天才找到无终山。又蹬山爬岭找了半天才找到桃花庵。
桃花庵坐落在万棵桃源之中。桃花庵占地达二十余亩。是坐南朝北的四合院。条石地基,磨砖对缝,青砖垒墙,一溜起脊的尖顶瓦房。庵里院落栽种高大的银杏树、千年槐、本地榆。庵外耕地种着谷子、玉米、老高粱。田埂上、山根下、河岸上栽满桃树。此刻正是阴历六月,桃树挂满累累果实,个大饱满、大似人拳,桃红艳粉,逗人馋涎欲滴。有人说天下蜜桃数深州,可这里的蜜桃赛深州!
二人找到桃花庵门口,两扇黑漆大门紧闭。
王宏泰上前拍门,一个小尼开门出来,打个问讯,说:“二位施主,有何吩咐?”
王宏泰忙施礼说:“向师傅打听一人!”
小尼说:“请报法号!”
王宏泰哪里知道左莲花的法号?
小尼好像知道二人的意图似的,一指桃源说:“渴,可下攀取水,饥,可上树摘果。宿,可去洞府。恕小尼无可奉告!”说罢转身把庵门关闭,二人吃了闭门羹。
范铜山说:“吃喝住都告诉咱们了,那意思是说,左莲花就在桃花庵。你们不知法号就是不告诉你们。你们有诚心,就等!这里有吃有喝有可住!这不就是考验我们吗?”
王宏泰一拍脑袋说:“对对对,老弟分析的太对了。那,咱们就耐心等待?”
范铜山说:“不见真人咱不走,咱只好耐心等待!但咱不能傻等。趁此时何不游骊无终山的美景?”
此时刚刚中午,二人感到腹中饥饿,也不客气,上树就摘了十几个大鲜桃,擦擦就吃。这桃果然好吃,甜蜜适度,鲜脆可口。填饱肚子,二人有了力气,就去爬山、看景。爬上九华山又蹬舞剑峰,人在山上走,山在云中游,云雾缥缈置身如在神仙境地。二人意犹未尽,天就快黑了,急忙下山。来到桃花源,山坡下果然有山洞。山洞里有现成的被褥、火镰、松油火把、洗漱用品。这一夜睡的非常舒服,但听见那一声声瘆人的狼嚎还是令人担惊受怕。这样一连两天二人游骊完无终山,心中非常惬意。
第三天中午妙仙师太打开庵门说:“看你二人心意实诚,今天请二位施主向门内看——”
王宏泰和范铜山一齐向庵里看。庵里院落很大,庵房正中树立一通三尺高的观音菩萨的雕像,像前摆放一座铜香炉,以供来客敬点香火。房前左右栽种花草和各种高大的树木。庵院清新、芬芳、静谧,就好像是一座圣洁的花园。二人看了庵院感念颇多,于是又慢慢寻找左莲花。在二十几位尼姑之中看到了左莲花。[因她个头较高]她头戴尼姑帽,还显露鬓发,身穿尼袍,脚穿尼姑襻带洒鞋。双手合十,紧闭双眼,无比虔诚的背诵经文。
左莲花虽然双眼紧闭,双耳却早听见王宏泰和范铜山的声音。此时的她心潮起浮,无比激越。想一想和王宏泰在一起的日日月月,也过了几年。想二人的最大矛盾就是因为他和李岚凤的旧情。哎,说起旧情其实也证明为追求自己的幸福,他二人始终没有放弃。因此,他二人为追求自己的幸福伤害了他人的幸福。在这件事上自己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再想想范铜山,个人的婚姻也够惨痛。如果当年家父没有摔伤,那么现在自己就和他婚配了。谁承想在此时自己悔了婚约,卖身嫁到老薛家,……这一突然变化,对范家能不是一个沉重打击吗?自己对的起范大哥吗?左莲花自责,想说一声“对不起!”在这宗事上自己可对不起人家!可是,这句话也许再也不能说出!……
妙仙师太说:“二位施主,不是老尼不通人性,这本是我佛门弟子入庵的规矩!她来到这里,都要练功习武,在这点,她的梅花拳功夫老尼早就领教过了。老尼一百个放心。但是,识文断字却是她的最大缺欠。在这方面老尼要让她加倍努力。现在,要阻断外界的干扰,尽快了却凡心,投入佛法。今天你二人也看到你们想看到的人了,现在就可以告诉她的亲人,可以让他们放心了!你二人也可请回了!一切都有法度,我会照顾好我的弟子,请务必宽心。今后,只有不受外界干扰,我的弟子一定才会潜心学习,努力上进,虔诚吾佛!善哉善哉!”
妙仙师太口念“阿弥陀佛”随手关上两扇庵门谢客.
听完师太话,看着关闭的两扇庵门,王宏泰却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大哭起来:“是我害了你呀,莲花!都是我的过错,你为我去苦守青灯,远离尘世,晨钟暮鼓熬去你的青春,我于心何忍?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对我的恩情!我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达你!请相信我呀,我决不食言!”。
范铜山看到此情此景鼻子也一酸一酸得难受。想起左莲花的一次次不幸遭遇,难受的也无声地哭起来。
范铜山和王宏泰回到天津,马上向甄玉竹、薛金印如实叙说去无终山见到左莲花的结果。
甄玉竹和范铜山商量说:“左莲花是从咱们家出走的,咱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已知她人在桃花庵修行无恙,咱们也就放心了。但是,我们还要对她家做一点补偿,我们就安心了。我想,咱们给她家一次性补偿二百块大洋,是不是合适?”
范铜山想了想说:“我大叔自从摔伤,久治不愈,生活困苦。我看,先补助二百块大洋,以后有困难再说!好不好?”
甄玉竹想,左莲花临头毁约,范铜山不计前嫌。到现在还处处想着他大叔。铜山真是个有良心之人!
甄玉竹放下怀中的孩子,说:“我看就这么办!但你得和王宏泰说,这件事的主要责任是你王宏泰!”
范铜山就去找王宏泰,把甄玉竹的意见告诉他。
薛金印也当着王宏泰的面说:“左莲花是被你逼上梁山的。这件事让左莲花一人承担,与事不公。我想,左莲花在这里干得很好,我要对她家做一点补偿。当然你要大出血,怎么样?还有,这一切后事都由你去处理。你要处理得她家满意,原谅了你为止,这件事就算你办成功了!”
几天后,王宏泰怀揣着几百块大洋、带着左莲花的被褥行李,下车就跪在左莲花家房前地上。口里不住念叨向岳父岳母大人赔礼请罪!以求二位大人的谅解。左莲花的父母都是老实厚道的平民百姓,看着地上的女婿,心里也不平静,事已至此,纵然骂他、打他,也与事无补,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吧。
岳父岳母说:“孩子,起来吧!这件事也不能全怨你,一是你二人没有夫妻命,莲花命如纸薄;二是天该如此,命中注定!好,起来吧!”
王宏泰取得左家父母的谅解,如释重负,万分高兴!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净干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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