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丧 家 之 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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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铁拴在坟圈子边沿睡到天蒙蒙亮,被一只田鼠拱醒了。睁眼一看,自己睡在朦胧胧的大坟圈子边,乌黑的松柏,高大的石碑。那里可是埋葬千古之人的地方,有魂灵有鬼神。凡是做过亏心事的人,不定几时就会被黑白无常押解到阎王面前受审,要上刀山、下油锅、受酷刑。只有重新再做老实人才能得到宽恕。想到这里,吓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爬起身就跑。他醉酒后呕吐、身体虚弱,如害大病一场,后来就是担惊受怕。再加上一夜的折腾,他彻底没有一点力气了。太劳累了,也太饥饿了,他多么想吃个饱再睡一觉。然而这里是一片茫茫原野,后边还可能有追兵,他不敢呆在这里。
可喜得是天无绝人之路,他的衣兜里还揣有几块大洋。有钱就不愁买不到东西吃。
这样,他坚持走到一个村庄,还在村里买了几个钱的火烧。吃了早点,喝了一大碗豆浆,浑身立刻有了力气。他会编瞎话,说得自己可怜兮兮,骗得村民的同情。打问清回家的道路,这才往宜兴埠的方向走去。又走了整整一个白天,到太阳落山时才看见宜兴埠的模样。
衣衫褴褛的德性样,他不敢进镇子。所以等到天黑才悄悄溜进自己的家。
他庆幸自己逃出“虎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有自由之身,就不怕干不出大事业来!
他在家里住了一夜,他想,此地不能久留。因为这二年他们抢劫、打杀等所作所为都犯在直隶地界。五个弟兄在胜芳镇被抓,扑快很快就会来到这里抓他。
赵铁拴从家中地下暗室取出一百块大洋,换上干净衣服背上钱褡裢,把家门一锁就走了。赵铁栓去哪里?他也不知道。但他有自己的打算。他想先游历山川美景,饱览各地的美女娇娘,再拜师学艺。可是先去哪里?如何走?他不知道!他先来到天津火车站,这里有火车,可以坐火车。他想买张火车票,但买到去那里的火车票呢?他只好装模作样地看火车时刻表,但他目不识丁。没有办法只好在火车站来回游逛。他游逛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他坐下来休息时就点火吸烟,一个人凑在他面前,说:“借个火”!
吸烟人借火是谁也不看谁的。这个人吸着烟两眼却不住地打量赵铁拴。此时的赵铁栓害怕有人看他,所以就没好气地说:“看嘛?我也不是大闺女!”
那人一口东北臭谜子腔,说:“我看老弟心事太重!怕有难事!”
“胡说八道,老子吃得饱、睡的着,有嘛心事?那你给我猜猜?”
赵铁栓抬眼打量面前这个人。此人三十多岁。个头不高,长的精瘦。一双黑豆眼很有神气。穿一身上白下黑的单衣单裤,头戴一顶草帽,脚穿一双尖口布鞋。就是一个普通中国老百姓。
“你是干吗的?算命的?卖卦的?……胡弄人的?”
那人笑眯眯的摇摇头。嘴里叼着大前门香烟,翘着二郎脚,喷圈吐雾。
“小伙子,我没有看错的话,你身上还有一定功夫,……只是,还是浅点,差火候!”
这句话把赵铁栓气得真想破口大骂。但是随后一想,人家说得对!可,为嘛人家一眼就看出咱的不足?看来人家有眼光。想到此好奇地问道:“看来老兄功夫不错。那老兄可不可以传授咱们一点?”
“你想学吗?——好,我可以领你拜师学艺,不过我不行,和人家差的十万八千里,差远了!”
赵铁栓正巴不得遇到这样的高人呢。就迫不及待地央求这人。
“在哪儿?在哪儿?您快说,您快把我领去认师傅!你把握领到哪儿我就给你钱!”
那人摇摇头、笑眯眯的看着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一踩,站起身就走。赵铁栓正在找师傅,哪里肯放过这个好时机,马上跑过去拦住那人的去路。
“喂喂,这位大哥,您不是说我功夫浅吗?那您快领我去拜高师啊,行吗?”
那人看看赵铁栓,不屑一顾地说:“看你不是成才的料,还是免了吧!”
赵铁栓带着哭腔说:“大叔,不,大哥,您就行个好吧,您说,要嘛条件,要嘛条件?您说您说!”
“要想拜师那也容易,要答应我三个条件:一不怕苦,二不怕远,三要听话;主要学跆拳道、柔道、泰拳,你学不学?”
“好好,别说三个条件就是三十个我也答应!嘛我也不怕,学嘛拳都是功夫!我先拜您得啦!”
赵铁栓没有听说过还有那么多的拳种,正想走得远远去学呐,现在正是好时机。
“我还要告诉你,学习时间可要两年时间,到时可不能想家,要妈妈啦,想媳妇啦,反正不学满两年不许回家。”那人把赵铁栓拉到人少的地方,一字一板地对他说。
“哪,到底去嘛地方?”赵铁拴到关键时刻还是心里打小鼓。不想家可以,反正家里也没爹没妈,不让想媳妇可不行,现在正是想媳妇的黄金时期。
“告诉你,小子,离这里很远,往东北走,大老远哪!你去还是不去?”其实告诉他准确地方他也不知道,等于对牛弹琴。“那里冬天可以滑雪,夏天可在大森林里采摘野果,还有熊瞎子,可好玩啦!你小子要想通啊!”
“哪,好是好,可是每年要给老师多少薪水?我可掏不起太多的钱!”
“你放心,那里管吃管住,不用掏钱。如果你学成、武功好,只要给老师无偿服务两年就顶学费了!”
赵铁栓一想,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现在就让我遇上了!这不等于天上掉馅饼吗?
“这事可是真的吗?啊?——好好,我没有二话,就听您的安排就是!”
这天中午,那人在车站外的一个酒楼请赵铁栓用饭。
在饭桌上赵铁拴问道:“咱二人说了一上午话,也没问您的尊姓大名,我太没礼貌了”
那人说:“好说,好说,本人姓藤名金山,往后你就叫我藤大哥好了!”
这天下午,藤金山买两张去东北的火车票,赵铁栓跟随藤金山就走了。
藤金山是何许人也?他就是藤山少佐。
自王宏泰那天把他打伤,清醒后就立刻派三人跟下趟车追赶过来。结果,他二人不但不回来还把三人打伤。藤山少佐养好伤就亲自来到平、津。他要找到真黛子、王宏泰和李岚凤。他要苦口婆心劝他们回心转意。处处要以大日本帝国利益为重,尽快恢复开展在天津的谍报工作,领导好平、津两地的谍报中心工作。但是,他在平、津两地奔波一个多月,用尽各种关系也没有见到这三人。他没见到王宏泰二人也就罢了,可为什么一个地地道道的日本血统姑娘也背叛大日本帝国?就因为这件事,上司不给他晋升中佐军衔,令他心里恼火。
现在无功回返,不想在等车时看见赵铁拴。经过言语试探,步步利诱,终于使他上钩。看得出来,赵铁栓是一个有奶便是娘的家伙。只有培养、利用这样的人将来才能为大日本帝国忠心效力!这次藤山少佐没有把赵铁栓领到奉天,而把他送到小丰满的关东军训练基地。这个基地不但远离城市,有山有水,风景秀丽,还有专门侍奉学员的日本歌伎和慰安女,这样才能使学员不感到空虚和寂寞。藤山少佐把赵铁栓送到那里,告诉他,一定要好好学习,两年后做一个满洲国的大英雄!
藤山少佐返回奉天,带了两人又返回天津,他们还要继续寻找真黛子三人的行踪。
赵铁栓来到关东军训练基地,第二天就开始学习。上午学日语课,下午上运动课。上日本语课从学字母开始。他目不识丁,那里记住这些?第一堂课学,第二堂课就考问,记不住就打。和他一起上课的还有六个中国人,属他挨打最多。他们的日语老师是一个日本姑娘,名叫绢子。表面看似文静、娴淑,打起人来却是心狠手辣。不是踢赵铁栓的下身就是用肘击打他的胸口。直到学会那些日本语字母,赵铁拴被那个绢子老师打过三十三次,赵铁栓记得最清楚。学习单词、会话又挨过那个绢子老师的十次殴打。后来,绢子要求在军训基地不许讲中国话,谁要讲一句中国话就要一顿军棍伺候。这个规定下达后,赵铁栓从来没挨过一次军棍。绢子老师很高兴,说:“用你们中国话说,这叫‘严师出高徒’!”赵铁拴心里骂道:“呸,你说得好听,每次挨打你故意踢老子的命根子!不定哪天老子非操你一回不可!”

有人说:私生的孩子都聪明!这话一点不错。赵铁栓生来头脑灵活,记忆力强,在严格训练、铁腕的管理之下,他很快学会一口非常到位的日本话。自小练童子功,他的武功从不在他人之下,所以各科教官都很喜欢他。
日本语课结束,绢子老师转过来教赵铁栓学泰拳。闹了半天她的真实面貌是一位女泰拳手,这使赵铁栓大吃一惊。为嘛打人那么凶狠?原来她是泰拳教师!泰拳以凶狠、惨忍闻名世界,赵铁栓从此有了深切的体会。
开课第一天,绢子老师的开篇大论就说:“泰拳三十式基本功我在泰国学了五年,对练对打又学了五年。到现在,还没有学到家。可想而知,这泰拳的底蕴有多么深奥!如果把泰拳三十式学到家,那就什么拳种都不可怕了!这种拳就是极具挑战性,它不讲情面,开打就是一顿血腥厮杀!我想,你们也要象泰拳那样,要有亡命精神,对帝国的事业就要有这种亡命精神!……”
一进训练基地,就是亡命式的学习,一天除吃饭、睡觉就没有闲工夫。除了挨打惩罚,就是一天的摔打,一天下来浑身就像散了架,哪有闲心想别的事?
赵铁栓稍有不慎,就尝绢子的拳脚。她不打赵铁栓别的地方,专门踢打赵铁栓的小腹和下身。绢子教的泰拳功夫,不是强身健体,而是拳拳击要害,脚脚索命来。根本不是中国拳脚功夫:点到为止!赵铁栓只好一招一式小心谨慎地和她学习。因为这个班的学员学日语课时就练基本功,所以绢子就直接传授泰拳母招、子招三十式。赵铁栓有亡命精神。练起功来忘掉一切。不怕摔、不怕打,浑身上下不是青一块就是紫一块,掉块肉、蹭块皮、流点血,那是家常便饭。训练基地虽然有能歌善舞的日本歌伎、还有风姿卓越的慰安女,这些都是给训练基地的军官和男教练准备的。赵铁栓从来没有进过那种场合,他也没有那种闲心和胆量。他的那位绢子老师一天到晚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的基本功好,实际他比绢子老师的基本功还好。他练起泰拳来一点就通、招法到位,而且动作优美大方,令其他学员都望尘莫及。后来,他发现绢子老师现在格外喜欢他,不但没有打过他,还经常表扬他。有时还借机摸他、给他零花钱、买好吃的,……有时还用那样一种挑逗人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心中隐隐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这使他想入非非。绢子老师长得很漂亮,皮肤白而红晕,胸脯永远是高耸的,一说话就向他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从此,他改变了对绢子老师的看法,从内心里开始喜欢她。而且一天看不见她就心里没招没落。他在关东军训练基地用两年半的时间学了一口正统的日本话,还学会泰拳三十式。他结合中国的功夫,使泰拳更加完善、招法也更加恶狠、凶残。
两年半的时间转眼就到了,马上要进行毕业考试。考试两门课程,绢子老师告诉学员:“第一门是日本语书写和对话,日本语口译和笔译;第二门就是回答泰拳的历史发展和在世界拳坛上的地位;第三门就是比试泰拳。全班二十五人,分为五个比赛小组,进行循环淘汰赛。每组取一名,最后五人比赛取胜者第一名,授少佐军衔,第二名为尉官,以此类推。不在前五名的只授士官军衔。”
巨大的权利诱惑,这无异要引发一场亡命夺金大战!
第一门课的考试结束。第一第二名全是日本学员。赵铁栓名列第三。五个小组的淘汰赛很快赛出头一名。赵铁拴稳获第三小组的第一名。
第二轮五人的比赛才是压轴大戏。这场比赛设在训练基地的大礼堂。比赛仍实行循环赛。赵铁栓第一个抽签上场。裁判一声号令,双方就混战在一起。赵铁栓的这个对手是日本当年的柔道选手。个子矮胖,下盘有功夫。开始,一交手就战得不分胜负。赵铁拴马上变换战术,巧用一招“飞鸟投林”,一脚踢在对方的下颌,把他踢倒在地。这个日本人太胖太笨,赵铁栓就专打他的时间差,一连两次用“斩葫芦”招法把他打倒。裁判赵铁栓三打全胜。绢子教师就守在赵铁栓身边,给他递水时小声说:“好,希望大大的有!”休息三分钟,赵铁栓又上场继续比赛。连胜二人,均以三比零取胜。
和第四个比赛时,赵铁栓已经是精疲力竭,是绢子老师在一旁给他加油鼓劲。
他鼓足劲头和这个对手打了三个回合,一招“鬼王楼美”把对手摔倒在地。后两局轻松取胜,赵铁栓大获全胜。退下场来,绢子老师一边给他擦汗一边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赵铁栓全身心放松了,他第一次敢大胆细致地看着打他骂他教他泰拳的绢子老师,他发现她长得很甜美。发现他正在端详她,她不自然地嫣然一笑。赵铁栓想,你是喜欢我!我早就知道,看我不定哪一天,收拾你个小妖精!
这一年正是一九三七年的八月。日本军侵略中国的战争如火如荼,正需要像赵铁栓这样的人。训练基地的教官命令赵铁山要更名改姓。给赵铁栓起一个日本名字,叫麻生太郎。把他分到平、津地区,担任平津地区特别行动队少佐副队长。赵铁栓心里很高兴,他盼望藤山少佐来祝贺他。两个月前,藤山少佐来信说一定赶去祝贺他的毕业、升迁,但他没有来,现在食言了。他为嘛不来?是军务繁忙?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如果无意外,藤山少佐一定会来!……总之,令他费猜疑。
这天晚上,训练基地为所有的学员举行欢送大会和大聚餐。餐后还举行交际舞会。整个舞厅不过二十几个女郎陪伴各级官长,只有泰拳女老师绢子陪伴学员赵铁栓。这时的赵铁拴容光焕发,穿一身佩戴少佐军阶的军服,个子高大而帅气,在那么多的学员中,只有他搂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老师,大家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美得他都忘记自己姓什么了。虽然赵铁栓不会跳舞,几次踩到绢子的脚上,绢子总是笑眯眯的和他伴舞。华灯初上,灯光暗淡,有时他故意搂紧她的腰肢,甚至挤压她的颤巍巍,那有时软绵绵有时硬邦邦。她不理睬他的恶作剧,只用那甜蜜蜜的双眼翻着他。他高兴地要死,这是给我的暗号?还是,……半路,二人再也按耐不住青春的躁动,偷偷离开舞场回到她的卧室,把衣服脱得精光不剩,她让赵铁拴搂着她,二人嘴对嘴亲不够。赵铁栓想“入洞房”,可那“两扇门”关得严严实实!赵铁栓掰开她的两条秀腿说:“为嘛?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让老子进?你为嘛?”
她抱着他说:“亲爱的麻生君,你可知道那时我为什么踢你的……那里吗?——我就怕你找歌伎、慰安女!”
赵铁拴按着她胸脯,说:“看来你是早就看上我了?”
“那就看你是不是永远想着我呀!”绢子已经瘫软得不能动了。
赵铁拴抱紧她说:“第一天我就想你,……”
他的“那个”畅顺无阻地进入了她那温暖的“洞房”。
赵铁栓终于完成了他梦寐以求的……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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