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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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等了一上午,却是这般结果,不免令人有些感到丧气。但丧气归丧气,等候的众人却也不敢流露出不满之色,只能选择悻悻离去。
离府的一行人中,心境最为平和的,怕是要数郑肃郑宇父子了————郑肃见惯了人情冷暖,早就习以为常;郑宇则是因为那一贯的冷静,这样的事情还激不起他的心中波澜。
自始至终,郑安世居然未在拜谒者跟前公开露上一面,让郑宇更加证实了他自昨夜便有了的想法————这位荥阳郑氏的掌族人,不出意外应该是那种传统高门士族的代表。重出身,重门第,重名望,谈笑有高门,往来少寒庶!
整个上午,郑宇并不仅坐在那里枯等,而是冷静地将偏厅里的人观察了一遍。从各人的言行举止,和厅里人谈论过程中透露出的一些信息,他基本可以确定————那些被郑安世召见的人,多与宗系关系较密切。
身为一族之长,最紧要的应是不分亲疏、处事公正,惟如此才能服众,才能聚拢人心。而这位郑氏族长,显然是算不得一个成功的掌族人。
随着前隋和本朝科举日渐盛行,寒门学子鱼跃龙门一朝而贵的先例比比皆是,两晋以来的传统士族时代实际已告土崩瓦解,本朝依然风光无限的各大士族无不是门第和才学并重,荥阳郑氏的这位族长已经显得不合时宜了。
相形之下,同样出身宗系长房的礼部侍郎郑中明就要开明的多,只可惜他并不是家中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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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郡公府出来,郑肃三父子驱车行走在荥阳城内最宽阔的一条主街道上。时近中秋,阳光已不显得那么灼热,在它照耀下,路人都变得有些懒洋洋的,赶路的步伐慢了许多。
昨日里进城匆忙,今日又起得太早,直到此时,郑宇才有暇观览一下这座中州名城。
荥阳虽不如长安那般雄伟壮观,但城中的布局却也别有自己的一番特色。其中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便是坊市与居民区之间的界分并不如其他城池那么清晰这,这或许是因为荥阳地处水陆枢纽,商业特别繁华的缘故。
一路街道之上仍有坊栏相阻隔,但每行不多远便有墙门可以进出。透过这些墙门,可以看到琳琅满目、堆积如山的货物,更能听到各种希奇古怪的方音蕃语,让人不禁感受到一阵繁盛之气。
根据郑肃的介绍,这些星如棋布的坊市,有相当的一部分是属于郑氏的产业。每年仅房租收入一项,便能达到一个令人瞠目的地步。其余的土地屋产也是无数。
也难怪李氏昨日会有所抱怨————郑氏宗系有如此之族产,居然会铿啬于招待那些可能是自千里之外赶来参祭的旁支子弟,只是因为对方官爵低微。未免,让人有些齿寒……
回到别院用了饭后,下午时郑肃没有继续前去郡公府,而是带着两个儿子去拜谒了一位郑氏元老。
这是一座清幽娴静的大院,两边粗大的槐杨树遮挡着阳光,在覆出大片绿荫的同时,也漏下三两斑调皮的阳光。
递送名帖,奉上拜礼之后,没过多久门房便引着郑肃父子循着青石铺就的便道,来到一座幽雅的静舍之前。

“老太爷正与客人对奕,尊客请稍等!”门房放低了声音,恭谦有礼地说道。
“不妨!”郑肃谨慎地点了点头。
门房离去之后,约莫等了盏茶的工夫,静舍内传出了声音。
“都进来吧!”
整理了一下衣冠后,郑肃领着两子缓步走入房内。静舍内物事廖廖,两名老者隔桌案相对盘席而坐,内中一人七旬开外,相貌肃然古朴,须发全白,有鸿儒之风。另一人则约在六旬岁上下,相貌清雅隐逸。
待郑肃父子见礼过后,那名七旬老者也没有起身,微笑说道:“承道,上次你来荥阳,似乎还是在六年之前。这一晃,你也是人入中年了。”
“未能时常前来拜谒受教,还请伯父见罪!”郑肃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一礼。
这位七旬老者名郑至德,虽然只是出身宗系三房,但早年曾官至吏部尚书,在朝中甚有清名。十数年前致仕返回荥阳定居后,虽然深居简出,但在郑氏一门中的名望却是极隆。郑肃早年曾蒙此老照顾,彼此间还算熟悉。
“我也知道你这些年处境不易,就不必自责了……”郑至德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这两个少年,便是你的子嗣么?
“是,这是长子郑宇,这是次子郑静!”郑肃一番介绍,又冲郑宇兄弟说道,“还不见过伯祖。”
“拜见伯祖!”
郑至德抬抬手,目光移至郑宇兄弟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呵呵笑道,“都是仪表堂堂,有承道当年的风范。都求取功名了么?”
“阿静仍在太学入读,学还未有所成。至于阿宇,已经求得拔解名额,明年便要参加春闱。”
“哦~?”面上的诧异之色一隐而逝,郑至德饶有兴致地向郑宇询问了几个经学上的问题,有浅有深,在得到满意的回答后,他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学问做得甚深,明年春闱登科大有希望。”
又转过身,对郑肃说道:“承道,宗祭后你再过来一趟,我给你书信一封。回长安后,交于国子博士冯辰朔。科举凭的是学问高低,但无名无望终是难入考官之目。我这半截入土的老朽,也只能为后辈们彰彰名声了……”
“多谢伯父……”原本只为拜谒长辈,却不妨有这么个意外之喜,也让郑肃大感欣然。
又寒暄了片刻后,见主人略有疲乏之色,郑肃也不便继续打搅,遂引着两子告辞离去。
“德翁,你荥阳郑氏百年华族,当真是人才辈出啊。不提宗系几房,这旁支子弟中居然也有这般少年才俊,不简单,不简单……”那位一直保持沉默的弈友突然轻叹说道。
“子然何出此言?”郑至捋髯回问道。
“适才那名唤郑宇的少年,学问暂且不提,只看他言语举止沉稳有礼,气度不俗,绝非凡品。”名唤子然的老者赞叹说道。
只苦笑了笑,郑至德却没有就此再说什么,“子然,天色尚早,再弈一局如何?”
“正有此意!”那老者呵呵一笑说道。
但一局棋还未弈完,门房又来通报,礼部侍郎郑中明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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