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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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穿越传送门,都是带着一身伤痕,但是心情却大不相同一次是带着希望,一次却是带着绝望。这种心理上的落差让莱曼有些无法适从。
在走进门前他曾对以自己的自由换取了他的自由的奥蕾莉娅说过,总有一天自己会光明正大地走进光明大教堂,但是现在当他回想起自己的诺言时,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已经死去的父亲,不知下落的哥哥,被教会禁锢的未婚妻,就在十几天前,这些家人还和他一起做在帐篷里,讨论着家族即将面对的一切。而现在,自己除了一副虚弱无比的身体早已一无所有。在空间隧道中的莱曼一想到这里就有想哭的冲动。
由于黑水晶戒指储存的魔力实在有限,所以这个传送魔法并不十分完整,原本应该只有一个门槛宽的传送门,在没有足够魔力的约束下变成了一条二十米长的隧道。隧道里看不见墙壁,只有无尽的星空,整个人在隧道中行进仿佛就像是在星空中漫步,一切方向全是凭借感觉。
攸达拉没有尝试过这种传送门,所以他根本无法教会莱曼在一个在不完整的传送门中如何辨别方向。莱曼只好抱着断臂,拖着沉重的步伐,在这如梦幻般的隧道中慢慢体会,慢慢寻找。
找了很长时间,莱曼几乎将力气全部用尽,周身的伤口疼得厉害,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半人多高的卵型门。
这应该就是出口了,莱曼努力地压下疼痛,慢慢挪过去,照着传送门一头撞了进去。
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这是萨森德岛那熟悉的味道,莱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没等到他有什么感慨,他就猛然发现:自己正在急速坠落!
攸达拉的书房里,只见天花板上刻着的魔法阵光芒一闪,一个人从虚空中出现,向下面落了下来。
幸好书房的天花板距离地面只有不到三米,幸好攸达拉将魔法阵刻在书房的天花板上,要是刻在一楼的天花板上,现在的莱曼应该早就摔成一堆烂泥了。但是纵是只有三米落差,全身没有任何魔力的莱曼也被摔得七荤八素。落地时很不幸地左臂先触地,他只感觉到眼前一黑,一阵无可名状的疼痛瞬间将他激晕了过去。
过了一会,一身睡衣打扮的攸达拉出现在书房门口,手中举着一个油灯,睡眼惺忪。书房里莫名其妙的一阵响动将正在隔壁睡觉的他给惊醒,他的第一反应是有贼,可是就在他做出这个判断了一瞬间就马上否决了这个判断。
这里可是人迹罕至的萨森德岛,谁会无聊到跑这里来偷东西?所以老魔导师举着一个油灯推开了书房的门,他要看一看,这响动究竟是怎么回事。
攸达拉才推开门,就听见身后的楼梯响动,原来是萨曼莎。
“父亲,您刚才是不是摔倒了?这么晚您还没睡?”萨曼莎问道。
攸达拉耸了耸肩:“不是我摔倒了,是书房里的声音,我被这个声音惊醒了。你呢,你才回来?”
撒曼莎摇了摇头。
“我已经回来好一会了,正要睡下,听到这个声音以为您摔倒了,就上来看看。”
“啊~那就一起进书房看看吧,我也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声音。”攸达拉笑了笑,弯腰走进了书房。
书房不算小,一盏油灯根本无法将书房照亮。读…啦攸达拉随手一挥,三五点火星便从油灯上飘出,落在书房四边墙壁上早就被固定住的油灯里。由于有萨曼莎在场,攸达拉并没有将所有油灯全部点燃,要知道,强光对于黑暗精灵那对光线相当敏感的眼睛是有很大伤害的。
昏黄的灯火中,一个衣着破烂的人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攸达拉一抬手,送出一道魔力之风,将对方翻了一个身。那人双目紧闭,呼吸若有若无,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
他全身上下的衣服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横七竖八地布满了裂口,如果不是因为高级的布料和精致的纽扣,攸达拉几乎以为他就是一个乞丐了。他的手上有不少早已被风干的血迹,右手手指上套着一个已经裂开的黑水晶戒指。
“是莱曼?”攸达拉疑惑地想到。尽管对方也有一头微卷的头发,但是他很难将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瘦得不形的年轻人和曾经那个发誓要摆脱任何存在控制的年轻人联系在一起。
他的那件紧身裤上有好几处破损,攸达拉透过破损的裤子看见了对方腿上那个已经愈合的恐怖伤口。
“天啊,这不是莱曼吗?”攸达拉忍不住叫道,“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里是被武器割破的,这里是被强力扯破的。”萨曼莎指着莱曼衣服上的破损处说道,“这里被绳子擦破的,现在还有痕迹。他应该是和武者进行过战斗,但是却落败被抓,最后逃了出来。”
萨曼莎如同一个老练的猎人仔细翻看动物身上的伤痕一样,翻开了莱曼的袖子。
“左臂骨折,这里有刀疤,不长但是很深,又是很准确地切在手腕上,应该是被抓住后割裂的。这里也有……还有这里。这些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拷打过他了?还有,这是怎么回事?”
萨曼莎指着莱曼手指上还没愈合的伤口问道。
“天啊,别管这么多了。”攸达拉丢掉油灯,让它悬浮在空气里,双手轻托,手中开始发出魔力的波动。
“快帮我开门,先把他抬到床上去。”攸达拉说道。
萨曼莎站起身,走到书房门边打开门。
攸达拉双手微微一亮,一道柔和的魔力送出,将昏迷中的莱曼整个人托了起来,浮在空中,慢慢地朝门口飘去。攸达拉小心地控制着魔力,力求让莱曼觉得舒服些,尽管后者正在昏迷中。
攸达拉的卧室就在旁边,他控制着魔力,将莱曼送到了自己的床上。莱曼身体在落到铺着厚厚兽皮的床上时,微微哼了一声。
攸达拉还从来没见过这样重这样多的伤,即使是在第一次见到莱曼时。当萨曼莎发现他并将他拖回来时,他大腿上的伤口虽然恐怖,但是也并不是致命伤,只是因为创口面大,失血过多才晕过去的。而现在莱曼全身,除了左臂骨折,还有不少切口,这些切口都是在要害部位,如手腕和脖子,并且切口很深,怎么看怎么像是人为的放血。骨折处由于一直没有对断骨进行矫位和固定,已经肿得老高,皮肤似乎都已经被淤血撑得透明了。莱曼整个人都虚弱不堪,瘦得不成样子。攸达拉看着昏迷中的莱曼,脸色阴沉。
同样曾经身为魔法师,攸达拉知道大陆上任何国家对于魔法师一向是礼遇有佳,即使是触犯了刑律,对魔法师的宣判也轮不到这些国家来执行,至于抓捕和拷打就更不可能了。魔法工会在大陆上势力很大,老人虽然早已脱离魔法工会,但是那骨子里身为魔法师的优越感却从来不曾消失,莱曼全身很明显的拷打伤让他无法想象。

望着依旧陷入昏迷的弟子,攸达拉低头不语。
而萨曼莎则已经烧好了热水,端上楼来,开始帮莱曼擦洗身上的血迹。
莱曼全身的血迹早已经干涸,萨曼莎又不敢用力擦洗,所以清理起来相当缓慢。他的衣服已经无法再穿,攸达拉取出自己另一身睡袍,让萨曼莎帮莱曼换上。他自己则飞出法师塔,出去寻找草药。
天边已经显出了一抹白,整个萨森德岛即将在阳光的照耀下苏醒过来。即使大陆上是夏天,这里依旧寒冷无比,能够生长的,只有一些极端耐寒的植物。而正是由于有这些植物,岛上的食草类魔兽才不至于饿死;它们的生存一旦有了保证,那些食肉类魔兽自然也不会再为食物而担心。
这些植物,就是维系整个岛屿上魔兽存在的基础,就是这勃勃生机后默默无闻的真相。
攸达拉飞入冰雪森林,开始在这片魔兽众多的地方采集草药,平常悠悠闲闲的作风全然不见,此刻的攸达拉只想赶紧找到需要的草药。当然,即使是在匆忙中,攸达拉的举动也充满了智慧。他知道,对于寻找医治皮外伤的草药,野兽可是比人类要高明的多,冰雪森林中向来不缺拥有智慧的高级魔兽,所以攸达拉随便挑了一只,挥手放出一道由纯魔力凝聚而成的箭矢将其刺伤。
在寒冷的萨森德岛,要想通过舔舐伤口达到自然愈合基本不可能,所以带伤的魔兽必定会寻找草药,攸达拉施放了一个隐身术,紧紧跟在带伤的魔兽后面,很快便采集到了需要的草药。
待到攸达拉飞回法师塔,已经是天光大亮,莱曼也已经醒了过来。
“老师……”虽然因为虚弱而无法动作,但是莱曼的眼神告诉攸达拉,他现在的情绪相当不稳定。
攸达拉按住莱曼,轻声安慰道:“孩子,别激动,你身上的伤很重,先好好养伤。”
莱曼眼眶通红,他拼命地摇头,仿佛要将头摇断一样。
“老师……我没有家了……我的家族不存在了……”莱曼哽咽道。
“孩子,别慌,慢慢说。”
“老师……”
伴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的射入,帝都的光明大教堂中也响起了圣歌。悠扬、圣洁的歌声中,一道圣光从教堂顶洒下,将光明女神像笼罩在其中。
那是一种不容亵渎的美丽,那是一种让人自卑的高贵,毫无生命的雕像在这一刻,犹如活了一般,在场的所有人似乎看见了缤纷落下的花雨和女神嘴边那一抹微笑。这时,所有人能够做到的,只有恭顺地低下头去,心中默默地祈祷。
面对一位神祗,我们要谦卑。
圣歌越来越嘹亮,圣光越来越耀眼,整个大教堂中的一切都被这汹涌而来的圣光给淹没,所有的人都沐浴在这圣光中,感受着女神的恩赐,任由圣光洗礼着他们的内心。
终于,圣歌达到了,圣光也到达了顶峰,一道圣光猛烈地冲出教堂顶,冲向天空,刺破天空中飘来的一片白云,射向了无尽的蓝天,竟然有如实质一般!在这道圣光周围,还有无数如同飘带一般绕着它盘旋的圣光,在盘旋几圈后,光带便碎裂成无数光屑,纷纷扬扬地洒在光明大教堂的尖顶上。
钟声响起,圣歌渐弱,冲天的圣光也随之变得柔和。伴随着圣光的渐渐消散,在教堂中所有的信徒终于睁开了他们的双眼。
他们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一身洁白圣袍的奥蕾莉娅,在圣光的照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半空中!
奥蕾莉娅双目紧闭,悬浮在女神像的胸口处,双手微微前伸,似乎正在承受着女神无穷的光辉!
猛然间,圣光再一次地猛烈爆发了,教堂中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圣光给刺痛了双眼。在这一刻,天地之间,除了圣光再无它物!
光华散去之时,奥蕾莉娅的圣袍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银丝织就的长裙。金色的滚边上,刺着洁白的郁金香,裙边在半空中飘动,露出了穿着水晶鞋的一双纤脚。
奥蕾莉娅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淡定的红色双眸中,竟然透射出了无尽的威严和傲视众生的冷漠!
所有人都伏下身,开始大声地祈祷。没有人敢抬起头用目光去亵渎那圣洁的身影。
这一刻,可有人听见那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这一刻,可有人看清那一下不经意间的颤抖?
这一刻,曾经的魔法师奥蕾莉娅已经死去,圣女之奥蕾莉娅已然诞生……
圣光中,奥蕾莉娅慢慢地落下,裙裾飘动,秀发翻滚,美得如梦如幻,只是有谁知道,她的心已经死去……
她终于落到了地上,安静地站在教皇面前。教皇手握权杖,注视着这位即将把一切全部献给女神的圣女。
神职人员早就取来了一个猩红的天鹅绒跪垫,奥蕾莉娅顺从地……或者说机械地跪在了教皇的面前。
教皇伸出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头。
下一刻,教皇那庄严的声音在教堂中响起。
“女神的光辉洒向所有的诚信者。以女神之名,赐予汝同享圣光之力。”
随着教皇的权杖在地上轻轻一顿,奥蕾莉娅的额头前顿时金光一闪,一颗手指头大小的透明宝石竟然凭空生成,嵌在了那光洁的额头上。
“女神的荣光不容质疑,女神的荣耀不容挑战,在女神面前,我们要谦卑。”
下一秒,那颗宝石突然放射出了无尽的光芒,奥蕾莉娅顿时脸上血色尽失,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只是在这耀眼的光芒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教皇深深地看了正在忍受着痛苦的奥蕾莉娅一眼,高声说道:“从今日起,汝就是圣教的圣女,以女神之名,所有的荣耀都将尽归于汝!”
圣歌再一次轰然响起,奥蕾莉娅缓缓起身,转向众人。在那俯瞰众生的眼神下,所有人尽皆伏地,高颂女神的伟大。教堂外,无数洁白的鸽子被放飞,围绕着教堂盘旋。天空中无尽的圣辉飘然而下,在这神迹面前,帝都中的所有信徒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一切事情,面朝教堂方向,不停地祈祷。
圣女,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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