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图？”走在前面的纳尔放慢了脚步。
“是，殿下。”
“听说你能屠龙？”
“师傅教的小技巧。”
“你从哪里来？”
“北方的格斯卡那，克摩美亚山脉的另一头。”因为隔着克摩美亚山脉，和克摩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那里是怎么样的地方？”
“很冷，春夏很短，冬天很漫长，穷人很多。”
仿佛觉察到他语气中的一丝颤抖，纳尔停下来看着他问：“你这样优秀的骑士也不能生活么？”
“那里不需要骑士。”格斯卡那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由流民聚集而成的无法无天的地区，那里即没有王也没有政府，只有弱肉强食，即使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孩子也有可能跳起来害你性命为母亲寻一口粮食。自己在那里出身，害人也被人害，挣扎多年学得一身本事，就是为了有一天离开那里，到一个好一点的地方过好一点的生活，不，不止如此，还要在太阳底下，一身骄傲，一身荣光，忘记那些不堪的过去。
“我有听说过……，克摩比那儿或许好一点，不过……我担心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
那样忧心忡忡的语气，加图吃惊地看着他。
纳尔却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沉思，自顾自往前走去。
“殿下，”一瞬间好象被什么刺到般，加图喊道，“我可以为您做什么么？”
纳尔回过头来，两双同样年轻的眼睛对视着。
完全不同的两人，完全不同的身份，完全不同的经历，完全不同的目标，甚至可以说完全互不了解也不理解，此刻却被困在同一个地方停步不前，或许可以借助彼此的力量往前一步。
克摩晚夏的阳光金黄而炽烈，廊柱间投下的阴影也是同样浓烈的深紫色，那么刺眼的亮和浓郁的暗，象粘稠的果酱一样把一切声音包裹起来，正午的殿中一片寂静。
“哒哒哒，”突然一阵夸张的脚步声从两人头顶上跑过，仿佛滚过的雷声，寂静好象有形的东西般被震落一地。
那是里维追逐着他的小龙在二楼的走廊间奔跑。
纳尔并没有向加图谈论他的理念描绘他的理想，基本上他什么也没有向加图说明，因为他们远远谈不上志同道合或者其他什么牢靠的关系；而加图也没有向纳尔说起自己的过往和出人头地的野心，这对一位皇子也说未免太渺小又有点功利，他们算不上是什么朋友。
只是，第二天，和里维一起去大广场的时候，加图悄悄在街角房屋的基石上刻了几条线。
“然后会有个读着阿切里尼诗集的人出现在那里，你把这个交给他就行了。”纳尔说着塞给他一张小小的对折后封了口的纸条。加图虽然不知道阿切里尼是谁，也没有读过诗，不过好歹认得那几个字。
果然，还没等里维看腻今天刚运到的克摩难得一见的金丝雀舌花，就有个学生模样的男子捧着本黑色封面的小册子靠在那里，确切的说就靠在加图身旁。这个街角是广场一圈放射状通往城市各处的街道中的一个，平时加图就常常站在这里留意着里维周围的状况。
“加图，来，来看。”里维用力挥舞着花枝，娇嫩的花朵都快折了头。
加图走过那人，不经意间碰落了他的书。
“不好意思。”把书拣起来递回那人手中，普通的略带稚气的脸，有着年轻人掩饰不住的一股调皮劲儿。
“谢谢。”那人接过书，直接放入口袋中，转身走入另一条街，消失在连绵相临的咖啡店之间。
加图走到里维身边，看向他手里，一朵畸形的金丝雀舌花，舌状的雄蕊在顶端没有按常理裂成两瓣，反而绽开了又一朵娇小的花，花瓣不是如母花般金色，而是染着雄蕊的艳紫呈现出淡淡的透明的浅紫，诡异却依旧不失美丽的花朵。这就是花的奇迹，即使偶尔畸形，仍然被认做是一朵花，而不是别的什么。
“漂亮吧？！”里维骄傲地问，仿佛那花是他生，“我要给哥看。”
“那要马上回去了，再晒下去，花就枯了。”
“啊，对哦。”
看着里维一路畅通无阻地奔回皇宫，冲入办公厅，看到几位正在议事却识相地立刻回避退出的大臣略略抽搐的表情，加图能想象皇帝欣赏着花朵，又替弟弟抹去汗水的宠溺的神情，所以当他看到几分钟后出来的里维手里依然握着那朵花时，不由吃惊于它怎么没有被留在皇帝办公桌上纤细剔透的水晶花瓶里。
“给你。”花朵后笑脸盈盈，“哥看过了，不过，我要给加图。“
接过花，花茎处还残留着人的体温；金色的花瓣因灼热和缺水，已然开始蜷缩；雀舌上的那朵小花却还鲜嫩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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